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五十六
萧子澹的打算龙锡泞并不知道,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肯起来,可整整一个晚上也没能睡着。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绪,有些酸,有些难受,闷闷地不想说话,甚至有点透不过气。
这种奇怪的低落情绪让萧子澹有些不适应,他从来都不是这种忧郁伤感的性格,可天晓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难怪大哥这么多年一直都不能走出阴影,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会让人高兴,还会让人忧伤。
龙锡泞无法排解这种低落的情绪,决定去找他三哥发泄一番。于是第二天大早,他就去直奔国师府去了。
他到得早,龙锡言还在床上睡懒觉,听下人说五殿下飞脸色不大好,龙锡言也不肯起来,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瓮声瓮气地道:“让他等,老子还没睡好呢。”龙锡泞这个小混蛋,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装老实可爱,尽会折腾他。
府里的下人可不敢再说话,赶紧猫着腰退了下去,卧室里很快安静下来。龙锡言将将步入梦乡,身上忽地一凉,睁眼一看,可不正是他们家这要命的小祖宗跑过来捣蛋了。龙锡言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小祖宗,你到底想干嘛?”龙锡言拿他这个最小的弟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龙锡泞从龙蛋里刚孵出来的时候身体很不好,他那会儿还长得乖巧可人,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都宠着他,结果,就宠出了现在龙锡泞这单纯又嚣张的性子,偏偏谁也拿他没办法。
“三哥,我很不好。”龙锡泞就像没听到龙锡言的怒吼似的,耷拉着脑袋往床边一坐,扁着嘴小声道:“我心情很不好,难过。”
龙锡言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坐下,低声问:“怎么了?跟怀英吵架了?”除了跟怀英闹矛盾,龙锡泞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如意的?这根本都不用猜!
龙锡泞闻言愈发地沉默,低着头好半天都没说话,那小模样实在可怜得紧,龙锡言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欲出声劝慰,忽听得他期期艾艾的声音,带着难以诉说的委屈,“怀英……好像不喜欢我。”他顿了顿,又抬起头,两只眼睛微微发红,但并没有哭,“三哥,我到底哪里不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这个嘛……”龙锡言也怪为难的,这可是他宠了两千多年的亲兄弟,总不能太打击他,可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不然,到最后,伤的还是他们家五郎。若怀英真是个普通凡人,龙锡言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拆了他们才好,可现在,既然都已经晓得那是三公主,龙锡言的心思自然就发生了变化。
当初五郎不明是非地害过人家,现在反而又喜欢上她,这也许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吧。若他们俩真成了,那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追女孩子这种事,龙锡言实在不大擅长,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都是女孩子倒追他,谁让他不仅长得俊,而且举止文雅、风度翩翩呢,这一点,他们家五郎可是拍马都赶不上他。龙锡泞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后摸了摸下巴道:“想让怀英喜欢你,你现在这样子可不行。”
“我怎么了?”龙锡泞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身材高大,相貌俊美,实在看不出自己有哪里不好。
“没错,就是你现在模样,太……”龙锡言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点儿太……理所当然,还有,你不觉得你那性子有点太幼稚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女孩子都喜欢成熟稳重的,你这样,让人没有……安全感,不能托付终生。”
龙锡泞顿时就激动了,“我怎么就不能托付终身了!我我……”他可是龙王五殿下,天上地下谁不怕他,就连他三哥都不是他对手,他怎么就不能托付终身了。
“看吧看吧,”龙锡言啧啧有声,“瞧瞧你这不稳重的样子,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稳重。你在怀英面前也是这样的对吧?你就算再厉害,再有本事,可怀英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个。你要是不信,就去别家问问,看人家府里头嫁女儿,最看重的是什么?真要哪个少年郎像你这样天真幼稚,谁家女儿都不愿意嫁。”
龙锡泞所有的自信心全都被推翻了,顿时被打击得蔫头吧脑,扁着嘴半晌没说话。他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怀英应该喜欢他,就算她这一次拒绝了,那也一定是因为她没看到自己的好,可是,现在听龙锡言这么一说,才猛地发现原来他竟然这么差劲。
见龙锡泞整个人都没了力气,龙锡言生怕他就此低落下去,又赶紧道:“你既然喜欢人家,那就好好表现,赶紧把这动不动就生气撒娇的臭性子给改了,人家怀英又不是你家老妈子。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怀英是个好姑娘,你要是再不努力,小心她就被人给抢走了。”
龙锡泞总算抬起头来,拧着眉头看了龙锡言两眼,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疑惑地问:“三哥你今天有点奇怪。你以前不是总明里暗里想把我和怀英分开的么,怎么今儿忽然又热心地想要撮合我们?还有,怀英说,你和杜蘅昨儿忽然把她叫了过去,还跟她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甚至故意避开我,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刚刚还好好地说着怎么追女孩子,怎么忽然就跳到这个话题上来了?龙锡言表示有点跟不上五郎的节奏,他眨了眨眼睛,“哈哈”地干笑两声,想赶紧把话题岔开,却发现龙锡泞犀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龙锡言大概有点明白现在的处境了,他今儿要是说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原因来,龙锡泞绝对跟他没完!
龙锡言倒是想胡乱编个说法,可他们家五郎虽然天真幼稚了些,脑子却不笨,绝不是容易糊弄。所以,他还不能胡编乱造,多少得有些依据。于是龙锡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正色郑重地道:“这事儿你听听就算了,可不能说出去。”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龙锡泞也被他弄得有些紧张起来。怀英身上到底牵扯了什么顶天的大秘密不成?
“五郎你也知道,天界诸仙是不能随意下凡的,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散仙们管得特别严。但你也知道,天界规矩多,又无聊得很,总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小散仙偷偷留下凡间来……”龙锡言说到这里又朝五郎看了一眼,龙锡泞大概有点明白了,瞪大眼睛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说,怀英她是……”
龙锡言认真地点点头,“你没察觉到她和寻常人有些不一样吗?不过,我看怀英的样子,她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也别冒失,千万不要冲动地跑去跟她说这事儿,免得吓着了她。”
“我知道,我知道!”龙锡泞激动得两眼放光,使劲儿点头,“三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他越想越高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忍不住咧着嘴傻笑起来,乐了半晌,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朝龙锡言问:“对了,怀英在天界的时候叫什么?也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见过她,她也是现在这样的性子吗?”
“只是个寻常小散仙,名字连我都不清楚呢,是杜蘅认出来的。”龙锡言毫不客气地把事情往杜蘅身上推,“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说不定又有哪个爱管闲事的家伙要押了她上天庭问罪。”
龙锡泞连忙摇头,“三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他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想了想,有些头疼地道:“一会儿我回去了该怎么和怀英说呢?三哥,我真的不能告诉她吗?”
龙锡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说呢?”
…………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却依旧不见龙锡泞的身影,萧家人都有些不自在,萧子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萧爹则有些不安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最近做得有些过分了,怀英则想着昨天傍晚的事,愈发地心不在焉。
“那个……四郎今儿不来的吗?”萧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他没跟你们俩说?”
怀英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兴许是去国师府了,或是进宫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哪里还得跟我们说呀。”
萧子澹也附和道:“怀英说得是。”
他们兄妹俩都是一样的态度,萧爹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又柔声补充道:“四郎吧,虽然有点不大成熟,人却是不错。换了别人家的孩子,出身那般显赫,压根儿就不正眼看人,就连在萧家,那府里的下人都敢给我们脸色看。你们俩可不准太难为他,知道吗?”
怀英有些心虚地不敢说话,萧子澹看了她一眼,强笑着打圆场道:“知道了。好好的,谁会难为他,一会儿他回来了,我亲自登门去叫他过来吃饭,可好?”
萧爹这才满意了,点点头道:“倒也不用登门,听着声儿朝他喊一句就成。四郎素来随性,不讲这些虚礼。”
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依旧不见龙锡泞的影子。怀英愈发地不安,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他落寞离去的身影。当时,她应该说句话哄一哄他的,就那样一言不发,好像的确有些伤人。
吃完晚饭,外头早就已经黑了,关院门的时候,怀英又忍不住朝外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个子挺高,走路的样子挺好看,有点像龙锡泞,可又好象不是。于是她试探地喊了一声,“五郎?”
那人影顿了一顿,不急不慢地朝怀英走过来,渐渐地近了,借着萧家檐下灯笼的昏暗的光,怀英终于依稀看见了他的面容。不是龙锡泞,而是……他大哥。叫什么来着?怀英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记不起龙大殿下的名字,明明当初还挺喜欢他的。
“是萧姑娘吧。”龙大殿下温和地朝怀英点头笑笑,又问:“五郎不在家?”
怀英忽然不知道手往哪里放,胡乱地摇头,“好……好像是不在。”她顿了顿,又好奇地问:“大公子怎么来了这边?五郎也许在国师府呢。您来之前也没跟他联系吗?”都是神仙,又是亲兄弟,总该有一套特殊的传信措施吧。龙锡泞每次跟他三哥都是用青鸟,大殿下呢?
龙大殿下摇头,“我不大喜欢在凡间乱用法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头疼的表情,“五郎怎么去国师府了,那地儿我可不喜欢。”
怀英微觉意外,难道大殿下与国师大人关系不好?“为什么?”
龙大殿下皱着眉头道:“那里人太多,吵得慌。”
原来是爱清净,难怪龙锡泞说他大哥不爱出门呢。
“要不,您先在我家里头坐坐?”怀英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五郎很少在外头过夜,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不过寒舍简陋,大公子不要介意才好。”
龙大殿下的脸上渐渐舒展开,朝怀英拱了拱手,谢道:“那多叨扰府上了。”
他既然喜欢清净,所以怀英便没有通知萧爹,将他引进厢房后便去厨房给他煮了一壶茶,又顺便与萧子澹说了一声。萧子澹摇头表示不解,“怎么这些龙王们一个两个都爱上咱们家门。”
“我邀他进来的。”怀英道:“他不愿意去国师府,说嫌那里吵,所以就开口把他请进来了。总不能看着他守在外头吧,这天寒地冻的。”就算他是神仙不怕冷,可放任着一个那么俊美斯文的年轻神仙坐在外头,还真是有点不落忍。而且,那到底是龙锡泞的大哥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让他大哥在外头干坐,是吧。
“这个给你。”怀英把手里的茶壶递给萧子澹,“大哥帮忙送过去吧。”毕竟是大晚上了,她一个女孩子总不好跟个年轻男人同处一室,不对,是年轻龙王。
萧子澹无奈地朝她看了一眼,接过茶壶出了门。
他这一过去,居然半晌没回来,怀英朝走廊里看了好几次,也不见他的动静。
这是干嘛呢?
她正探头探脑地想去听个壁脚,耳朵里忽然传来隔壁院子里的声音,怀英心中一动,龙锡泞回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围墙边,踩着踮脚的大石头探出半个脑袋往那边看。院子里黑漆漆的,只能依稀瞅见他模糊的影子。
他原本在低着头关门,忽然间好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猛地转过头来,怀英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不想动作有些急,一时没注意脚下,居然给踩空了,猛地就从那大石头上摔了下来,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脚踝处一阵剧痛,怀英发誓她都听到了骨头“咔嚓——“断掉的声音,顿时痛得出了一声的冷汗,嘴里也忍不住发出呻吟。
屋里的萧子澹听到动静立刻冲了出来,龙大殿下举着根蜡烛跟在后头,隔壁院子里的龙锡泞也飞了过来。与此同时,萧爹也从屋里探出头来,闷闷地问:“出什么事了?”
这回可丢脸丢大发了!
怀英忍住痛,呲牙咧嘴地朝大家强笑一声,刚想动一动,脚踝处顿时传来钻心的痛,她后背的衣服顿时就被汗给浸湿了。
“别动!”萧子澹脸色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过来扶她,却被龙锡泞挡在了一边,“还是我来吧。”他把脸色一沉,平日里的稚嫩完全不见了,颇有些威慑力,萧子澹硬是被他看得迟了半拍,等他反应过来时,龙锡泞已经小心翼翼地把怀英抱了起来。
这……这可怎么行!
萧子澹急得脸色都变了,萧爹的表情也有些异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瞪着龙锡泞。龙锡泞仿佛完全不明白他们父子俩的意思,面不改色地朝萧爹道:“怀英的脚踝可能骨折了,不能下地,得赶紧去找大夫正骨,不然,耽误了时间,怀英可就要受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