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飞扬与剑南,驱车前来。
下了车,剑南依旧尽职尽责,为武飞扬撑起油纸伞。
蒙蒙细雨,沾衣不湿。
当来到河畔时,武飞扬微微觉得生疏不少。
往常此处三五十里,都人满为患,豪车无数。
今日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远眺江心,发现船舫仍在,就是少了生气。
而近畔,向来喜欢在岸边唱着渔歌,打理小舟的余仁,也不见踪影。
唤了两声,更无一人应答。
武飞扬一时并无他意,想来以程立雪深居简出的性子,今日这般异于常态,必然是在闭门谢客。
早上时分,各大论坛上多路水军,异军突起,就程立雪辞去副会长一职一事,开启了长达数小时的‘口水战’,至今雌雄难决。
因为事关其背后知音一事,武飞扬倒也留意过一些。
自然地,武飞扬没那闲功夫去刷微薄,逛论坛……关注这些流言蜚语。
一切消息,皆来自于武子衿。
她说是今天不打算见武飞扬,一边生闷气的同时,一边又暗地里截图让他看,时时关注最新动态。
然而,就那些微薄大v们所执一词而言,武飞扬觉得不禁宛尔。
什么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看不惯古琴协会某些人的作风,心灰意冷之际,干脆辞官回家。
什么程大美女跟一个富家公子跑了……如此等等,完全是泛泛而谈,尽属瞎扯。
至于他这个当事人,倒是知晓怎么回事。
事出有因,程立雪专程派潇湘送来请柬,邀他来船舫一叙。
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格外让人觉得出乎意料。
一心求知音,也不想让人打扰,故此来个釜底抽薪。
勿须置疑什么,想来她将此事,看得极重。
此女不仅才貌双绝,这行事风格,倒也风趣,甚合他的脾气。
人未见,武飞扬便生出几许好奇之心。
“如此情趣横生,更是非见一面不可。”
“人生有酒有诗,有知音,夫复何求?”
上了船。
沿着熟悉的走廊,来到顶层,立于那间小屋前。
一排排大小不一,凌乱杂陈的脚印,横七竖八。
与此同时,散落走道中碎花碎草,立即引起武飞扬的注意。
武飞扬先一次来过这里,知晓主人是个雅致之人。
这般糟乱的局面,显然非主人愿意,必为外人所留。
如今主人不在,又逢此乱。
可想而知,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公子,我去楼下找找。”
剑南主动请缨。
“去吧。”
武飞扬点点头,径直朝小屋走去。
拉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地面有零星几只新鲜脚印,估摸着,是有人提早进来过,又匆匆离开了。
虽然未曾谋过面,但通过简单的判人识人的经验,武飞扬也能断定,对方并不是无信之人。
她何故不在此处,又去了哪里?
武飞扬进到屋中间,来到案桌前,见古琴仍在,心里的疑虑又多了一层。
琴于她来说,就好比战士手里的剑,是随身携带之物。
如此匆匆遗弃在这里,看样子,事发突然,走得太急,顾不上了。
“是发生了什么危急之事?”
武飞扬的沉思,还不止这一层。
与余仁和潇湘都打过交道的他,深知这两人身手都不凡,甚至比起那个市武道协会名誉副会长,恐怕都不弱多少。
有这两个高手在身边,还有什么危难,能迫使对方,离得如此匆匆?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武飞扬突然瞥见,罩住古琴的锦布下,还半遮半掩一张宣纸。
画上大部分空白,只露出几笔简单的勾勒。
武飞扬掀开锦布,目光一凝,发现其上的画像,正是他自己回眸的刹那。
画得很形象,很生动,自己回眸的眼神,特别浓抹重彩,被对方精心勾勒过。
“嗯?”
武飞扬细想起来,猜测这是对方在看到自己这个动作时,凭记忆画出来的。
是什么时候,打过照面?
回想信中有提及,应该是在普光寺外,她望见了自己。
犹记得。
当大年初一,一家人去普光寺烧香。
她应该就是那时,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或许对方想要赶来见上一面。
但当时人多太过拥挤,自己与九妹他们又走得匆忙,或许就此错过。
她却凭此记忆,画了自己的画像……仅仅靠匆匆一瞥,一副素笔勾勒画像,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
且不说这能力,单说这份执著的赤诚之心,就实属难得。
此情此意胜春华,怎么叫人忍心辜负。
“自当日在秦淮河上,一曲识知音后,已匆匆数日过去。
她想方设法寻找我的遗迹,不知经历多少磨难。”
“好一位奇女子,竟然为了一叙知音之缘,不辞辛苦。
如此心意,实属让人惭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武飞扬目光转过,又一阵错愕。
画像上,浅出深入,留下了一些唇红,一道两道三四道……纷影错杂,重重叠叠,无法细数。
很明显,对方以画作观,经常思睹,还伏在上面小憩。
只是在不经意间,或者在睡着时,留下了这些香艳动人的红唇印儿。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最新的那道,红迹未干,恐是刚刚才浅浅留下。
主人离去,应该未远。
想来少女那般睹物思人,由思入神,甜憩熟睡的可人儿画面,必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旖旎风光。
“却道是,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只是,苦了她。”
一位纯真少女,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如此这般……一念及此,武飞扬小心翼翼收起画像,视若珍宝。
再两手,托起这把古琴,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一阵清音鸣响。
仅是一试琴弦,武飞扬便听了个真切。
音质极准,必然是才校对好的。
只是堪堪事发突然,女主人因故,离得太急,空余它在这里苦苦等候,叫人心痛如割。
抱起古琴,放进琴箱中。
武飞扬背起琴箱,匆匆出了门去。
迎面。
剑南正值上楼,立即恭声说道:“公子,楼下没有人。
但属下发现一扇窗户被人打碎了,想来是船主人由此,跳船逃离。”
武飞扬微握拳头,一股森森怒意,袭上心头。
许多证据都意在表明,船主人遇袭,目前生死未卜。
“务必要找到他们。”
武飞扬极少情绪失控。
这次,是真怒,彻底动了杀意。
“我倒要看看,在金陵,是谁敢如此猖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