由于昨晚睡得稍微有些迟，杜飞难得的水了个懒觉，直到近九点方才起床。至于陆明雪则早在一个多小时前便出了卧室。
    洗漱穿戴收拾完毕后，刚到客厅，杜飞便是一怔。他看了眼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陆康夫妇，又看了看陪着他二人身边的陆明雪姐妹俩，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明雪看向他道：“越省陆家那边来人了，一会儿就到。”
    “越省陆家？”杜飞闻言瞬间皱眉道：“他们来干什么？还有，他们怎么知道咱家在这儿？”
    说到这，他不由有些迟疑的看向陆康。后者叹道：“是我告诉他们的。毕竟是亲戚，人家要来，咱们总不好在外面招待。至于他们来干什么。”
    陆康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暂时还不清楚。”
    “有什么不清楚的？”周慧顿时出言驳斥道：“电话是陆建平那混账东西打来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肯定没安好心，依我看八成是为了你爸当初给人留下的那欠条来的。”
    “陆建平？欠条？”杜飞眉头越皱越深，问道：“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陆康再次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还得从四十年前说起...”
    陆家族谱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那时，华夏还不叫华夏。因为战争的缘故，整个国家正处于群雄割据，豪强林立的无政府状态。而陆家，便是当时的军阀之一。统治之地，就是中海。
    只是到了陆康爷爷父亲那一代，随着战争愈演愈烈，许多势力开始一一倒下。时任陆家家主陆平开始忧虑起来。
    局势越来越混乱，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下一个倒下的是谁？会不会是陆家？
    因为这一顾虑，陆平在思虑了足足一个月后终于下定决心。陆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举全族之力，投靠华夏军。
    然而这一决定并未受到所有人的支持，因为当时的华夏军在所有大势力中明显属于最弱的一支。
    选择出现分歧，陆家由此开始分裂。其中，陆平因为身份地位的缘故，带着家族近七成的财物以及他们那一房跟随华夏军开始征战全国。另有三支各奔东西，只有陆康爷爷的爷爷他们一家选择继续留在中海。
    后来，事实证明陆平是对的，他赌赢了。也因为那一次的豪赌，他那一支最后定居在了越省，成为了当地最强家族。
    而留在中海的这一支，因为当初陆家军阀这个身份的缘故，让他们在城里都待不下去了，只能被迫回到祖宅，中海杜家由此衰败。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毕竟建国之后大家集体吃大锅饭，穷是穷了点。可日子也还能过。哪知道改开大潮突然来袭，全国进入大裁员时期，因为没有背景关系的缘故，陆康的父亲陆爱国成为了第一批被下岗对象。
    没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很难想象，当初被下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简单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天都塌了。
    由此，陆家几乎陷入绝望之境。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越省陆家。
    “1980年，我爷爷去了趟越省。好在那时候的人还算念旧情，尤其是其中一支当年跟我太爷爷的关系非常亲近，所以，当他再回中海的时候，带回了足足五万块。”
    “五万啊，在当时，这绝对是笔巨款。要知道，当时在上京一千多块钱就能买套房。五万是个什么概念？它的购买力比现在的五亿都要高。”
    杜飞闻言点了点头，这他还是知道的。在八十年代，有钱人被称之为万元户。即相当于亿万富翁。五万块，的确是非常非常可观的一笔巨款。
    “之后，我父亲就拿着这笔钱跟人去了趟苏国当倒爷。只是钱才刚花出去，还没来得及到手把货处理掉，越省陆家居然来人了。”
    陆康抬头看向杜飞，眼神略显复杂道：“来的是当初把钱给我爷爷的那位叔公的儿媳妇。而她的来意，是把钱要回去。”
    “...”
    当初，陆康的那位表叔公在把钱交给陆康爷爷的时候并没经过家人同意，事后家人知道了其实也没太大反应。毕竟好歹也是亲戚一场，五万块虽多。可对越省陆家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接济一下穷亲戚了。可她儿媳却不这么想。
    这不摆明是来打秋风的吗？你这说给就给，还一次就给五万。他要明天还来怎么办？就算他不来，这事让其他穷亲戚知道了，再来几个又怎么办？他越省陆家就算再有钱，经得起这么白送吗？
    所以，她二话不说独自一人便找上了门来。
    “按理说，这钱本就是人家的，人家不想给了，咱也没辙。可这钱都花了。我父亲就算想还也还不了啊。所以他便提出，能不能宽限几天，等他把货倒出去再还？”
    “对方倒也好说话，还真就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说好下个月再来。”
    说到这，陆康不禁苦笑一声，叹道：“可做生意哪儿有稳赚不赔的？更何况我父亲在此之前从没做过生意。所以，在把货全部清完之后他才发现。这笔买卖不仅亏了，而且亏的还特别多。”
    “足足赔了一万多。”
    “...”
    这是什么概念呢？就相当于赔进去上京十套房。这何止是亏？简直是血亏啊。
    略微抽了抽嘴角后，杜飞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
    当对方再次登门的时候，陆爱国其实已经愁白了头发。可没办法，不管他再怎么愁，该还的还是得还。只是怎么还？如果先把剩下的钱还给对方，那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还得起那一万多块。所以他提出，希望对方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保证，半年之内一定还清。
    可有了之前的经历之后，人家哪儿还会在相信他？接下来的事情陆康只是一语带过。可实际，当时陆爱国父子是被对方狠狠羞辱了一番的。
    对方话里大致的意思就是：
    “如果不是我公公，你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一万块到底有多少。你还？你还得起吗？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就是把你们爷俩绑一块儿，都不值一千块，更别说是一万多了。行了行了行了。把那剩下的钱给我，亏的那点就当我施舍你们的。你们不用还了。”
    “穷鬼就是穷鬼，没那个富贵命还总想着发大财？干脆做梦去得了！”
    年不过三十，尚处于年轻气盛的陆爱国哪儿受得了这等羞辱？只是这事毕竟是他理亏，憋一肚子火又没办法发。他干脆对天发誓，半年内如果他还不了这笔钱，他就把命赔给对方。
    可惜，陆爱国不是主角，身上也没王霸之气。这番话说出来非但没让对方虎躯一震，反而再次换来一通更加难听的嘲讽话语。
    打，打不得，骂，骂不得。钱，还不起。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话说的在难听，他也只能忍。这种憋屈感让他逐渐开始失去理智。最后，实在听不下去的陆爱国竟然提出，只要她能给自己半年时间，有什么要求她可以尽管提！
    “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们自己也知道，五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说句不客气的，我就算放银行每个月也有不少的利息。总不能白借给你们吧？这样吧，之前那一个多月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半年，从现在开始。半年后，钱我不要，我要宅子。”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掌道：“五十套宅子，半年为期，你给我写个字据。如果你还不了，那你陆家有什么算什么，全都归我。”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五万块换五十套宅子，这要求的确不算过分。”脸上浮现一抹苦涩，陆康缓缓摇头道：“所以，当时我父亲二话没说就把字据给她立下了。”
    “...”
    这一次，杜飞不只是嘴角在抽，连眼角都控制不住抽 搐个不停。五十套宅子？这特么不管放哪个年代都是了不得的资产了。陆爱国当时都那样了，哪儿来的底气同意半年还人家五十套宅子？
    这可是宅，不是房！宅子和房子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以上京为例，不是四合院根本不配称之为宅。
    最重要的是，房价这东西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改开之后，更是一天一个样。半年后，价值起码翻番，恐怕得十万才够了。而从周慧之前的话里可以判断出，欠条还在对方手里，这就说明陆爱国肯定没赚到足够的钱。
    果然，就听陆康再次苦笑道：“可我父亲还是小看了做生意这门学问。整整半年下来，刨去所有开支，他不过只赚了一千块而已。”
    “一千块，放在当时普通人家里，也能算是巨款了。可对欠人五十套宅子的父亲来说，无异于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毫无疑问，当初的承诺，他完成不了。”
    杜飞也跟着默默叹了口气，道：“那后来呢？”
    “欠条都写下了，我父亲和我爷爷都不是那种耍无赖的人。能怎么办？所以当时他们已经做好了把整个陆家都赔给对方的准备。”
    说到这，陆康却又不禁再次摇了摇头道：“可没曾想。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足足一星期，对方竟然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