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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余烬犹戏命(四)
    “哈,哈,哈,哈……”随着一字一顿的诡异干笑传进高府,那个每次在歌潭出现,都会引起腥风血雨的笑脸面具人,未如往常一般,癫狂的蹦蹦跳跳前行。
    他走得极缓,就像名角大家在众星捧月下粉墨登场。
    此刻,他的确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高府上下,都紧张的盯着他。
    重金请来的护院最先反应过来,拔出腰间长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面具人,寻求破绽。
    可是步伐轻浮的面具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护卫只觉得随手一刀砍出,就能要他狗命。
    刀握在手心,越来越紧。他是高府护院,高老爷花大价钱请来的护院,本就是武林侠士,自然不像高子寒那般无所畏惧。他考虑的太多,所以更不敢出手。
    毕竟眼前的面具人,连余力都拿他没有办法。
    每一个破绽,都像是陷阱,请君入瓮,然后活埋。
    护院便这样持刀相胁,也不出手,脚步腾挪着注视着面具人。
    高夫人收敛笑容,今天是她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她不想被打扰。虽未谋面,却也知道,眼前的面具人,就是近日里两劫余力,还在昨日杀害她家老爷的凶手。
    “阁下擅闯高府,有何指教。”高夫人说道。
    “没事没事。”面具人话中带笑,开口答道,“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戕害我家老爷,高府还对你有亏欠?”高夫人只当他是寻衅讹诈,仅是风声传闻的消息,在高夫人的认知里,这是一个为了钱财以身犯险的亡命之徒,妄图洗劫高府,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哈,哈,哈,哈……当然有。”他指向高小姐,“小姑娘,你拿了我的东西。”
    高子寒闻言,伸手摸向腰间,那里有一小块木牌,的确是面具人所遗落。但她此时只将眼前种种视作梦境,于是更加无畏,百无禁忌。即使眼前隐藏在笑脸背后的,是她的杀父仇人。
    于是她故意说道:“那只蜻蜓被你炸没了。都是你的错,你再编一个赔我。”
    面具人听到这番答话,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原地顿了三秒,之后才诧异道:“你不怕我?”
    “跳梁小丑,何足惧哉。”
    面具人掀开笑脸面具,露出一张一半烧焦,一半腐烂,还被削掉鼻子的鬼脸,然后张狂大笑:“哈哈哈哈……现在,怕了吗?”
    在场众人,见到这张脸,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就连曾经游历江湖的看家护院,也在此刻萌生退意。与他人不同,别人只是被这恶魔模样吓得心惊,护院却想得更多。经历如此绝境不灭者,必有涅槃。
    听得一声尖叫,刚才扇高子寒耳光的丫鬟,已是被吓得昏厥过去。便是精心谋划今日多年,心机城府的高夫人,此刻也不敢直视那人,用手捂住身旁孩童的眼睛。孩童反而透过指缝,好奇打量那人。
    唯有高子寒见到这张脸,片刻失神后,哈哈大笑:“真丑。”
    面具人也不恼怒,笑着说道:“我以前,很帅的。”
    “哦?有多帅?帅到被毁容?”
    “这番形容倒是贴切。”面具人认真点点头,指着半张腐烂的脸说,“这半张,的确是因为太过俊俏,才让人用剧毒腐蚀。”
    高子寒道:“那另外半张呢?”
    面具人换手指向另外半张烧焦的脸,道:“这半张,是因为一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之前,我可是全村最好看的娃,我爷爷总说,我是全村的希望。”
    他说起这些话时,无比认真,完全没有往日里癫狂的怪样子。这些话,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也没有好好跟人说起这些故事。
    “那你是真的惨。”高子寒说着同情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嘲讽。
    “还有这鼻子,是那年……”面具人正要诉说隐藏在心底的辛酸往事,却忽然“嘭”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消散。
    血雾之后,是那名护院,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寻求许久的机会,眼见着面具人沉入情绪中,终于有了一丝不似伪装的破绽,果断出刀,却一刀挥空,面具人随之消散。
    “哈哈哈哈……”笑声从护院耳边传来,靠得太近,护院甚至能感受到,随着声音一同传入耳中的热气。
    不用回头,便知道,那张鬼脸,此刻就在他的肩头。
    走南闯北多年的护院惊恐的睁大双眼,他能感觉,席卷全身的恐惧,此时就在他的身后。他想闪躲,可是双腿发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半步。
    然后,那张烧焦的脸慢慢从他的肩头后退。
    “幸好,我不是那个矫情的小寡妇,换成是他,你打断他说话,一定会死的很惨。
    “幸好幸好,你遇见的是我,而我是个善良的人。我可是我们村的希望。”
    面具人从护院身边绕过,就要前行,猛一回头,鬼脸贴近护院,那张本该毁灭的恐怖脸庞,直直凝视,双眼因为没有眼皮眼睑,格外凸出,仿佛随时要从眼中掉落。而那烧焦和腐烂的脸颊上,烂肉挂于白骨,迎风摇晃。
    “哇!”鬼脸忽然大喊一声,护院发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本是敞胸露腹,满面虬须,胸口还有巴掌大的护心毛,典型莽汉模样。可是此刻,不仅哭得梨花带雨,宛如被人羞辱的小娘们儿,甚至裤裆里,都发出一阵骚臭。
    面具人转身对着高子寒笑道:“你看,他怕了。这才对,人都应该怕我,怕我才是对的。你不怕我,那就是你不对,是你不正常。对,对,就是你不正常,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女人……”
    摘了面具的面具人口中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高子寒理也不理,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小翠,再拿个杯子来,我要请这位公子喝茶。”高子寒吩咐道,却无人应答,片刻之后才故作醒悟的模样,对面具人道,“哦,小翠被你吓晕了,那你没有茶喝了。”
    “哈哈哈……”面具人停止念叨,又大笑起来,对高子寒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公子,有意思,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喜欢你!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面具人问道:“你叫什么?”
    “高子寒。”
    “好,我记住了。我叫戏命,希望你也能记住。”
    高子寒从腰间拿出那块木牌,看了一眼道:“你不是叫陈幼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