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里氏本来只是一个小家族,但是他们的祖宗很是厉害,东里氏源自于姬姓,就是周文王姬昌的那个姬姓。
甚至东里一脉的祖先还曾于咸林正式建立诸侯国,郑国,将自己的姓氏改为郑国姬氏。
但是在时间的长河里,东里氏的辉煌并没有持续多久,郑国传二十二世至郑康公姬乙执政末期,被他们算不得强大的邻居韩国的韩哀侯发兵给屠灭了,郑国也就真正的消失了。
在此之后郑国姬姓便分裂成了数十个姓氏,其中单姓四十八氏,复姓三十六氏,而东里氏便是其中之一。
郑国姬姓分解之后其他姓氏的家族靠着郑国或者姬姓嫡系的身份,或多或少的都有那么一些建树。
而东里氏也是曾经有过很多想法的,他们曾经精研周易,那是他们姬姓老祖宗,周文王姬昌的著作。
等到董仲舒说服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东里氏更是意图想要将周易这个儒家六经之首和另外的道家易和筮术易相结合,最后再用儒家的学术对他们相解释。
东里兖希望由自己的家族将老祖宗的学识和儒家再次发扬光大!
经过了数百年的研究,东里兖有没有出真正的大儒别人不知道,但是别人知道的是,东里家的人都要疯了!
东里氏的人脑子在这几百年的研究中越发的不正常了,他们经常手捧书卷,十分入迷的去研读经典。
他们谦逊有礼,他们遵循古理古法,他们或许呆板或许洒脱,但是他们确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超然物外是一种很好的品格,按理来说超然物外不理世事的东里家族应该收到乡邻的尊敬和敬畏。
但是东里家族并没有得到任何爱戴和拥护,反而被乡邻十分的害怕。
究其缘由,却是东里家族做的太过了一些。
曾有东里家族一子弟之妻重病卧床,那东里子弟却是一心钻研经意,导致妻子在家中无人照顾。
乡邻在街头遇到“浑然物外”苦心钻研的东里家族那子弟,上前告知他的妻子病重可能要不行了,而那东里子弟却是说自己正读在经典之处,不能分心。
等那东里子弟回到家中的时候,他妻子的尸体都已经冰冷僵硬了,而那东里子弟却是没有悲伤没有难过。
直接箕坐在地上,拿出瓦缶和锣鼓敲打了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歌唱。
乡邻都喝问他为何要这样无情无义,那东里氏的子弟非但没有悔悟,反而十分开心的辩驳道。
“吾乃效仿先贤旧事,《庄子.外篇.至乐》有载,先贤庄子妻丧,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说完之后,那东里子弟歌唱的更加痛快,更加的大声,当夜还找了不少朋友饮酒作乐,全然不顾尸骨未寒未曾下葬的妻子。
而他的这种行为可不是什么特例,而是在东里家族中十分常见的现象!
本来特立独行的东里家族也就在自己的家族里祸害祸害罢了,结果近些年,不知道为什么世家之中很多都觉得道家学术和儒家学术有共同之处。
便开始了研究这两个学术相结合,而已经研究了数百年的东里家族一下子就吃香了起来。
最明显的变化则是在刘景升正式掌控荆州出任荆州牧之后。
为了兴建学校大兴礼仪,刘景升敞开了府衙大肆邀请名士前往荆州坐而论道。
而对周易研究数百年又特立独行的东里家自然也在世家名士之列。
荆州牧府衙一论,东里家族彻底打响了在士林之中的名气。
毕竟,无论是哪个家族几百年连续不断的研究同一门学问,他家族里的子弟在这一门学问之中那也是极深的。
东里家族得到了荆州牧刘景升的认同,也得到了荆州世家的认同。
从这一刻开始,东里家族之前的不问世事成了隐士风采!
东里家族那种在妻子丧礼之时,箕坐而鼓歌并且和朋友饮酒作乐的样子也变成了效仿先贤有先贤之气!
总之,东里家族那些之前被视作荒唐无稽的举动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还有人竞相效仿起来。
在这个大的风气之下,东里家族的子弟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仕途之中。
虽然他们的仕途之初都是一下闲散之官,没有什么实职也不需要实实在在的做什么。
说白了,刘景升给他们举孝廉授官就是因为他们头上那个名士的帽子。
刘景升需要名士给他鼓吹,需要名士的名气来给他吸引真正的贤能,需要依靠这些名士的名气来达到自己兴建学堂的目的!
所以给东里家族这种“徒有虚名”之辈,刘景升是真的愿意将他们给供起来。
不过刘景升想的很好,东里家族的人也做得很好,每天就是点个卯,然后就是去各种各样的流连山水间!
可就是这么滋润的日子,东里家族子弟的政绩那也是节节升高,其中东里家族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东里兖最为耀眼!
东里兖每到一地,必先去寻访此地的名山大川,然后呼朋引伴在此间饮酒作乐。
而他的政绩那自然不用担心,上司不管,袍泽友善,大手大脚的花钱,再加上各路名士的吹捧,那真真儿的一路扶摇直上。
刘表在的时候,东里家族便已经靠着他们自己的嘴皮子在荆州立了足。
而等到魏王南征,拿下荆州之后,在刘表麾下过的风生水起的东里家族又是跟着刘综毫不犹豫的投降了魏王。
再次之后,东里家族便开始了“修生养性”的生活,全家之中只将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子弟东里兖放出来为官。
剩下的家族子弟专心在家诵读诗书,管理家中的产业和田亩。
东里兖也不负众望,在名士光环的加持之下逐渐变得声名鹊起,再加上近些年,黄老之道和儒家结合的越发深刻了。
所以东里兖这种“新派儒家”的先驱者那是更加的受欢迎了。
在这种情况下,东里兖从一个小小的县丞一路扶摇直上,数年之间便是做到了南阳郡的郡守之位!
在这大汉官场上,那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了!
而托了东里兖的福,东里家族也摇身一变踏进了南阳郡,成为了南阳郡的一个极为特殊的家族。
此时,东里家府邸外不远处,孙英等人跟在黑影的后面,正在快速的前行。
“孙先生!”候令走到孙英的身边,轻声的问道,“末将对孙先生的命令绝无异议,只是想问一下孙先生为何要去东里家?”
“当然是要去办事儿了!”孙英冷笑一声,“难不成候少将军觉得,这大晚上的我等是去找他们闲聊不成么?”
“末将不敢!”候令低头说到,“只是这东里家族乃是名士之家…若是…”
“南阳郡变成这样,东里兖罪无可恕!”
说实话,孙英这句话是让候令等人十分感动的,他们所有人心中何尝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因为东里兖乃是朝廷高官,又是一个大汉朝廷公认的名士。
若是之前,候音还只是南阳郡的守将之时,对东里兖还能稍微制约一下。
至于现在,他们对于东里兖这种人的怒火只能说是敢怒不敢言了,毕竟名士,在大汉尤其是现在的大汉,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群体。
“我等多谢田豫将军,也多谢孙先生给我等仗义执言!”候令大跨步走到孙英面前,直接拦住了孙英的去路,同时也拦住了大军的去路!
“候少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孙英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候令,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难不成少将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候令没有在意孙英的脸色和调侃,而且一脸肃然的和孙英说道。
“我等多谢田将军和孙先生的好意,但是东里兖乃是名士,更是曹仁面前的红人,若是为了我等去得罪了东里兖的话,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啊!”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劝某家放弃?”孙英嗤笑了一声,“尔等可知道若非东里兖,尔等不至于沦落至此的!”
“我等知晓!”候令脸色有些难堪,但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做法,“但是我等已经如此了,为了我等再将田豫将军陷进去的话,那便是我等的错了!
哪怕就是为了南阳郡城的百姓,我等也不希望田豫将军出什么意外!”
“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现在说停下,貌似也没什么用了吧…”
“孙先生放心,之前冯家只逃出去数人,而陈家更是满门上下无一漏网,只要田豫将军将事情全都推在我等的身上便可!”
“呵呵…还真是个不错的注意。”孙英冷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田豫将军让我等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我等只需遵从便是了!”
“可是…可是祸不及家人啊!”候令见孙英要继续走赶紧再上前一步,“若只是因为东里兖这个庸官的不作为,我等便要将火气撒在东里家族的身上的话,那我等和那曹仁还有什么区别!”
“你等以为,东里家族乃是无辜?”
“他们来南阳郡也有了一些日子,平素里虽然名声不甚好,但是却也未曾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为恶的事迹!”
“你确定么?”
“末将虽然身体不好,无法和先父一样出仕南阳郡,但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一些事,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便跟随某家来吧,某家相信,一会儿东里世家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孙英说完之后便带着一脸诡异的微笑从候令的身体走去,不着急不着慌的。
候令还想再拦,确是感觉手臂一紧,扭头一看就看到吴宪那张憨厚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吴宪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候令无声的摇了摇头。
候令看着那张憨厚的脸,看着那一个个的士卒还有他们眼中的希翼,最后只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很紧孙先生!加快速度!”
孙英听到身后的命令,心中也是微微一松,其实在他知道真相之前,孙英也是不敢相信东里家族竟然还有这份儿本事!
东里家族坐落在南阳郡城的东南角,是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没有其他世家的那种高大的院墙和宽厚的大门,也没有其他世家的那种气派。
单从外观来说,东里家族不愧是一个典型的书香门第,无论是大门,院墙还是一些周围的景色,乃至他的邻里。
都有着一股浓浓的淡雅的感觉!
“这里便是东里家族了!”黑影走到这里得时候便已经准备悄然后退了,虽然黑影也知道这个看似淡雅的家族实则肮脏不堪。
但是他毕竟是大汉有名的望族,在汉初之时更是平原郡的郡望,只不过这些年实在是落魄了!
黑影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和东里家族孰强孰弱,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
只要他的主人和今天的事扯上一点的关系,那么大汉的那些名士就会用吐沫星子将自己和自己的主人活活淹死!
黑影知难而退了,但是孙英却是丝毫不怕,他和蒯蒙不一样,他对仕途可是没有任何的兴趣,他想要的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东里家族,呵呵,还真是朴素啊!”
孙英的话若有所指,不过候令是完全没有听出来,还在一旁附和到,“东里家族的人向来不过问外事,一直在家中读书,虽然他们不太会做事,但是他们品格还是值得信任的!”
“你真这么认为”孙英露出了一个笑容,候令看着很别扭的一个笑容,
“这是南阳郡城公认的啊…”
“那就一起来吧,看一看你们口中品格高尚的东里家族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孙英嘿嘿一笑,大吼一声,“撞门!”
孙英一声令下,候令纵然心中不忍但是依旧还是选择了听从!
“撞门!”
敢死士率先出击,东里家的大门不过尔尔,怎么顶得住那个身强力壮的敢死士。
只用了盏茶功夫,敢死士就破门而进了,然后冲进门的孙英等人看到的也是一副副瑟瑟发抖的面孔。
“汝等乃是何人?为何要闯入我东里家族!”
东里家的族老,东里溪伸出颤颤巍巍的干枯瘦弱的老手,指着闯进来的孙英等人,怒声呵斥!
“你…是东里家的家主?”孙英看着岁数都快过百的东里溪,内心深深的感觉到南阳郡是个好地方啊,这里得人,长寿!
“吾乃东里家之族老,吾东里家族没有所谓的家主!”
孙英看着一副文邹邹样子的东里溪,嘴里嗤笑了一声,“这个老家伙说话,一直是这副模样么?”
候令听着东里溪的话,确是一脸的钦佩,“东里家族效仿古人,实行周礼,都是一副君子的模样!”
“你脑子里的君子就是他们这副模样?”孙英呵呵一笑,然后扭头看向了对面那个一脸愤怒的东里溪。
“老先生,你除了质问以外,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某家说的了么?”
“老夫与君并无再多言语,只求君…”东里溪还在继续说着话,没等他说完,孙英就一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脸上的疼痛让东里溪闭上了嘴,耳光的脆响也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老先生,还请好好说话!”
东里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惊呆了,在短暂的呆愣之后,脸色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吾乃鲐背之年,汝这顽童…”
“啪!”又是一个耳光闪过,这一次哪怕东里溪已经有了准备依旧还是没能躲过去。
“好好说话!”孙英淡然的口气钻进了东里溪的耳朵里,“否则老子还打你!”
“汝不得…”
“啪!”孙英皱着眉头看着东里溪,也是一脸的无奈,“你这老头是没改么?”
东里家其他的子弟看着自家的族老被一次又一次的扇耳光,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说其他,单单是那一群凶神恶煞拿着利刃的士卒就让他们理智的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东里溪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士卒,再看看自己身后敢怒不敢言的家族子弟,真的是用尽了全力才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来!
“老夫东里溪,忝为…乃是东里家的族老,不知道诸位来我东里家是所为何事?”
孙英看着东里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说话才好嘛,大家都舒服了!”
东里溪被孙英这臭不要脸的话给气的差点背过气儿去,但是现在毕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东里溪也不敢真的翻脸?
“这位…小将军,您来我们东里家,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哦,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人告发东里家族勾结叛逆,意图霍乱南阳郡!”
“无稽之谈!”东里溪冷笑一声斥责说到,“我东里家子弟东里兖乃是上任南阳郡郡守,曾经力擒叛逆候音,和那群叛逆乃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南阳郡人人皆知,不知是哪个人敢来诬告我等!”
“喏..”孙英将手指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侯令,“就是这个家伙告发的尔等,鉴于他的身份,我等不得不慎重考虑!”
东里溪老眼看向了侯令,刚刚因为他为自己东里家族说好话而产生的好感瞬间就消失了,“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何等人物,怎么就敢这般诬告我东里家族!”
“他是将门之后...”
“不管他是哪个将门之后,我东里家也算得上一郡之望,当年高祖之时,曾在平原郡显赫一时,而时过境迁之下,虽然我等子孙有些辱没了祖先威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诬陷的!”
“既然东里溪族老都这般说了,那小子便给双方做个介绍。”孙英呵呵一笑,伸手指着侯令对东里溪说道,“这位乃是已故南阳守将候音之子侯令少将军,南阳一战中侯令少将军斩敌七十八人,浑身受创十余处,之后在候音将军心腹保护之下撤离南阳郡城,但仍然守护者南阳郡城的安危与百姓的安危。”
东里溪被侯令的身份给吓了一跳,伸出干枯瘦弱的老手就要指过去,还没等他做出完整的动作,孙英便将他的手一把摁了下来,然后对着侯令说道,“再来给诸位介绍一番这位已过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东里溪,东里家族的族老,堪称是我南阳郡长寿老人之首。
更兼其身体强壮,年过九十仍然每夜御女不停,平日里更是豪爽好客,这南阳郡周边的盗匪贼寇,过半都和这位东里溪族老有着不小的交情,而且据说这位东里溪族老还经营着很多暗娼赌坊,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东里溪越听脸色越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等到孙英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的时候,东里溪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浑身仿佛都开始了颤抖,“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尔等诬陷老夫,诬陷东里家,我要上告,老夫要一个公道!”
“公道?”孙英冷哼一声,“若是你都要委屈,要公道,那么城南十里巷被你们东里家逼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陈老四委不委屈?他要不要公道!”
“他...他...老夫...老朽....”
“怎么,说不利索了?陈老四本来还能算是家境殷实,就因为你东里家的人看上了他的女儿,便联合了一群地痞无赖坑害了人家的生意,祸害了人家城外的田亩,然后让人给他加了各种役使,让他家活都活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你东里溪族老,却是如同一个大善人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用极低的价钱将他的家产尽数买了回来,然后得了陈老四的家产犹不知足,还设计让他染上官司,最后无奈之下,卖妻卖女才保得一命!
东里溪,你个老扒灰敢对天起誓,说陈老四的妻女最后没有进你东里家的门么?你敢对天起誓说你东里家在陈老四的事情上从未出手,更是完全没有参与么!”
“老朽...老朽,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孙英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连良心都没有了的家伙,也敢说问心无愧?就不怕九天之上落下一个惊雷,劈死你们一群狼心狗肺之徒么!”
“你休要胡言乱语,东里家世代大儒,精研学术先贤,怎么会做这么肮脏之事,你莫要在诬陷我等!”
“诬陷?那你这个老家伙可能告诉某家,陈老四在城外的两亩田,你是花了多少钱买的么?”
“老朽....”东里溪脸色忽白忽红,十分精彩,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我东里家和陈老四乃是生意,货钱两清,又能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两亩良田,最后你只给给了陈老四两百钱,还是董卓时候铸造的小钱!”孙英嗤笑一声,“至于你说的货钱两清,陈老四的良田的确是给了你了,而你那两百钱却只给了人家一百三,剩下的七十,到他死也没能拿到手!”
“你胡说八道!”东里溪怒声喝道,“你这小娃莫要再信口雌黄!”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你这老扒灰儿不知道你们买卖的契约会在郡守府里留存么!”
“你!”东里溪伸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孙英,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孙英一巴掌将东里溪指着自己的手拍到了一边,“少拿你的手指着某家,小心某家一时忍耐不住,将你的爪子给剁了!”
东里溪虽然一脸的怒意,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手指收了回去,只是闷声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我东里家和陈老四的交易乃是你情我愿之事,这谁也不能否认!”
“和陈老四的买卖是你情我愿,那剩下的人呢,城东张麻子,徐迟,城西的....”
“够了!”东里溪一声怒吼,“你这娃娃莫要再话说八道来抹黑我东里家了,否则就算你有这些家伙傍身,也难逃一死!”
“就凭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老家伙么?”
“不,就凭我东里家乃是大汉的世家!”说这句话的时候,东里溪一脸的傲然。
孙英突然笑了出来,而且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这个家伙,还真是高看自己啊,还是说,你觉得等你东里家满门都死绝了,然后那些所谓的世家还能将你们从坟地里刨出来,再将你们救活了?”
“你...你....你无礼!混账!”东里溪被孙英气的脸色发红差点背过气去,但是在他怒斥孙英的同时,眼睛却是一直往四周偷偷看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老家伙,你是不是在奇怪,明明你已经派人出城求援了,为何现在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呢?”孙英冷笑一声,对着东里溪的眼睛使劲儿吹了一口气,“你可某要等了,他们是不会来的!”
本来脸色涨红的东里溪听到孙英这句话,脸色猛地变得煞白,嘴唇哆哆嗦嗦的问孙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老不知道么?”孙英冷笑着走到东里溪的面前,“小子倒真的很佩服你,南阳郡周边十大盗匪,其中七个和你这个老家伙有莫大的关系,而其中的三个首领更是你的义子!
东里溪,若非证据确凿,小子还真不敢相信你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是这么一位人渣,闻名乡里的东里家,竟然是这般藏污纳垢之地!”
“你...你有什么证据,你不可能有证据的,不可能!”东里溪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依旧坚挺着。
“若是你要证据的话,老夫可以给你!”大门外传过来一个雄厚的声音,然后一个雄壮的老人走了过来,正是田豫,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两个人,左边那人岁数和东里溪相差无多,正是赵霖,右边的那位却是很年轻,然后一脸不羁的笑容,正是王盼。
“你是何人,竟在这里口出狂言!”东里溪看到赵霖和王盼在其后,心中已经有了些慌乱,但是仍然硬撑着不让自己露怯,“王盼,赵霖,我东里家和你们这群南阳世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赵霖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不去搭理东里溪的喝问,而王盼则是微微侧身,对田豫以示尊敬,并表示了不打算和东里溪继续说话。
“老夫田豫,新任的南阳郡守,今天特地来拜访一下我们南阳郡的客人,东里家!”
东里溪却是啐了一口,怒骂道,“拜访?老夫看尔等就是恶客上门!老夫就该将尔等都轰将出去!”
“东里族老,若是心中不曾有鬼,何必如此声嘶竭力的狂吠呢?”
“尔等莫要羞辱东里家族,就算今日我东里家族身死族灭,也定要让尔等好看!”东里溪这一副要与田豫等人鱼死网破的样子,也着实是有些唬人,侯令虽然还闹不清具体状况,但是依旧偷偷给罗翔吴宪二人下令,让他们保护田豫等人。
田豫轻轻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吴宪,并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走到前面,直面东里溪,“老夫说了,今日是来拜访的,若是东里家真的这么不欢迎我等的话,那么老夫也只能换个方式了!”
“换个方式?什么方式?”
“若是东里家不欢迎我等的拜访,那么老夫只能换个方式,改为拜祭一下诸位了!”田豫用最温和的话语说出了让他们最毛骨悚然的话。
“尔等安敢如此!”汗毛倒立的东里溪一声怒吼,然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动作行云流水堪称迅捷,同时仰天长吼到,“快来人,有外敌!”
就在东里溪这一吼落下之时,通往后院的大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撞开,然后一群手持利刃的家伙冲了出来,一边将东里家的子弟以及东里溪保护起来,一边冲着田豫等人在呼啸怒吼!
“这群家伙....怎的这么眼熟?”田豫等人还没有说话,一直没有闹明白状况的侯令突然磕磕巴巴的说道,“某家怎的觉得,这群家伙好像从哪里见过!”
孙英冷笑了一声,“南阳郡周边的贼寇,赵敢,黄聪两人,侯令少将军这么快就忘记自己的老朋友了?”
侯令听孙英说完,然后仔细回想了一番,眼睛猛地就瞪大了起来,赵敢,黄聪是南阳郡为祸已久的贼寇,之前自己的父亲候音还是南阳守将的时候,每年为了他们两个人没少挠头。
可是最让候音挠头无奈的并非是他们二人实力有多么的强悍,而是他们的狡猾难缠,无论计划的多么周密,最后都能让他们给逃了,而精心设计的几次陷阱也都是以失败告终。
若非是候音机敏,每次见势不对立刻撤回,否则那几次算计他们的陷阱差点就让自己灰头土脸了。
候音曾经一度以为他们在南阳郡有自己的探子,为此在自己的军中乃至亲信中反复的排查,闹得人心惶惶不说,更是差点让士兵离心,最后实在没有所得之后,便开始怀疑南阳的世家。
可是无论候音如何查探都找不到任何世家和这两个人勾结的证据,反而让候音将南阳郡的那些世家得罪了个干净,这也是最后候音聚众反叛占领南阳郡之后,无一世家帮助他的原因。
最后查探了半天都一无所得的候音也只能认为是这两个贼寇本事够大,每每都能料敌于先,若非是他们实在有些无恶不作,候音都想要将他们两个人招降了了账。
在今天之前侯令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有这么大的能耐,甚至在这段日子,侯令等人还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两个人的势力范围,就是害怕惹到自己惹不起的人,从而给百姓带来祸患。
但是侯令在此之前的一切担心和怀疑,现在都消失无踪了,就连之前的疑惑今天都解开了,就看赵敢黄聪两个人,现在对东里溪的保护和在意,侯令就能知道当初给这两个家伙通风报信的是谁。
候音一直敬而远之的东里家族,甚至就是那个成天流连于山水,屁事都不做的南阳郡前任太守,东里兖!
“东里老贼!”侯令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你这狗贼,枉顾我父子当初这般的尊敬尔等!”
东里溪此时也知道自己苦心伪装已经失败了,在赵敢和黄聪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失败了,但是他现在仍然不想就这么放弃,“田豫太守,现在可否听老夫一言?”
田豫都已经做好了下令冲锋的准备,突然听到东里溪的话,心里不由的一笑,还真是一个到死都不放弃的老头。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田豫冷哼一声,“难不成你还要劝说田某和尔等一样落草为寇么?”
“田大人说笑了,老朽并非是这个意思!”东里溪可能是感觉到了安全,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田豫大人,您乃是南阳郡的太守,我东里家乃是这天下都有名号的望族,我孙儿东里兖更是天下名士!”
“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是想要拖时间那边不必了。”田豫听得有些心烦,“你派出去的人手除非有天大的本事,否则他绝对到不了城外的,而且就算到得了城外,你以为现在的田某还是那个只有区区百余名士卒的南阳郡守么!”
东里溪看了一眼那远离院外,墙上墙下的足足千余人,自然知道他东里家今天是遇到难事儿了,不过他依旧劝说到,“田豫大人,老朽的意思是,您何必为了区区贼寇和我东里家为敌呢,只要您一句话,我东里家上上下下绝对会将今天的事情全都忘记,而且从今天开始您田豫大人便是我东里家的朋友!”
“东里家的朋友?那又如何?”
“听闻田豫大人久居北疆,可能对现在中原的形势并不是那么的了解。”东里溪呵呵一笑,“现在中原乃是我等世家当道,当今世子曹丕更是和我等有着极深的交情,只要田豫将军一句话,便是我东里家的朋友,那便是世家的朋友!
作为我大汉世家的朋友,田豫将军,日后您升官发财也好,封侯拜相也好,那都是指日可待,唾手可得!”
“老夫,不想升官发财,更不想封侯拜相。”田豫却是淡淡的摇摇头,“老夫想要的只有力所能及的守护好一方百姓,这是老夫的主公曾经嘱咐老夫的,老夫既然答应了主公,便要做到!”
“田豫大人!”东里溪还想再劝,可是田豫却用一个字打断了他所有的话语。
“杀!”
田豫的怒吼彻底引爆了战场的,早就压抑不住的罗翔在听到“杀”字的那一刹那便冲了过去,一刀砍向了对面的贼寇,飞贼赵敢!
同时早已怒发冲冠的侯令也紧随其后,嘶吼一声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冲着另一名贼首黄聪就杀了过去,双眼赤红的样子和李鍪都有的一拼。
“杀光这群家伙!”东里溪见田豫软硬不吃,直接狠声说道,不过他好像是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实力。
“娘的,护着老头子先跑!”赵敢和黄聪两人接住了罗翔和侯令,不过将东里溪的那句话直接给自动忽略了,之下让麾下将东里溪赶紧带走,省的在这里把他们都拖住了。
东里溪也知道自己刚刚那是吹牛吹过了,看身边的那几百名贼寇冲了过去挡住了田豫等人,也赶紧带着东里家的子弟跟着几个贼寇跑向了自家的后院,在那里有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一条密道直通城外。
“想跑?”田豫看到东里溪等人的动作顿时冷哼了一声,“老夫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若是再让你们给跑了,那老夫这个南阳郡郡守的位子让给你们做算了!”
说完之后的田豫突然劈手将一旁护着自己的吴宪手中的长矛夺了过来,然后一脚将他踹到一边。
“给老夫闪开,哪个告诉你老夫需要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