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不是有些累了？”
    陆薇语叮咚动听的声音从身后细声响起。
    “还好。”
    方年并未回头，目光依旧透过落地窗望向不远处的天鹅湖。
    陆薇语抬腿一步迈到方年旁边，也望向窗外。
    良久。
    陆薇语忽然将小脑袋凑到方年肩旁，小声道：“先生…在看什么？”
    “看湖景。”方年莞尔一笑。
    陆薇语眼睛滴溜一转：“那要不要下去走走？”
    “好。”
    “……”
    陆薇语挽着方年胳膊，沿天鹅湖堤岸优哉游哉的散步。
    脚上的白面休闲鞋并不趿拉，落地声响不大。
    但一旁又有拖鞋趿拉地面的声响，显得格格不入——临出门前，方年特地换下了皮鞋，趿拉上了酒店的拖鞋。
    方年的衣柜里基本上没有正装西服。
    原本连偏商务风格的衬衣休闲西裤都少。
    近几月添置了许多，也讲究了布料、品牌等。
    一般而言，洽谈类的商务场合，哪怕是私底下的，方年也较之前更讲究着装。
    毕竟随着资本的增多，方年不可避免的会跟更多有名有姓的老板面谈。
    也不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直接穿个拖鞋裤衩去。
    但尊重基本社交礼仪，不仅是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
    至于平常的学习生活中，还是跟以前没两样。
    “……”
    陆薇语偏头看看方年，好奇问道：“你是不是对李安南有其它安排？”
    “算是吧，主要他不适合直接进入前沿公司体系。”方年没瞒着。
    陆薇语哦了声：“那李子镜他们呢？”
    “暂时没能看到这种苗头，或许他们去社会上其它企业实习实习也不错。”方年想了想，道。
    陆薇语稍加思索，很快明白过来：“所以其实你将前沿项目实习部更名为前沿实习部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筛选社团人才？”
    “暂时来说是这样，我是希望一步步建立起长效人才储备梯队。”方年回道。
    “有人说过，企业运营的所有问题都是人的问题。”
    陆薇语眼睛微动：“难怪你最先要求落实是全国高校前沿社团建设，次一级的是前沿院。”
    “前沿社团通过简单的规则从各大学府筛选出尽量优秀的学生；
    通过校园俱乐部平台的项目基金对这部分学生进行扶持和课外培养；
    在本科阶段完成后，大部分都有在前沿的影响下完成过实习工作，其中一部分会通过双向选择进入前沿人才库；
    还有一部分流入社会。
    另一部分会选择继续深造，在个人发展方向与前沿院有契合时，会更倾向于报考各地明显资源更丰富的前沿院。
    进入前沿院读研后，会最大量的接触前沿委托的项目，最后进入社会时，前沿将成为最匹配的选择……”
    说到这里，陆薇语进行了最后总结。
    “也就是说随着前沿社团、前沿院的快速建设，大量考上优秀大学的优秀学生从进入高等学府起，前沿两个字就能贯穿始终。”
    听陆薇语说完，方年平静道：“客观上名校更容易培养出人才。”
    “可是不管前沿规模怎么扩大，都不可能容纳那么多的优秀人才啊！”陆薇语蹙眉道。
    方年就笑：“这个过程中有无数个可能会致使最终进入前沿人才库的人非常少。”
    “而且谁说前沿要包揽一切人才了？”
    “前沿社团和前沿院只负责让人才更好的完善自己，最终不断填充到社会上。”
    “人才推动社会不断向好，最后无论我是否经商，也都会因此受益，毕竟我早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
    说到这里，方年微微一笑：“之前关总也有疑惑，后来她说我是提前二十年给我的儿女铺好路。”
    “不管社会发展多么快，基础教育的发展都需要时间沉淀，十年磨合十年成型，刚刚好。”
    听着听着，陆薇语忽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当康！”
    “夫人真聪明。”方年捏了捏陆薇语小脸蛋。
    陆薇语愣怔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这是要成圣吗？”
    “夫人真不经夸，我是在寻找好好生活的方式。”方年轻笑道。
    陆薇语细细咀嚼这句话，然后不确定地道：“你这好像是反向精致利己？”
    “谈不上，只是因为我想做事业，发现需要太多人才。”方年摆摆手。
    “前沿社团当时就是一拍脑袋的产物，后来才逐渐完善的生态体系，你跟关总看到的那些，其实也就是附带产物而已。”
    方年拎得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可没那么高大上。
    也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
    无非是在投资小米，认识雷軍后，方年慢慢记起了2020年时期，基础科技层面落后遭受到的国际霸凌。
    最后选择进入十分注重人才的基础科技领域。
    为了更好的产出利益，只能先进行各方面的基础投资和基础准备。
    在方年看来，人分两种。
    一种是坏人，粗略的等于陆薇语说的精致利己，这个群体数量最广泛。
    一种是更坏的坏人，就是他方年这种。
    通过一种表面上非常良善的方式残酷的筛选掉大量的人，利诱最后那部分优秀的人才，让部分人才抱着得到充分赏识的心思，来给他卖命！
    这种人坏在做什么都能找到很正面，很正能量的借口。
    比如……
    培养国家紧缺的高素质人才。
    好人？
    也就是不会说话之前的那一小段婴儿时期算是好人。
    “……”
    不等陆薇语再说什么，方年话锋一转，笑道：“好了，不要聊这种听起来深刻的话题了。”
    “哦。”陆薇语懵懵懂懂的点头。
    “……”
    小片刻后，陆薇语目光微动，接着偏头望向方年，细声道：“先生，时间还早，您的夫人想去逛夜市。”
    “走吧。”方年眉眼轻翘。
    “……”
    陆薇语嘴里的夜市并不泛指一个特定的街区，她对庐州又不熟。
    只是顺着潜山路辅路往前走到了有街面营业的地方。
    这个时期的庐州并不繁华。
    为了一场豪赌，庐州投资了京东方175亿，首批投入60亿资金，甚至因此往后推迟了地铁建设。
    没办法，庐州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全年财政收入不过三百来亿，为了这场豪赌，几乎榨干了可用财政收入。
    基建项目就只能推迟。
    跟着陆薇语走在街道上，左右打量着距离市府一里地远的地方，仍是没有商场的痕迹。
    方年在心中啧啧两声。
    ‘关总眼光真好，这个城市大概是最适合前沿创新芯片设计的地方了，市府支持力度实在不错。’
    毕竟基础技术型科技企业的发展，其实还蛮需要当地支持的。
    …………
    …………
    11号，周六。
    一行人吃过早餐后，温叶带走了吴伏城、李子镜他们四个。
    稍晚些时候，在酒店一间会议室中，谷雨主持了中科大前沿院洽谈分析会。
    “方总，经过友好沟通，已与中科大张淑玲副校长确定今天下午会谈。”
    “……”
    谷雨有条不紊的汇报了行政事务。
    早在启程来庐州之前，前期联络工作就已经都做好了。
    要不然碰上中科大相关领导刚好都没时间，就得白跑了。
    方年不可能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一桩桩说完，谷雨递给方年一份文件。
    “中科大优秀学科不少，尤其是在理学方向……
    在国际排名前1%的学科有数学、物理学、化学、地球科学、生物学、材料科学、工程科学、计算机科学、临床医学、环境/生态学。
    其中有部分学科在专业领域的学术影响力超过世界平均水平。
    根据庐州项目前期规划方向，综合整理下。
    我司需要与中科大洽谈建设的前沿院应该至少覆盖：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微电子、电子工程、图形学、几何数学、流体力学、电子科学与技术、计算科学、通信工程、自动化等13个专业学科方向。
    根据西交大·前沿院的建设经验，以及参考国内外相关行业实际需求，也应该展开学科交叉研究。”
    在谷雨介绍时，方年也翻看了文件内容。
    除了谷雨说的这些细分学科专业以外，文件上面也细分了每个专业倾向的领域。
    其中还有一份来自某位中科院院士的专业建议。
    从更客观的实际角度来说。
    这个覆盖面还需要扩大。
    谷雨只总结这些的原因是，前沿并不只打算建两所前沿院。
    几乎是方年在翻看这部分内容时，谷雨便开口说到了这点。
    “根据公司安排，将在京城、申城、东北、华南地区再建设四个前沿院；
    为了避免过度交叉建设，以及考虑到不同地区高校优势学科侧重点，有部分研究中心将不在中科大这边成立。”
    方年点点头，没有做声。
    谷雨继续往下说：“我们自己以及第三方对中科大进行过详尽的调查。
    中科大应该暂时没有建设一所研究院的意向。
    不过从更广义的消息来看，中科大现在并没有完全挖掘出应有的学术能力……”
    “……”
    谷雨有条有理的说着。
    方方面面的资料都很详细。
    最后，谷雨做了个总结：“综合来书，中科大张校还是比较善意的，主观上应该不会拒绝企业援建所需实验室的要求。”
    “……”
    谷雨汇报完以后，刘惜接过了话头。
    “根据中科大的实际情况，参考庐州本地的发展状态，中科大目前是没有足够地方容纳一个完整的前沿院。
    但综合预算最多只能是资助3.5亿。”
    “如果要以完整形式成立，必需说服庐州市府、中科大方面一同出地出资，折合下来总共可能不会低于10亿。”
    方年：“……”
    稍加思索，方年望向几女：“都说说看法。”
    陆薇语率先开口：“是不是可以将前沿院拆分成不同学科方向，先进行前期工作和初步磨合。”
    “同时，与庐州、中科大这两方继续商谈，在合适的地方建设前沿院，直接的减轻我们三方的资金压力。”
    谷雨认同的点头：“我赞成。”
    “以目前的形式来说，接下来还有四家前沿院，京、申两地已经确定是多校联合建设，同样需要另起炉灶，整体成本实在不低。”
    “……”
    刘惜从财务角度发表了意见：“我也认同这种方式，这样有利于减轻资金压力，将款项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
    好片刻后，方年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想法都挺好的，但这样肯定不太好使，前沿根本没有如此良好的社会信任度。”
    “可能会在前期磋商工作上浪费非常非常多的时间，而且还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说到这里，方年望向三人：“至少在中科大这边，我更倾向于完整援建，直接说服中科大、庐州市府共同出资。”
    “因为……”
    “我寻思庐州项目还是不要租赁或者购买办公空间，直接建设吧，刚好能整体规划。”
    “……”
    围绕着这个事务，陆薇语、谷雨、刘惜都贡献了各自的思想。
    多少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不过商务谈判嘛，谁也没想过一次搞定。
    毕竟中科大不是西交大，西交大是本来就有这心思，前沿属于上赶着送钱，都折腾了好几天。
    而且，现在也不算晚。
    这就是方年为什么要将前沿公司单列的原因。
    人员少，最终意见不会太混乱，但也不会完全成为一意孤行。
    这样可以给他方年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完成主业学习。
    根据不同的信息，各自分析了利弊。
    最后方年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先谈下来，等架子搭起来以后，再系统性的规划新建前沿院、前沿创新庐州。”
    “毕竟高校之间信息交流不少，前沿先后在西交大和中科大都这么‘财大气粗’，如果再加上跟复旦科技园的合作，有利于后面跟其它高校谈一些有利条件。”
    “……”
    方年定下来后，大家各司其职。
    刘惜很快根据诸多参考因子，核算出来一个合适的金额：初期投入1亿，承诺总共援助5个亿。
    剩余部分由中科大方面和庐州市府方面补齐。
    粗略预算上，庐州市府基本不需要资金投入，中科大方面也不需要投入太多。
    一方给地，一方给人。
    陆薇语跟谷雨一起根据中科大张校的公开资料进行最后一次查漏补缺。
    作用是：
    更好的投其所好。
    这项工作早在周二第一次联络张淑玲之后就开始了，现在做的是最后整理。
    午前。
    方年抽时间对方方面面综合过来的资料进行了熟悉。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多复杂的事情。
    毕竟年轻，记性好。
    一切准备就绪。
    下午两点，方年、陆薇语、谷雨三人同乘酒店派出的大奔前往中科大。
    方年特地换上了休闲商务风的衬衣西裤，显得成熟了几分。
    两点三十分，方年几人很顺利的走进了中科大行政楼的副校长室。
    见到了张淑玲。
    “张校，你好，我是前沿公司的小谷，今天早上跟您联系过的。”
    “前沿方年。”
    “陆薇语。”
    年过五十的张淑玲面色和气，主动跟三人握手，笑着道：“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中科大。”
    “请坐。”
    “……”
    张淑玲几乎没多做寒暄，便直入主题：“你们是为了前沿院的事情来的吧？”
    方年心中一愣，面上微微一笑：“张校明鉴，的确，我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张淑玲忽然接过话头，打断了方年酝酿的后半段话：“听闻方先生是复旦大二学生啊。”
    “嗯……张校目光如炬。”方年心中懵逼，面上礼貌附和，“我的确是复旦大二学生。”
    “方年同学真是年轻有为！”张淑玲面色和蔼。
    但接下来说的话，让包括方年在内的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我校暂时没有建设一个新研究院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