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乔的话让正座之上的赵霖脸色猛地一变,倒不是说因为赵乔将他刚刚说话给打断了,而是因为赵乔来的不对,时间不对。
看着地下面容惨淡中带着急切的赵乔,若非是赵乔跟着赵霖十几二十年了,他真的会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被蒯蒙和田豫给收买了,这一晚上没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也就罢了,怎得还净给自己来突然袭击。
“赵乔,你可要想清楚了,从这里到胡家,往返最少也要半个时辰,你这才出去了多久,就回来告诉我胡家完了,难不成你小子会飞不成?”
“小人还未曾去到城东呢。”赵乔继续一脸的惨淡,“小人刚刚出发没有多久,就碰到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已经是从城东返回了!”
“放屁!”赵霖毫不客气的大骂到,“那群家伙非那么大的力气将你给甩开,打晕,好不容易争取到大半个时辰,你现在告诉老夫他们逛了一圈就跑回来了?来老夫的赵府?还是你想告诉老夫,这群家伙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将胡家给灭了?”
“小人....小人...”赵乔唯唯诺诺的在那里缩成一团,嘴巴张开又合上,闭上又张开,来来回回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没办法给赵霖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的继续说,“胡家真的没了,那群人真的马上就要到了!”
“你...蠢货!”赵霖被赵乔这副样子给气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就在他要忍不住动手去踹他两脚的时候,老仆突然过来禀告到,“太爷,胡家的胡润回来了,一身都是伤。”
“恩?”赵霖愣了一愣,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赵乔脸色一黑,“你不是说胡家没了么!”
“小人…小人…”赵乔真的是很冤枉,他感觉今天他就是霉运当头。
开始被派去监视孙英等人,看他们是要干什么,然后本来监视的好好的,还一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跟踪隐藏之道让他们完全发觉不了,然后就被自己身后的一只大手给摁住了,还没等看清是谁就被敲晕了。
等到自己醒过来之后,莫说自己的目标找不到了,就连如何回家都成了问题。
一步三晃的赵乔好不容易走到了赵府,不出意外的被赵府太爷赵霖好生一顿训斥,最后还是王家的王盼给了目标,让自己沿着主街一路向东,往胡家的方向找去。
结果自己信心满满的冲出去,要戴罪立功重新确立自己威望的时候,却是迎面撞上了往回走的孙英等人,然后自己再次被扔了回来,自己没有被杀死或者被敲晕还是因为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给自己说了好话,让自己回来报信。
但是自己的确是回来报信了,但是除了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告诉自己的胡家完了,他们要来赵府意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自家太爷问自己胡家怎么完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过来,自己也不知道。
赵霖不管已经呆傻了的赵乔,让老仆将他扔到了一边,然后将胡润请了过来。
在等待胡润的这会儿功夫,赵霖看着大口吃喝的王盼再看看同样毫不客气的蒯蒙,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总感觉这个时候,蒯蒙这个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胡润的面前。
但是现在一是因为刚刚赵乔带回来的消息虽然十分扯淡,而且赵乔又是一问三不知,不过现在胡润带着一身的伤出现在这里,反倒是让赵霖有些相信赵乔说的那些了。
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看蒯蒙现在这个样子,赵霖估计让他回避他也不听,那干脆就拿蒯蒙来试试胡润的本事或者试试胡润到底还想干嘛!
就在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吃吃喝喝中,一身是伤的胡润直接跑进了正堂之中。
这个时候的胡润和他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之前胡润离开的时候虽然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但是看上去还算正常,就是脸色有些阴沉,火气有些大。
而现在胡润的样子就比较凄惨了,头发已经披散了下来,一看就是发髻被人一刀劈飞了,然后身上也衣服也被劈成了布条条,前胸后背更是有着不少伤痕,这分明就是和人争斗之后,被人血虐了一顿。
“胡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赵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凄惨的胡润一脸的凄惨,“你不是回去救援了么,怎么会如此啊?”
胡润阴冷的眼神盯着主坐上的赵霖,再看看突然变得正襟危坐的王盼,最后才将视线放到了依旧在吃吃喝喝的蒯蒙身上。
“胡家,没了!”胡润倒是没有伪装,直接直入主题。
“胡家没了。”虽然赵霖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但是听到胡润亲口说出这句话来,心里还是有些揣揣不安。
“胡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赵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偌大的胡家,便是自己想要和胡润拼个你死我活都不敢保证一定能赢,现在新任的那位南阳郡守,却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将胡家连根拔起,这不由赵霖不害怕。
“赵老头,你觉得老子会拿这种事在你面前开玩笑么?”胡润冲着赵霖冷哼一声,然后转身走到了正在悠哉游哉喝酒的蒯蒙面前,“这位坐在了某家位置上的小兄弟,不知道如何称呼?”
蒯蒙看着自己面前的胡润,然后毫无风度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巴,然后十分随意的拱了拱手,“汉中蒯家,蒯蒙!”
“汉中?某家只听说过南郡蒯家,许昌蒯家,这汉中蒯家,请恕某家孤陋寡闻,没有听过!”
“家父蒯祺!”
“哈哈哈哈”听到蒯蒙说自己是蒯祺之子的时候,胡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死鬼的儿子,难怪,难怪能够说动赵家的这只老狐狸!”
蒯蒙听到胡润对自己的父亲出言不敬,却是没有直接翻脸,而是很随意的拿起桌案上的酒樽,对着胡润微微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老子这么辱骂你那死鬼老爹,都不敢还嘴动手么?现在蒯家的子弟,都这般的胆小懦弱了?还是说,你们这群狗,只敢在暗地中狂吠,不敢和某家正面相撞?”
蒯蒙看着神色变得有些疯狂的胡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胡家主?”
胡润看着终于搭理自己的蒯蒙,脸上浮现出一模惨笑,“胡家都没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家主!”
蒯蒙摇了摇头,也不劝解,而是继续问到,“胡家主,对某家这是有意见?”
“胡某也想问问这位公子,可是对我胡家有什么误会,为何尔等要将我胡家斩尽杀绝不可?”胡润突然变得极为狰狞,一旁看戏的赵霖都担心这厮会突然对蒯蒙下杀手。
“既然胡家主都已经被我等害成这般凄惨了,为何还不动手将某家杀了,以解心头之恨呢?”
胡润像是同意了蒯蒙的建议,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架在了蒯蒙的脖子上,“你当某家不想么?某家真的想将你活剐了,但是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丝毫不顾及江湖道义,难不成尔等就不怕报应么!”
看着一脸暴怒,满脸通红的胡润,蒯蒙确实不置可否,无视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继续畅快的喝着美酒,时不时的还夹两筷子菜尝尝。
“胡兄弟...”一直充当老好人的赵霖看着胡润这样子,大概也值得他被南阳郡的这位新任郡守坑得不轻,甚至可以说,连他自己或许都已经被算计进去了。
但是胡家没了,他不能让赵家也消失啊,虽然他自己嚷嚷的赵家实力雄厚,不惧怕任何挑衅,问题是再雄厚能比同为四大世家的胡家厚到哪里去,现在人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胡家灭了,哪里还有赵家的机会。
至于之前他们的依仗,就如同蒯蒙之前所说的那样,就算那关云长不必当年的鸠虎吕布差上分毫,但是他们不是陈公台,曹子孝和满伯宁也不是当年的张超兄弟。
赵霖想要当老好人,但是胡润现在却是不想买他的账了,“赵老儿,你少在这里给老子装好人,你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心里都清出,你以为你投靠了那田豫便能安稳无事了?告诉你,胡家就是尔等前车之鉴!”
“嘿,你这无赖不识好人心!”赵霖还以为胡润你觉得蒯蒙在这里,所以怀疑自己投靠了田豫,不由心中怒骂胡润莽撞无谋。
就在他们几个人僵在正堂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之声。
赵霖都不需要开,就知道该来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胡润小子,你胡家已经没了,别拖累老夫的赵氏一族,你敢进从后门跑!前面那群人交给老夫来应付!”
胡润对于赵霖的提议听都不听,直接一把将正在喝酒的蒯蒙给拎了起来,然后用刀挟持着蒯蒙就这么冲了出去,直面孙英等人。
赵霖看胡润挟持着蒯蒙走了出去,也知道今天这事情无法善了了,也只能和王盼一般,给在他们的后面走了出去,现在赵霖只希望胡润的脑子,不要太过于冲动。
夜色之下,庭院之中,两方已经对峙了起来。
赵乔也跟着自家的太爷赵霖走了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面色可怖,心肠却好的年轻人。
之前自己在此撞到了那群凶神恶煞之人的手中,本以为自己小命要完,没想到这个面容可怖的年轻人阻止了他们,还十分和气的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告诉自己,“城东就不要去了,胡家已经没有了,现在我等要去赵家了,快去禀告吧。”
赵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赵家之人,更不知道胡家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了”。
但是赵乔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好人!
就在赵乔回忆的时候,前面已经开始了争吵。
胡润将蒯蒙往前一拉,长刀压着他的脖子,对着孙英喊道,“告诉田豫,老子认栽了,但是祸不及家人,我胡润大好的人头在此,请放了我胡某人的家眷!”
孙英看着一脸疯狂的胡润,再看看一脸无奈的蒯蒙,早就知道蒯蒙部署的孙英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慌乱,甚至还难得有了一点看戏的感觉。
“放了他,束手就擒!”孙英看某些人还没有准备好,时机也还没到,只能配合着将这场戏演下去,“胡家都已经没了,不要再多造杀戮了。”
这一刻,月光照耀下,孙英仿佛看透了时间万物,犹如一尊从极乐世界而来的大佛一般,在劝人放下屠刀。
不过孙英在很不认真劝导胡润,胡润却是十分认真的在拒绝。
“你们少在这里给老子说这些没用的,就连街头泼皮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你们这群混账,非要做这些破家灭户的事情,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胡润说的豪迈,声音震得蒯蒙耳朵嗡嗡作响,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的蒯蒙也扭过头去冲着胡润吼了起来。
“破皮无赖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三岁顽童都知道的人之初性本善,怎么到你这里净做一些违法乱纪之事,因为你而家破人亡的可少了,怎么到你这里,反倒不行了?”
胡润被蒯蒙刚刚扭头的动作给吓住了,若不是他手快往旁边收了一下,现在蒯蒙就已经去见他的死鬼老爹了。
“你给老子老实点!想死不成!”胡润将蒯蒙的脑袋拧了回去,然后继续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别乱动,真死了别怪老子!”
蒯蒙被他摁着动弹不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若是不想杀了我就别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若是想杀了我,你就别怕这怕那的,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很矛盾!”
“闭嘴!”胡润被蒯蒙啰嗦的脑仁儿疼,吼了他一声之后,便继续对孙英说道,“将某的家人放了,我也放人,可好?”
胡润让蒯蒙闭嘴,可是蒯蒙并不想听他的话,“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胡家是怎么没得么?”
“还不是因为姓赵的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和你们一同坑害老子,老子告诉你们,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胡润怒骂了一句,然后对着赶过来的赵霖怒吼到,“姓赵的,你别得意,今日之胡家,便是明日之赵家!”
赵霖在庭院里听了半天,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先被胡润给吼了一顿,心里夜市极为腻歪的,但是现在胡家明显是没了,而就凭着他赵家以及心思不定的王家,指定不是田豫的对手,所以赵霖倒是乐意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赵霖不说话,但是蒯蒙的嘴倒是没停,“你也不要总是怪赵老太爷,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吼来吼去的,万一再将赵老太爷给吓着了,没准儿他得走你前面,再说了,某家也是刚刚才到赵家没多久,你胡家的事儿,和人家可没关系。”
“你想说什...”胡润刚要问问蒯蒙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后心一痛,然后浑身的力气就被抽空了,握着刀的手腕想要滑动,但是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最后只能仰面躺倒地上。
蒯蒙感到摁住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了,也听到了胡润倒在地上的声音了,缓缓的转过身子,看向了一脸坏笑的王盼,拱了拱手,“蒯蒙是不是应该多些王叔父搭救呢?”
王盼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将手中还在滴血的短匕收了起来,十分恭谨的行礼“南阳郡城王家王盼,见过蒯蒙大人。”
“王叔父,太过于客气了啊。”蒯蒙脸上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赵霖“赵老太爷,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谈之前咱们说的合作了?”
赵霖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蒯蒙,再看看弯腰行礼的王盼,若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那他这个赵家家主也太不合格了些。
“老夫,心服口服啊,果然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老了啊。”赵霖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老夫真的很想知道,王盼是什么时候,和你们搭上线的?胡家,又是怎么被灭门的?”
“这件事嘛,那就要看赵老太爷怎么选择了,对于朋友,蒯蒙一定知无不言,毫无隐瞒!”
“那要如何才能和田豫将军...不,和蒯小兄弟成为朋友呢?”
“南阳郡今年被围困了四个月,无粮无钱无人!”蒯蒙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赵家是军伍之家,很少涉及生意往来,但是赵家子弟的人品还是很可靠的,若是田豫将军相信老夫的话,从明日开始,赵家子弟亲自带着府中的私兵,上街巡视,维护南阳郡的治安。”
“哈哈哈”蒯蒙畅快的一笑,“有南阳郡的地头蛇,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鼎力相助,我想南阳郡的那些地痞无赖之流应该会十分难过的。”
“蒯小兄弟放心,明天开始,南阳郡里,不会再有一个地皮无赖敢在街头扎刺。”赵霖直接立了军令状,“至于剩下的钱粮二字,钱之事,想来现在田豫大人取了张胡两家之财,至少钱这方面应该不会缺少了吧。”
蒯蒙点了点头,一个百年世家加上一个江洋悍匪的收藏家财,那可是一笔巨富,虽然放在南阳郡算不得什么多大,但是绝对可以解了南阳郡现在的燃眉之急,“那粮草方面,不知道赵家太爷有什么好主意么?”
“呵呵,蒯小兄弟又何必如此呢,今天白天,贫民窟里便有陌生之人开始不断的施粥赠米,之前老夫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不过现在看来,王盼家主应该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吧。”
王盼听完了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就任凭他们在这里猜测吧。
蒯蒙看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夜色之中也已经有启明星闪烁,不知不觉的,这一个晚上就在不停的忙碌中,度过了。
“赵老太爷,若是无事,那小子便告辞了。”蒯蒙看四下已经无事了,便主动告辞了。
“那,老朽送送蒯小兄弟?”赵霖也移步大门,缓缓相送。
蒯蒙和赵霖在赵府的大门口再度寒暄了片刻之后,便再次告辞离开,这次赵霖却是没有在挽留或者相送。
蒯蒙带着孙英等人从赵府离开,一路往城东走去,这次他们速度很快,因为他们之前所有的斩获,除了答应分给自己的那一份儿以外,剩下的全都留在了赵府之中,这也是合作的报酬。
孙英看着身旁一脸微笑的蒯蒙,虽然他早就知道蒯蒙的计划,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对自己的这个朋友很是佩服,一件一件的事情环环相扣,做的让人无法挑剔。
从他们进了南阳郡城,蒯蒙就开始了他的表演,在孙英陪着李鍪去南阳郡城的大牢之时,蒯蒙就已经带着刘复在南阳郡城走了一圈了。
这一圈下来,刘复看到的都是民不聊生,百姓面黄肌瘦,道路两旁,心如死灰静坐等死者比比皆是,而蒯蒙则不然,他用了一个多时辰走完了他本就熟悉的南阳郡城,找到了之前蒯家商铺的老掌柜。
仗着自己蒯家嫡系的身份,将南阳郡城的消息都了然于胸,进而通过蒯家的关系找到了早就有意投靠的王家家主王盼,制定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计划。
最开始,蒯蒙并未告知他们任何人郡守府里有曹洪的埋伏,他仅仅靠着自己的那一丝怀疑,再加上王盼那若有若无的提醒,和小五相互合作,给郡守府里的士卒下了足矣迷晕一头牛的迷药,将最大的威胁,直接解除。
在这个过程之中,蒯蒙非但没有告诉刘复,孙英等人,甚至连管宁和田豫都未曾告诉,像他自己说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不会被那群人看出破绽,他相信孙英刘复,也相信李鍪黄敢,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会栽倒在这小小的郡守府里。
紧跟着在孙英去女监之时,闲来无事的蒯蒙在请教过管宁之后,便主动找到了王家的家主王盼,和他策划了第二起“南阳屠杀。”
孙英亲自动手,诓骗白马义从配合他行事,将臭名远扬的那些女监士卒一举拿下,然后将他们的家眷屠杀之后,占据他们的家财,然后这些钱财都会由田七亲自送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从而将这些钱财换成粮食粥米在贫民窟发放。
在一座城池屠杀之前,最死寂的就是贫民窟,因为他们这一生,可能都没有希望了,而这座城池屠杀之后,最忙碌的也是贫民窟,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绝望,他们还有活下去。
这种连地痞无赖都不屑一顾的地方,却是活跃着南阳郡城里,最正常的一批人。
对于这批人,蒯蒙对他们的评价是,南阳郡的希望。
贫民窟的人,穷,深入骨髓的穷,他们不是没有傍身之计,也不是没有上去的机会。
只是他们因为自身或者家人的原因,总之他们无法走出这个地方,他们并不是无能,他们只是无缘。
蒯蒙在贫民窟给了他们更大的希望,这群南阳郡城真正的底层才是对南阳郡最熟悉的人,毫无根基的他们清楚的知道南阳郡城的每一条街每一条道,他们知道南阳郡城里有哪些世家是他们所不能招惹的。
他们终了一生都只能在南阳郡城里厮混,他们不知道南阳郡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同样的,南阳郡城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知道南阳郡城的底细和势力了。
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这些都是刻进了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蒯蒙和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在南阳郡城最困难的时候,每天给他们施舍米粥,让他们的家人能够活下去,换来贫民窟里最“强壮”机灵的一群人来为他效命。
这是一群为了一口吃食敢去和人搏命的疯子,也是一群为了一点点的恩惠敢将自己的性命相托福的好汉子。
李鍪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给刘复提供那么多准确的地址,是因为这群每日在南阳街头乞讨,偷窃,乃至行骗的家伙对这些百姓足够的了解。
王盼为什么能够和蒯蒙这么快的搭上线,也是因为蒯蒙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南阳郡城破局的关键,一个他们四大世家乃至田豫都忽略了的势力,或者说他们压根就看不上。
但是就这么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势力,在蒯蒙的手中发出了让他们都为之侧目的光芒。
孙英回忆着他所知道的蒯蒙这一天的所作所为,不由的赞叹着自己的这个朋友在幽州的进步有多大,那个高高在上的蒯玉灏终于变成了不逊于乃父的智者,甚是蒯蒙在有生之年,真的有可能问鼎他祖父的那一高度呢。
城东,胡润府邸。
这里的战斗其实并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交战正酣。
胡家也好,胡润也好只是信错了人,王盼找到蒯蒙的时候,他接下了贫民窟之事,蒯蒙也答应了给他足够的好处,孙英屠杀那些女监士卒的家眷之后将家财揽尽只是开胃罢了。
就在刚刚,屠灭了张程的张家,和范努的范氏一族,这两个家族可不仅仅是只有家财那么简单。
他们的商铺,他们的各种产业,正当的不正当的,虽然现在南阳郡城刚刚经历了四个月的围困和曹仁的屠杀,显得十分萧条,但是这些家族的根基犹在啊。
王盼的条件是帮助蒯蒙稳住南阳郡的世家,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将南阳郡城的四大世家分化乃至拖住,给蒯蒙创造出足够的时间。
而蒯蒙给出的报答也很简单,钱!王盼作为四大世家里最年轻的家主,他的才智和手段毋庸置疑,但是他的根基也是最浅的,他需要足够的钱粮好处来证明自己,让家中的那些老家伙继续支持着自己。
这是王盼和蒯蒙第一阶段的合作,知道孙英围住张家的那一刻,都是十分完美的,王盼锁住了张程的一切消息往来,让他内无私兵,外无强援只能束手就擒。
若非是王盼一直给张家错误的信息,张程那只老鬼说什么也不可能这般大意,让私兵全都在城外的庄园里呆着,而不回到自己身边,守护着自己一家人。
在后面孙英自作主张利用了天三的武力和校事府的威慑力,一举将剩下的三大世家震慑住了,再加上王盼暗地里的配合,让胡润不得不冲城东自己家中赶到赵家和他们碰头。
王盼打着赵霖的名义,邀请胡润前来赵府议事,同样孙英也选择了剿灭范府,将兵锋直指城南赵府,让胡润更加的放心下来。
直到范府覆灭,三个世家的家主都在赵府喝茶谁也没有想着率先向田豫发难,这是王盼和蒯蒙的第二阶段合作,一样完美的结束。
再之后南阳郡城的主人公就不再只是蒯蒙也不是孙英等人了,而是变成了王盼和田五。
王盼先是让胡家之中自己的内应传出胡润在赵府被软禁的谣言,让胡家公子胡克心生担忧,然后再由田五率领着之前派去守护东城城门的二十名白马义从将胡家四面八方全都封锁,保证不让一个打探消息的胡家子弟能够活着走出包围圈。
半天等不到消息的胡克,再加上怎么也封锁不住的谣言,自然会心生焦急,再加上内线的煽风点火之下,胡克一定会带着胡润用来保命的那些精锐悍匪前来赵家寻找胡润。
而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城东和城南交界的地方,迎面撞上早就严阵以待的孙英等人,近百名悍匪私兵,这已经是胡克能够找到的极限了,若是再多的话,胡家将不堪一击,若是再少的话,可不好说能够从赵家将胡润带出来。
但是百名悍匪私兵,对上足足五十名白马义从的时候,尤其是那五十名白马义从还端着弓弩,那结果真的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
田七都没有来得及再孙英面前炫耀他的武力,就已经没有了对手,胡克大腿中箭直接被俘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就算在箭雨之下侥幸存活,也会被后面的补刀击杀。
这一幕毫不对等的屠杀让道路两旁民居之中的百姓和已经被带到阴暗处保护好的百姓看到之后,都勾起了他们很不好的回忆。
但是这次他们那些不好的回忆在白马义从将胡克等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钱财一一摆放在他们门前乃至他们的手中的时候,消失了。
白马义从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们,他们不同于曹仁,不是屠夫,他们的箭矢刀枪只会面对他们的敌人。
在胡克被俘,胡家之人被杀光之后,胡润也终于在赵府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急匆匆的往自己家赶回去。
而在路上等待胡润的,则是那个看孙英十分不顺眼的田五都尉。
胡润是身经百战的悍匪,年轻的时候跟随雷绪纵横江淮,可谓是名噪一时,而现在晚年的胡润碰到了同样身经百战,在异族之中横行无忌的白马义从都尉田五。
结果十分出乎胡润的意料,一把长刀让胡润使得那是虎虎生风,但是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却是让田五一把战刀一面盾牌给打的服服帖帖的。
交战总共不足一炷香,胡润砍破了田五衣服的衣角一处,而身上则是多了十余道伤口。
差点被杀死的胡润只能再次慌慌张张的逃回了赵府,而早就得到了将令的田五自然是十分不愿意的将胡润给放了回去,然后带着自己麾下那二十多名白马义从,汇合上从城南城北赶来的弟兄,再次兵临城东胡家府邸。
而逃回了赵府的胡润,当他看到了赵府里正在淡然喝酒的蒯蒙,想想自己遇到的事情,本就狡诈非常的胡润自然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想来自己的胡家此时应该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明了了,胡润将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赵家老太爷赵霖的身上,对他恶言恶语更是百般防范。
结果被一直装无辜的王盼一击毙命,作为一个靠消息为主要营生的家族,王盼其他手段暂且不说,这背后捅刀子,杀人的本事那绝对是过硬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蒯蒙一直觉得,单论杀人技,李鍪应该真比不上王盼这个家伙。
到现在为止,王盼和蒯蒙合作的第三个阶段都十分的完美。
不过现在蒯蒙等人稍微有了一丝丝的麻烦。
胡润的确是狡诈非常,他对赵霖等人说,自己将自己那三十来号兄弟带了进来,虽然谁都知道他这句话水分很大,但是觉的胡润毕竟是已经洗白了的人物,就算是水分再大,撑死了也就六七十号人马罢了。
结果单单胡克带走的便有百多号人,其中大半是曾经在江淮之地横行过的悍匪。
而在田五将胡润轰回去之后,带着三十十名白马义从在胡家府邸再次见到了那种悍匪,只不过这次田五却是没带着弓弩,毕竟那玩意实在有些扎眼,田豫使出了浑身的手段也才从幽州弄出来五十多具。
不过幸运的是,胡润的手段也就仅此而已了,守卫在胡家府邸的悍匪也就只剩下那三十多人了。
三十余名悍匪对阵三十多名白马义从,若是放到街道或是城外,田五表示只需要一个冲锋,这群土鸡瓦狗就会被自己灭了!
但是现在悍匪依仗胡家那高墙大院,靠着一些资质的弓箭,死死的守护着胡家,精锐真的让田五一时之间难以攻进去,在数次带头冲锋中自己还一不小心中了一箭,幸亏箭上无毒,也没有伤到自己的要害。
孙英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田五肩膀上颤颤巍巍的插着一只箭矢,然后拎着战刀在胡家的大门口外不断的骂战,只不过胡家里面的那群悍匪,丝毫不搭理他罢了。
“田五都尉。”孙英不管田五多么不喜欢自己,他还是率先走到田五的面前开口说到,“现在里面的情况,可曾明了?”
“敌寇共计三十余人,都是真正见过血的悍匪,实力不强,但是他们仗着院墙高大,再加上手中有些弓箭,一时间,不好攻下来。”
“若是我等亦用弓弩覆盖呢?”田五他们只能硬冲,但是孙英手中却是有家伙啊。
不过田五的回答让孙英失望了,“院墙太高了,他们射咱们容易,但是咱们反击很难。弓弩的确是可以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无法反击,但是依然没有太大的用处。”
“顺势攻打也不成么?”
“成!那就是强攻了,这里的人马,你要做好折损一半的准备。”田五一声嗤笑,“某家若是能够下得了这种狠心,早就强攻了,你真以为就凭他们这点箭矢能够将某拦住?”
孙英被田五一顿呛,也是被噎的难受,但是孙英也知道现在田五心情不会好,没办法和他计较这些。
蒯蒙看两个人已经僵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走上前去,“田五都尉,若是我等用箭矢覆盖直接强攻的话,会有什么困难?”
田五本来十分不耐烦,但是看到是蒯蒙,先不说蒯蒙的气度让人心生好感,主要是田五也知道现在田豫能够在郡守府里安稳的睡觉,真的是幸亏了面前这个年轻人。
所以田五耐下性子,好好的和蒯蒙解释了起来。
“先不说我等手中没有攻城器械,就连最起码撞门用的圆木都没有!就算我等将这群悍匪压回院子里,一样冲不进去!”
“若是翻墙而入呢?”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了,某家之前听弟兄们也说了,他们翻墙而入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就将大门打开了!
可是现在那群人早就有了防范,若是再强行闯入的话,死伤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