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等待，夜晚终于降临。
    提着一袋烧鸡在墓地里行走，不少人都向程海投以怪异的目光。
    他们的下半身埋在坟里，只露出了一个头来，眼神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渴望着什么。
    “看什么，不是给你们吃的。”程海冷冷地看着他们。
    怪不得人们在半夜路过坟地的时候会感觉心里发毛，以前他没有禁忌之眼，看不见这些东西，现在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确实也会感到不舒服。
    好在系统并没有发出任务提示，这些东西应该不会伤人。
    不远处，小妖精正浮在一座墓碑之前，安静地和一个鬼魂对视着。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鬼魂怯懦地缩着脑袋，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等到程海走近时，鬼魂的眼里只剩下了迷茫。随后，他的身体一阵虚幻，竟缓缓地消散了。
    “超渡了？”
    程海瞪大了眼睛，疑惑道：“你干了什么？”
    “嗯？”
    小妖精眨巴着眼睛，略作思考，回答道：“咿呀呀。”
    “进食？你以鬼魂为食？”程海十分惊讶。
    “唔……”
    妖精摇了摇头，又说道：“咿呀。”
    “以记忆为食？”程海皱起了眉头。
    人在死后，灵魂都会受到黄泉的召唤，投入下一个轮回。只有那些执念极深的人才有可能留存在人间，成为一个可悲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说他们可悲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无根之鬼的记忆会渐渐消失，变成一个仅有执念的白痴。而等到它们连执念都遗忘的那一天，他们还是要回归黄泉地狱。
    到时，它们会因为贪恋阳间而获罪，处以更为严厉的刑罚。
    地狱的酷刑，虽然程海还没体验过，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事。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鬼魂都会变成这个鸟样。
    有些人天生就比较幸运，就连死后也是如此。
    他们因为某些机缘获得了力量，不再是无根之鬼。但他们想要维持自身的形态，就得吸收大量的阴气，而阴气一旦吸入过多，必然会影响到心智。
    最后，他们会转变成人们常说的厉鬼，为执念而生。
    这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往往就是他们最为在乎的人。
    而他们自己，也会自断轮回之路，大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言归正传，这些鬼魂终将逝去，妖精的这番行为也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但回想起系统建议他趁着妖精还年幼的时候及时击杀的提示，程海又不禁感到担忧。
    这个能力如果放着不管，日后是否会生出什么乱子？
    “她白天曾试图劝阻自己远离危险……”程海也试图劝说自己。
    毕竟，妖精如今对他毫无防备，背后的奖励还是一个c级的神降资格……
    最后，他把心一横，将手伸进了包里，拿出了那只烧鸡。
    “我还以为你也能吃人类的食物呢。”
    程海席地而坐，将烧鸡放在地上展开，诱人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
    “咿？”
    妖精睁大了眼睛，精致的琼鼻微微耸动，像极了只贪食的猫咪。
    “这叫烧鸡，要一起吃吗？”
    程海撕下了一个鸡翅，递向了她。
    妖精好奇地靠了过来，绕着程海手中的鸡翅飞了半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去。
    她的手很小，两只加在一起才勉强将鸡翅拿起，但这并不影响她大快朵颐。
    “呵……”
    程海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了当年和他抢食的伙伴。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用餐了，如今居然还有些怀念。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烧鸡，两个人都感到很满足。
    靠着一处没有鬼魂休憩的墓碑，程海对禁忌之眼嘱咐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什么破奖励，管他呢。
    他现在最需要的，依旧是养足自己的精神。
    瘦长鬼影的幻觉可不止影响睡眠那么简单。
    一直到现在，日间女妖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回荡，让他的精神难以集中。若是到了午夜还是这个状态，情况会相当的不妙。
    所以没有办法，程海只能听着女妖的摇篮曲入睡。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
    虚幻的歌声，仿佛在描绘此时的场景，诡异而凄凉。
    光着脚丫的妖精安静地坐在墓碑上，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月亮。她的身旁，程海紧抱着自己的手杖，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月亮逐渐升空，寂静的墓园也再度迎来了它的客人。
    “嗯？”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停下了脚步，表情里充满了不解。
    他叫齐乐，是一头食尸鬼。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墓地里睡觉的男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来到，那熟睡的男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眶凹陷如鬼，着实吓人。
    “你来啦？”
    程海扶着膝盖站起，若无其事地点了一根烟。
    “你在等我？”
    齐乐警惕起来，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告诉我，这里有人偷尸体，我就来了。”
    “不关我事，我就一个路过的。”齐乐赶紧否认，转身欲走。
    “你确定要背对着我？”程海抬高了音量。
    齐乐倒是挺会装，奈何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目击证人呢。
    不过，从他的反应上看，他好像并不能看到妖精。
    “你想怎样？”齐乐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愿撕破脸皮，也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真逼急了他，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
    “别那么紧张嘛。”
    程海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为何会沦落到捡尸体吃的地步？”
    “肚子饿啊，肯定要吃的啊。”
    “我记得那个叫艺术家的吃的不都是活人吗？”
    “活人是不可能吃活人的，这辈子都不会吃活人的。”
    齐乐忿忿道:“现在风声那么紧，鬼差又打不过，就是偷一点点尸体吃，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打不过？
    打不过那就对了。
    程海喷出一口烟雾，笑道：“想逃离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吗？我可以帮你。”
    “帮我？不用了，我住城中村的。”齐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是个人都能看出程海笑容里的不怀好意。
    “你过来，我给你一样宝贝。”
    程海倚靠着墓碑，嘴角持续上扬，“作为交换，你这段时间要做我的打手。”
    “不必了。”齐乐果断回绝。
    开玩笑，当他傻子吗？
    现在拿棒棒糖骗小孩都没有用了，这家伙还想空手套白狼？
    白痴才会上当！
    “来嘛。”
    程海循循善诱。
    “我不！”
    齐乐油盐不进。
    “这样啊……”
    程海的表情沉了下来，让齐乐不由自主地屏起了呼吸。
    要来了，这家伙要动手了！
    “那可真是没意思。”
    程海失望地摇摇头，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离开。
    齐乐：“？？？”
    不是，你怎么就走了？
    你的下文呢？你的阴谋诡计呢？
    我都准备好反打了，你却跟我说你走了？
    “等等，你去哪！”
    齐乐摆出了尔康手，就如同丢了顾客的店家一般。
    程海停下，顶着一对黑眼圈道：“回家睡觉啊，还能去哪？没看到我很累吗？”
    “不是，我，那个，我对你的提议有兴趣了，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刚才说的东西？”齐乐的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若不是因为过得水深火热，谁又想偷尸体吃呢？
    那腐烂发酸的口感，简直和过了期的罐头一样难以下咽。
    如果对方没有骗他，真的能帮他摆脱担惊受怕的日子，就算是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那也值得啊！
    “呵呵……”
    程海冷冷一笑，当然不能惯着他，“让你过来你不过，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当我欠你的？”
    说完，他再次动身。
    只是由于他的腿“瘸”了，步伐稍显有些缓慢。
    “兄弟，有话好好说。”齐乐急了，快步跟了上去。
    可他哪里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上钩了。”
    程海微微一笑，也不回头，手杖轻轻一敲，点在了一片花瓣之上。
    仿佛有无数的触手从手杖中爬出，连结着预先洒落的花朵，发出了暗红的光芒。
    “糟了！”
    齐乐暗道一声不妙，拔腿就要逃。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下忽然伸出了数只鬼手，抓着他小腿，用力地往下一扯！
    死灵巫术——亡者之缚!
    咚！
    齐乐重重地摔倒在地，密密麻麻的手臂锁住了他的四肢。再回头望去，程海已来到了他的身前，哪还有半分瘸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