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我觉出来,一只手伸到了我身边,像是在努力把铁链子解开。
那只手在黑水之中,白的发亮。
很美的手,简直跟盛放的兰花一样,而且,非常眼熟……
这个手的主人,是谁?
一个很细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要出去——你要活下去……”
这个声音是……
身上忽然一阵剧痛,四肢百骸似乎全断裂了,我听到一声清越的龙鸣——像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七星?七星!”
猛地睁开眼睛,我条件反射的把一只手反折了过来,就听见一声惨叫。
程星河?
我赶紧松开手,他抱着一只手就骂我:“不就是还没把钱分给你吗?至于这么大劲儿,借机报仇?”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那是个噩梦?
可是那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好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锁龙井。”
我听见自己,吐出了这么三个字来。
锁龙井——那个地方,叫锁龙井?
程星河抱着手,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你唱完了戏,现在要说书啦?”
唱戏?
我这才知道,在刚才的梦里,我还真的叫出了声来,把程星河给惊动了,这才起来推我的。
这个梦做的人头痛欲裂,想起来梦里的那种痛苦,简直让人心里发凉。
我……以前受过那种罪?
程星河终于意识到了我不对劲儿,提起手试了试我脑门,伸着脖子就往外喊:“正气水,过来看看七星!”
白藿香很快就进来了,摸了我脑袋一下,立刻皱起了眉头,掏出了几个麦丽素一样的药丸子,就塞进了我嘴里。
难吃的一匹,我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想吐。
哑巴兰也跟着进来了:“我哥怎么了?”
白藿香答道:“他这一阵耗费气息耗费的太多,恐怕……”
说着回头就冲着程星河吼:“你就知道自己不想死,难道让李北斗为了那个四相局累死?”
程星河脖子一缩:“不是,我也没……”
哑巴兰一寻思自己催着我破白虎局,好赶紧找对象,一下就扑在了我床前:“哥,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着急找对象了,哥你可千万别死……”
我顿时满头黑线,我还没死呢,你还是留着点力气吧。
不过最近确实是太累了,哪怕升到了地阶,身板也不是铁打的。
白藿香下了命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必须得休息一下。
我一寻思,休息就休息,白虎局要是真的在这附近,也是时候把苏寻给找来了。
不过要找他也不容易,当时他就留了个地址,也没电话,跟清朝穿越来的一样。
对了,他跟修东西的顾瘸子不是同城吗?找找顾瘸子,让顾瘸子传个话就行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么想着,我就要给顾瘸子打电话,结果刚把手机拿出来,电话倒是先响了起来。
程星河被白藿香吼的缩在了一边,眼见我先拿手机立刻响铃,不由露出了一脸艳羡:“七星你现在真的进化了——还能未卜先知了。”
我倒是想呢。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
这种陌生号码不是问我要不要买商铺,就是请我参加什么开业砸金蛋活动,还有柠檬汽水相赠。
我随手就想挂断,可也许最近真的是累的虚了,手一摇就摁在了接通上。
那边立刻响起了一个声音:“李北斗?”
我记忆力很好,立刻觉得耳熟。
而且,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强作镇定。
我一愣,难不成……
“我是苏寻,”那个声音果然在强作镇定:“现在遇上了点小麻烦,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啊?
程星河一脸莫名其妙就凑过来了:“你跟这小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还想知道呢!
不过,人家遇上麻烦,能给我打电话,显然也是拿你没当外人,何况我们现在正要有求于他,于情于理,能帮当然要帮了。
“你说。”
他像是松了口气:“我现在在兴隆宫——困在运河桥西街了,你……你要是可以,就快点来。”
卧槽?他怎么也上兴隆宫来了?
可他说详细点的事儿见了面再说,让我快点。
白藿香立刻瞪了我一眼:“说好了要休息的……”
没那个命吧。
不过,说也奇怪,他给我打电话,是知道我也在兴隆宫?
他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为啥有我电话?
带着这一肚子的疑问,我们就上了车,奔着运河桥西街就过去了——四相会的人都在拼了命的找白虎局,唯恐落了后,把扬名立万的机会给葬送了,也没人顾得上搭理我们——拿着程星河的话来说,人家拿着我们当香蕉皮,吃完就甩了。
我也没在意——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事儿,谈得上什么感情。
到了运河桥西街一瞅,那是个古玩一条街,两边都是摊子,愣一看很有商店街的风采,竟然让我感觉有些亲切。
进去一瞅,苏寻正站在一个门脸旁边,俊秀的脸上,满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刚要打招呼,程星河眼尖,立马说道:“呕吼,这小子闹半天是走了桃花运了?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跑不掉,对你莫名的心跳……”
走近了,果然看见苏寻身边站着个女人——圆滚滚的像是个球。
而她一脸幸福的依偎在了苏寻旁边,确实是找到真爱的表情。
苏寻瞅见了我们,顿时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我:“你可算是来了!”
那球姑娘一见了我,满面春风的就过来了:“哎呀,这是大伯子吧?妈!”
但是她再见到了白藿香和哑巴兰,眼神里就有了几分敌意,拉了苏寻一下,低声问道:“那俩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苏寻实话实话:“没关系。”
可球姑娘看看哑巴兰和白藿香的身段,再看看自己的身段,像是有点自惭形秽,表情一下就有点不太乐意。
她这么一叫,屋里很快又出了一个球阿姨,望着我们满面春风:“哎呦,亲家来人了,快请快请,咱们把好事儿商量一下。”
好事儿?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摊贩都露出了十分同情的表情,像是在看被屠户绑起来的动物。
但是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他们飞快的就把视线挪走,像是怕粘上什么麻烦一样。
我心里也是莫名其妙,不过看着苏寻那个迷途羔羊找到主人的表情,只得来了认领的责任感:“这是……怎么回事?”
球阿姨连忙说道:“哎呀,我说亲家模样清俊,像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这都看不出来?我们家苗苗跟你们家……那小伙子叫啥来着?随便吧,这不是要办好事儿了吗?婆婆家不来人主持着怎么行呢?咱们现在就商量一下,在哪个饭店摆酒席,烟酒茶糖,都从哪里买啊!”
你连苏寻叫啥都不知道,就要认他做女婿,这事儿也不对啊!
我连忙看向了苏寻:“你……真是请我们喝喜酒的?”
苏寻立刻摇头,这才说道:“是……他们不让我走了!”
程星河恍然大悟:“我就知道——这是强买强卖啊!”
啥玩意儿?我是更糊涂了。
这苏寻身手可以啊,我之前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对球母女难道是什么绝顶高手,把他也给扣在这里了?
要是连他也扣的主,看来还是一场硬仗。
而这个时候,那个球阿姨不乐意了:“哎,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扣住,是这个小伙子自己提的亲,不信你看!”
说着,就指向了屋里的一堆瓷片子。
“这是永合年间的女儿红,我闺女的嫁妆。”球阿姨振振有词的说道:“我闺女七岁的时候就立下誓言,谁要是动了这个瓷瓶,那就把自己的终生托付出去,现如今那小子把瓶子打碎,他理应娶我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抵赖不得!”
天经地义——这是碰瓷吧?
我立马看向了苏寻。
原来,苏寻上古玩一条街来,正在四处观看呢,这个球姑娘就把他拉进去了,非说屋里有好货。
苏寻这么一进去,东西还没看清楚呢,也不知道怎么地,一个瓶子就摔在地上碎了。
球姑娘先是大惊失色,接着就红了脸,说自己是他的人了,拉着不让走。
苏寻爷爷从小就教给他,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要赔,这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就想问问这东西多少钱,他愿意赔钱。
可姑娘不干啊,说黄金有价情义无价,他打坏了女儿红瓷瓶,那就是等于接了她的绣球,她自然就是他的人了,要是抛弃她,那她还怎么做人啊?街坊四邻都看着,没脸见人啦!
说着,抱着苏寻的大腿就大哭大叫了起来。
球姑娘他妈也火速赶到了现场,二话不说,就让苏寻给家里人打电话——赶紧来商量婚事儿,明天正好就是黄道吉日,这是天定的缘分。
苏寻从小在山上长大,对山下这些个规矩一概不懂,说他是2g少年都抬举他了,山顶洞人少年倒是差不多,而这位山顶洞人少年急出了一脑袋汗,家里人都没了,思来想去,只好想起了我——他记得倒是挺清楚的,我说过,我愿意跟他交朋友,这才给我打了电话。
程星河听了这一切,在一边笑的肚子疼:“这可真是遇上碰瓷的了——不要钱,只要命。”
哑巴兰则很羡慕:“哥,他咋上个街就能搞到对象?穿男装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对象?”
这你也羡慕,你也该找白藿香看看眼睛了。
我憋着笑,在里面调停,说愿意赔钱,程星河直在后面踢我,可谁知道,球母女丝毫不为金钱蒙蔽双眼,坚持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除了让苏寻当场结婚,其他免谈。
苏寻长的是好看,被女人缠上也可想而知——不过这也太夸张了,我磨了半天,想着给苏寻找个解决办法,可球姑娘就是油盐不进,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这几个小伙长得还挺好。”
“这次怕是成了——多拉几个人进来,早晚有傻哔给撞上。”
咋,听这个意思,母女俩打这个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让苏寻这个倒霉蛋给撞上了?
正胶着着呢,我忽然发现,球姑娘母女的脸上,都粘带着点邪气。
我顿时恍然大悟,他们家里,恐怕有什么邪事儿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妈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声说道:“你们别求情了——求也没用,她哥让邪祟迷成了那个样儿,就等着你们冲喜呢!”
她哥,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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