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陈博同学莅临韶城....”
    陈博一时半会儿有些无语，自己只是放假回家，怎么还用上莅临这个词了，以前见到还是在领导视察，通常后边还会搭配蓬荜生辉一类的词同时使用增强效果。
    围观的人群乌泱泱地凑过来，挤在前面的不停向陈博挥手示好，落在后面的踮起脚尖也想把脑袋拔出来混个眼熟，更有甚者搬了个折叠板凳在摇旗呐喊。
    “有种大明星的感觉了。”陈博微笑着面向众人点点头，环视一圈，争取每个角落都不落下，他找到出口的位置，自然地边问好边走。
    “陈同学，非常荣幸见到你，一路上辛苦了。”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迎上前伸手示好，陈博在档案里没见过这个人的资料，不过看他后面跟着两位秘书模样的人，推测最起码也是个处级干部，便回礼寒暄。
    “我状态挺好的，谢谢，我跟家里说了，他们会来接我。”
    “你父母都在饭店等你呢，请跟我来。”中年人本想接过陈博的行李，但见对方没有撒手的意思，只要作罢。
    接驾的乘用车是辆别克suv，寻常的黑色混迹在停车场内显得平平无奇，车内空间宽敞，把脚伸直也不会弄到身子不舒坦。
    让陈博惊奇的事车居然还专门配了司机，方才跟随中年人的秘书上了另一辆车，没有与自己同行。
    “许市长，请问是直接去目的地么？”司机问。
    许市长坐在陈博隔壁，系好安全带道：“去吧，人接到了，通知饭店，准备上菜。”
    “许市长....”
    听到两人的谈话，陈博一脸从容，看来王旭说以后毕业能接市长班并不是句玩笑话，键盘专业的待遇远比想象的要好。
    放在以前，别说是上学给钱，毕业直接铁饭碗走上人生巅峰，就算是毕业包分配混个稳定营生的普通专业也会有一堆学子抢着上，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这点苦头都吃不了，陈博倍感不解。
    见陈博低头思索，许市长也没有开口讲话，两人安静地隔着坐，车子一路从新修的四车道开往市区，视野内的楼宇越来越多，快到目的地时陈博才随口问了几句。
    “最近发展不错，道路交通秩序井然，市长建设卓有成效。”
    许市长突然两眼放光，语气激动道：“噢，陈同学，你是对市政感兴趣了吗？”
    陈博不明所以道：“算不上感兴趣，只是我们这个专业，什么东西都要了解一些，随着学习的深入，我可能会有更深层次的理解，着眼于问题的本质去提出解决措施。”
    “那可真是太好了，想我上次问你，你只是不耐烦的说连个体验馆都没有，生活索然无味，全是连成片的小区住宅，然而点个外卖都要从5公里外配送。”
    许市长在说起陈博之前的说辞，后者尴尬的表情凝固了数分钟之久。
    “小城市不必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体验馆，我觉得像学校医院这种实实在在的基础设施才是居民需要的，商铺问题，我想随着入住率的提高，情况会有所缓解，刚刚经过的小区，沿街商铺都在正常营业。”
    许市长连声赞许：“没错，陈同学，这正是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半年来你变化真大，变得更成熟稳重了，就连体重也....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表示，学业负担重，营养摄入不能落下，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没，我不是没吃饭，只是最近运动的频率比较高，我觉得一个人的个人形象还是蛮重要的，这样才能给别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陈博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市长的问题，免得暴露。
    “你父母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开心的，高中那会儿想让你去跑步都不肯，说是少一斤肉就会折寿。”
    “年少轻狂的事情，还是少谈及为好，我们要着眼于未来。”陈博想着把事情翻篇，虽说跟自己没关系，不过听人吐槽多了，自尊心还是会有点微不足道的损伤。
    “对对，着眼于未来，韶城有陈同学，我也可以放心了。”
    “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吧。”
    陈博面露难色，自己的治理经验仅限于中学当小组组长，平时帮老师把布置的作业收上来，管理一座城市的难度实在太高，没个十余载的沉淀积累驾驭不来。
    “不，一点都不早，只要陈同学想，我们可以先做好交接工作，你放心，整套班子我都会完整的托付给你，争取平稳过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没有问题。”
    许市长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陈博没敢表态，只是应付了几句，说事关重大，应从长计议，把这个棘手的话题暂时遮掩了下去。
    路上刚好塞车，红尾灯一路排到了视野尽头，许市长顺带提前和陈博透底，好让这位准市长了解清楚韶城目前的状况。
    小城市的生态氛围用世外桃源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几乎所有居民都陷入了一种低物欲状态，公职常年无人问津，不少职能被智能化所取代，低廉的物价水平让绝大部分人打零工就能体面生活。
    任何时期任何地区的经济数据会准时送达办公室，市长要做的仅仅是在上面审核无误并签字确认，即便有决策，也只是在事先筛选的几条里抉择，所有事情被框定在了一个架构里。
    事实上，低物欲仅仅只是居民在现实中的表现形式，在虚拟世界里，他们过着多姿多彩的人生，有的是抨击大资本家的自媒体人，有的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职业经理人，相比现实世界，虚拟世界里的高自由度和高可塑性更能吸引人。
    “他们被称为反现充人士，现充这个词我上学时听家里人说过，意思是现实充实的人生赢家，可如今局面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了，我对此束手无策。”许市长无奈地耸耸肩。
    “你尝试了什么方法？”陈博问。
    “我先是规定了用电时间，你知道vr设备没电运行不了，只要我从根源上杜绝，那他们肯定只能回归现实，但无济于事，新款的vr设备可以靠太阳能，而且超长待机，夏天你会看到有很多人搬张床睡在阳台，采光也成了决定户型价格的决定性因素。”
    “我计划对vr设备征税，草案刚公布就被暴怒的市民差点把我从会议厅拽出来，这局面控制不了肯定会变成不稳定因素，遂只能放弃。”
    “我还发起过回归现实的倡议活动，可惜雷声大雨点小，有个顶风作案的议员甚至在开会讨论期间在虚拟世界做个体户....”
    “这个问题不解决后果严重么？”
    “嗯.....也不会，因为人都不爱出门，所以治安非常好，我们裁撤了80%的警察局，经济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24小时往返虚拟与现实的缘故，现实世界中的需求被拔高了一个量级，特别是餐饮，睡前睡后都要胡吃海喝一顿，由于所有的不和谐因素全部在另一个空间肆意发泄，导致现实中的人和人相处异常融洽。”
    “那也不是特别坏的事。”陈博想了想，一脸认真样。
    “你知道市面上卖的最好的产品是什么么？”
    “能助眠的枕头？或者是有助提高睡眠的产品，毕竟天天泡在虚拟世界，睡眠质量不好的人肯定是无福消受。”陈博猜测道。
    “聪明，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