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
“不是我连宁采也防着。 ”司夜的头慢慢的低下来“这是为她好, 也是为了保护她。她知道的多了,对她没有好处。”说着, 深吸一口气就抬起了头, “至于说我查到江社友什么,这个……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查出来。要是查出什么来, 我就不会费心找你们。不过, 虽然我没查出具体的东西,但是我敢肯定, 江社友的妻子苗木,一直在偷偷的查当nian de shi。”
“当nian de shi……是什么事?”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司夜像是奇怪林雨桐连这个都不知道一样,继而失笑“许是我真找错人了吧。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苗木跟江社友是警校的同学,同班的还有一个叫钟乐的。苗木跟钟乐结了婚,可是不巧的是, 在十六年前安泰集团走私案中,钟乐不幸牺牲了。当时的仓库发生了bao zha, 幸存者只有两人, 一个是江社友,一个是苗木。苗木是被江社友抱着出来的,在医院住了半年才得以恢复。之后就跟江社友结了婚。这么些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而苗木也从公安机关辞职……她每周都会偷着去钟乐的墓地……有一次, 我跟着过去, 听到苗木坐在钟乐的墓碑边念故事……她念的故事是圣经里的故事, 故事主人公是以斯帖……”
以斯帖?
说实话,林雨桐过了几辈子,都没有耐心读什么圣经。
反倒是四爷给林雨桐解惑“以斯帖是《圣经·旧约·以斯帖记》中的女主角,是公元前五世纪中期的古代波斯的王后,故事里的她是一名美丽善良的犹太女英雄,她为了挽救在波斯境内的犹太人的性命,运用自己的智慧,在当时波斯王的面前揭露了波斯宰相哈曼的阴谋,使得哈曼获得被绞死的下场,粉碎了哈曼阴谋消灭波斯境内犹太人的罪恶计划。”
揭露阴谋?粉碎罪恶计划?
本来是一个圣经故事,可放在特定的时间由特定的人物来讲,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难怪司夜会怀疑,他确实是有怀疑的理由。
司夜讲完这个故事,没有多停留,只道“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然后拉开门,自己出去了。
林雨桐就看四爷“怎么办?”
四爷皱眉“如果苗木真的在调查当年的案子,为什么江社友一点都没有发觉,反而是司夜这么巧就发觉了呢?”
是啊!这就是问题。
而司夜为什么把目标放在苗木的身上,苗木如果连江社友都能隐瞒,为什么偏偏被一个行动明显受限的司夜给发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前面就是个深坑。在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时候,贸然插手才是要坏事的。
司夜来过,跟没来过一样,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但司夜来过,又跟没来过不一样,两人还都不由的开始想办法搜集消息。至少得弄明白当年的安泰走私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等查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负责过当年的案子的老警察,竟然都不好联系了。
退休的退休了,跟子女去了异地安家了。没退休的……在a市已经找不见了,其中有两个以警入仕,一个在统战部,一个是地市的政|法委书|记。这些人,都不是以现在的身份能够秘密的接触到的人物。
林雨桐这才明白,为什么四爷总说不着急,等到以后再说。因为确实,以现在两人的身份,真有些力不从心。
过了正月十五,两人直接回了县上。初七正式上班,初五初六,他们两人刚好值班。
值班一般没什么事,一般就是处理几件过年期间因为喝醉酒打架斗殴的案子。其他的倒是泛善可陈了。
等到了正式上班这一天,年三家就叫林雨桐“……警校是你的母校,今年的实习生马上要派下来了。咱也别什么人都接,你去挑几个,咱们的人手严重不足……”
行!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四爷就不跟着了,不过他提醒林雨桐“说起来,江社友也是警校毕业的,那里的老档案和上了年纪的老师,怕是对这位大处长还有些印象……”
所以,林雨桐这次过去的,顺带着看看能不能查出点别的来。
公安大学,但是大家还是习惯的称呼为警校。学校成立于四八年,建国之前解放区自己成立的警校。后来,成了省里的公安大学。
过去的警校毕业生,那直接就给安排工作了。如今,且不容易呢。很多毕业生看着是有工作了,但去单位上也未必有编制,先干着协警。然后慢慢的考,混的就是一个人头熟。
所以,学校自身也挺不容易的。只要是人家来说从学校要人的,那真是贵宾待遇。
林雨桐来之前,单位就给公对公的先打过招呼了。然后林雨桐一到学校门口,从门卫室出来一个‘熟人’。
算是熟人吧。
他是林雨桐的在大学四年的辅导员左恒。四十岁的人,看林雨桐像是看孩子。以前这孩子的成绩真是叫人堪忧。有些科目过不了,还得他这个辅导员去帮忙找别的科目老师说话。谁叫这孩子乖呢?又软又乖。
一个班五十号人,最看不看好前程的就是她了。可这孩子家境不错,女孩子也不指着一条道过活。毕业了就是毕业了,其他学生在一个系统内,还相互拉拉关系。在群里聊一聊。只有这孩子,在群里从来不说话,跟在班里的时候一个样。
可谁知道蔫人有蔫主意。她倒是走在了大部分人前面。又是立功又是授奖的,前程差不了。
他脸上带着笑,“快过来叫我看看,这出了学校门就是不一样的。飒爽!利落!”
林雨桐下车,过去打了招呼。然后又招手叫几个整准备往校外溜的学弟“帮忙把车里的东西搬到一楼的办公室去。”
回来一趟,见到了都是老师。都是曾经因为各种原因照看过原主的老师,礼物是少不了的。她把车钥匙扔过去就不管了。
左恒就笑“你这回来一趟,还不空手。”
“平时也不得空,越是过年就越是忙。借着出公差的机会,回来看看老师。没过十五还不算过完年,就算个老师们拜年了。”她一路说笑着,跟左恒往办公室去。
如今学校还没开学,来的早的都是准备实习的大四生。老师也不全在,林雨桐的礼物上贴着名字,请左恒转交就行了。
到了办公室,左恒给林雨桐倒了茶,就问她“这次准备要几个人?”
“五个!”这个不由林雨桐给做主,“今年的编制相对宽松,进这五个,只要不是太差,实习期过了,差不多都能过。不过就是一点,咱们在县城……”
“在县城怎么了?”左恒乐呵呵的,“如今高铁方便,半个小时的车程。要是自己开车更方便。在城里从东到西没有两三个小时还到不了呢。交通方便,什么都不是问题。如今这编制可是个抢手的东西,能有编制就不错了。偏远乡镇的派出所都能抢破头,更何况是县城。不是外人,你给了撂了实话,我也就放开了,档案就在柜子里,自己看。”
那林雨桐就不客气了。
打开柜子,林雨桐却意外的看到了收在柜子里的相框,一大摞子,应该是左恒的私人物品。她扫了一眼,本都收回视线了,又不由的看过去,然后伸手将最上面的照片拿出来,这是一张集体的合影,最中间位置极为醒目的姑娘,可不就是苗木。随后,她才在苗木的左边看到了江社友。右边那个小伙子很帅很精神,可不就是江社友办公桌上摆放的那张三人合照上的那个苗木的前夫——钟乐。
左恒见林雨桐把老照片拿出来了就笑“以前是摆在办公桌上的,后来来个客人就问,‘哎呦,你跟江处长是同学啊?’。人家是大处长了,我还是一小教员。本来这心里就怪不得劲的,叫人家一说,我这心里就更不得劲了。这还倒是罢了,顶多就是扎心而已。还有那知道我跟lao jiang的关系的,上门想走我这边的路子扒上人家大处长。你说,这照片我还敢往出摆吗?都收起来了,自己没事的时候翻出来看看,看看人家都是什么成就,然后心里再酸一酸。”
能坦然的说出来,可见是个非常坦然的人。
而林雨桐原有的记忆里,这也是个非常淡泊的人。
但也不要小看人家是个教员,教员怎么了。全省的公安系统,从省厅到最基层的派出所,哪里都有他的学生。据说还有学生去了部里。靠着老师,下面同出一门的学生就能构起一个人脉大网。所以,谁都会卖老师几分面子。
林雨桐就笑“您是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管住管吃管接管送的那一类,我看啊,您比江处长可牛气多了。”
左恒哈哈就笑“叫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果然就舒服了。”
林雨桐把照片放下,又拿档案翻看,嘴上却问着一些像是闲话的话“年前,去江处长家吃饭,见了他夫人。您别说,美人就是美人,时间都好像格外眷顾人家……”
左恒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语气这回是真酸了“你是说苗木吧!那个时候,苗木可是……用现在小年轻的话说,就是女神。不管是我们班的男生喜欢,别的班,狂蜂浪蝶多了去了。那时候,我们是保卫我们班的花儿,没少跟人家干仗。结果,大家辛苦保卫的鲜花,没插到别人家的牛粪上,可却被自家的牛粪给抢了先了。钟乐那小子,最贼!人家俩早就偷偷好上了,只有我们这些傻子还一个劲的傻冲。结果,一毕业,人家两人结婚了。我们全都傻眼了。尤其是江社友啊,当时冲着钟乐就是一拳,抱着人家苗木不撒手,吵着嚷着要跟钟乐决斗。那一晚上啊,我们一起把钟乐那小子揍了一顿,然后才把他送进洞房……”他带笑说着,然后满脸的伤感和怅然“可谁知道钟乐这小子是个命短的呢。说没就没了……反倒是江社友近水楼台,捡了个便宜。”
听得出来,他们班同学之间感情都很好。
林雨桐见他伤感,眼圈都红了,想来是想起钟乐了。她忙打岔“您现在还惦记人家?我可跟师母说了!”
左恒自觉有些失态,就顺着这个话转移话题“可千万别。你师娘那暴脾气……不是我说,真跟人苗木不能比。我也敢想叫她跟人家苗木似的千娇百媚吧,但至少多少有点女人味也行啊!哎呦!你看她,当年真是被她的表象骗了。”
左恒的老婆长的不丑,是叫人看第一眼就觉得特别柔弱的女人。可你千万别看第二眼,第二眼她能伸手就撂你一个大马趴。她是全国柔道冠军,很厉害的女人。可生活里,其实人很爽朗,打扮的也很女人。
可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不能跟苗木比。
因为苗木更加的千娇百媚。
林雨桐想想印象里的苗木——沉默,木讷,不善言辞。端庄贤淑,质朴本分,竟是看不出一点千娇百媚来。
她就叹了一声“人这一辈子说不准呢。你看你跟我师娘,两人不说琴瑟和鸣吧,但也是烟火夫妻。又儿女双全,以后也必然儿孙绕膝。可我看着江处长两口子那日子过的……”
“嗐!”左恒摇头“有没有孩子,这得看天意。两人主要的问题,还是当年钟乐的牺牲。可生死这种事情,能由的了谁呢?干了那一行,就得有这种心理准备。”
林雨桐就说“苗木嫂子那种情况,就该有老师这样通达的人劝解劝解。人,就是爱钻牛角尖,这种时候,靠的就是亲人朋友……”
“这种事,别人就没法劝。再说了,如今也不是刚毕业那两年了。世道复杂,说不得。苗木啊,也是可怜。朋友疏远了,她本来又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母亲,在大四那年也去世。你当她为什么那么早结婚,不就是一个姑娘家……没家心里不安稳吗?”
哦!
打听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不能再问的深了。
老师也不是吃素的。自己是警校毕业,又当了这么些年警校的老师,问话技巧他熟的很。这也就是自己人不设防,要是别人,只怕他不会说这么多。他心里就算是知道自己有打听的意思,也会当成是进了系统内,想多了解一些领导禁忌呢。要不然,只怕不会说这么多。
点到为止,林雨桐就顺势转移了话题,抽出几分档案,问这些学生的情况。她只选了三个人,剩下的两个,她就不挑了“老师帮着推荐吧,推荐两个,叫我把人数凑上了。”
这就是往老师的手里送人情了。
送林雨桐走的时候,左恒还感慨“小丫头也长大了。”知道送人情了,可见这社会教育,确实是富有成效啊。
回去交了差,看了看表,想着下班之后就去找四爷,回林家一起吃饭。谁知道还没出办公室呢,那边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年三家接起来就看了林雨桐一眼“小林,去一趟局长办公室。”
啊?
去局长办公室干啥?
她心里寻思,却没问出来。进了局长办公室,结果四爷也在坐。
局长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小林也坐。”
林雨桐就坐过去,那边马上递过来一份东西“你们看看,收拾东西,什么时候出现。”
这是一份借调命令,被抽到省厅新成立的旧案清理小组。
她跟四爷同时被借调。
局长只笑“看来,咱们之前那个旧案清理,是打响了名头了。你们瞧,这不是伸手从咱们要人了吗?”
四爷就说“该要的东西,趁着现在也能狮子大开口了。”
调拨一些警车,装备之类的东西,这都是要申请的。往上僧多粥少,想轮到自家那是不容易。如今想调人,这边趁机提点条件,是默许的。
局长指着四爷“你可真是雁过拔毛。”
这不过是说笑的话。
上面借调了,这肯定是得去的。而且调令非常急,要明儿一早八点准时报到。
于是,最好马上就能走。市里的房子什么都有,衣裳之类的两边都放着,说走就能走。跟林三娃说了一声,又交代他千万谨慎些。
林三娃摆手“这个你们放心,你老子混到如今也不是白混的。没看见咱们店里店外的多了四五个人吗?宁愿多花一份工钱,也不会叫出上次的事。这些小子,可都贼。”
这倒也是个办法。警察抓小偷未必能抓住,但是小偷抓小偷,标准一瞧一个准。就是这个道理了。
他有叮嘱四爷“千万看好桐桐,别叫她一味的傻冲。还有你,也一样。人家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为啥王八鳖能活千年万年呢?因为人家会缩头。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想活的长久点,就要学会往回缩。干仗是这样,处事也是这样。用现在比较文明的说法,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行吧!这有他自己的处事哲学在里面。
各种的半成品吃食被刘巧儿给塞了半车厢之后,两人就往市里赶。
其实两人心里都有预感,这个旧案清查小组,只怕会很有针对性才对。要不然,不会连四爷也被抽掉了过来。
到了a市,屋子也不用另外太收拾。林雨桐就先给宁采打电话,想打听一点情况。
结果宁采的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我知道这个小组……这件事还得拜托你。如今我抽不开身。”
“怎么了?”林雨桐急忙问道。要是真是自己想的那样有针对性,没有道理抽调了自己和四爷,偏偏不抽调宁采。没这样的道理。
宁采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司夜……司夜出事了……如今在重症监护室……有人要杀人灭口……”
啊?!
“在哪里?我马上过啦。”林雨桐拿着电话就往出走。
四爷已经拿了车钥匙跟上了。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门口,见到了神情憔悴的宁采。
四爷指了指医生办公室,林雨桐点头,示意他只管去。然后她自己,坐到了宁采的身边“怎么回事?”
“怨我!怨我!”宁采摇头“要是我早相信他就好了。”
“怎么?”林雨桐皱眉,“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知道!”宁采还是摇头“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他才告诉我说,觉得有人跟踪他,我还说他疑心疑鬼。因为这么长时间,我不说一双眼睛关注他,至少也分出一只半眼睛看着他。他身边有没有监视的人,有没有跟踪的人,我自问,以我的专业能力来说,没人能逃过我的眼睛。可是偏偏的,他就出事了……”
“你冷静点。”林雨桐一把摁住激动的她“你该知道,冷静的分析,对我们有多重要。你要是不能冷静的用自己的大脑,那就把事情的经过,先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宁采用手挡住眼睛“你知道的,司夜一直怀疑头儿。”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反驳这种说法。
紧跟着宁采皱眉“可不管怎么说,哪怕司夜是爱人,哪怕我的心不由的想要偏向他,可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头儿不是那种人!”
这话,林雨桐依旧没有反驳。这种直觉不光是她有,就是自己和四爷,也都有这种感觉。
她又‘嗯’了一声,示意宁采往下说。
宁采搓了搓脸“可是司夜……先是觉得有人在监视他,跟踪他,紧跟着,就开始有些神秘。不知道在查什么。晚上也不是总能按时回来。我察觉到他在查什么东西,但是我怎么问,他都不说。问的多了,干脆连家都不回了。我不放心他,跟他道歉,叫他回家。我是想……万一有事,我能及时的知道。他回来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