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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
    褚渊离开后,她闭上眼睛又安静地泡了一阵子,感觉浑身经络都疏通,暖洋洋的。
    风吹来,说不出的惬意。
    褚渊没有回来,她等来了小萝。
    小萝把干爽的衣服递给她,笑道:“姐姐快起来罢,皇上说温泉虽然泡着舒服,但久了容易头晕。这身衣服是皇上叫我拿过来的,很合适。”
    他没在这里,赵慕青便没有那么多顾忌,擦干净身子换上另一套衣服。
    和小萝到了外面才发现,褚渊站在那里等着。
    这厮完全不当人,每次非得把她折腾到筋疲力尽……
    马车到宫门前,刚停下,她就自顾自下去,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回头看,褚渊在后面慢慢走着。
    他也不说话,直至赵慕青到了永安殿门口的石阶前。
    褚渊道:“既然身体不舒服,早点休息,今天不用你伺候了。”
    赵慕青点点头,将要往自己屋里去,又听他喊了一声:“小青儿。”
    她一顿,背对着他,整个人停在那里。
    褚渊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小青儿,就算你不肯承认,我也断定自己不会认错人。”
    白云苍狗,那略略涩然的声音和着风声,撞进她的耳朵里,如梦似幻。
    许是好久没有谁再唤过这叁个字,令赵慕青生出一种遥远的心酸感,忽而眼角微润。
    褚渊沉吟一瞬,轻声道:“今天的我才是真的我,今天做的事情,也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小时候的他哪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连生存都成问题,要仰人鼻息,情情爱爱的东西就更是奢侈。
    那些艰苦的岁月,阴暗的生活教会他成长,教会他隐忍,教会他很多很多,独独没有教给他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感情。
    直至她的出现。
    他自己悟着悟着,就懂得了。
    说来也是好笑,偏偏让他懂这些的姑娘,实际上却是个不甚懂的。
    毕竟不是从小的她,赵慕青没有那么不争气哭鼻子,只是依然会因为他这番话心里一空。
    似是踩到不结实的雪,脚底突然深陷下去。
    褚渊走近几步,站在她面前。
    日光被寥寥月色盖过,风吹得树枝哗啦啦响着。
    片刻,他启唇说:“从见你第一眼,这么久了……我想过,是不是不会再见到你。”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率先开口与她当面对质,捅破这层岌岌可危,差不多透明的纸。
    老天爷给了他机会,他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他觉得,至少从今天的种种看出,她起码没有想象里那么厌恶自己。
    她的厌恶应是源自心理和道德上的束缚。
    她还不能原谅他,原谅了他,就等于是默认他覆灭周国,致使她的亲人生死不明。
    赵慕青瞧着他,忽然笑了。
    倒把褚渊笑得莫名,有些愣住。
    他本是营造一天的好气氛,借着这个势头延续下去,吐一吐心底话,没想到她居然笑出来,搞得他没了底。
    赵慕青见他这般愕然,好像她不该是这种反应似的。
    难道不应好笑,而是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赵慕青本来想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但想想,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开口,且说出来有可能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一个皇帝被伤自尊心的后果,恐怕不是她承担得起的。
    许久,褚渊看她没有特别反感,缓和节奏牵起她的手,低声道:“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那声音入耳,蚕丝般层层缠绕,无处可逃,恍若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他盯着她的眼睛,柔和泛着潮湿。
    那是一个清寒,万籁俱静的夜。
    恰逢孝平帝因为他二人关系过于亲近,和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谏议,而下令不许他们见面的第二十天。
    春雨润物无声,淅淅沥沥。
    迷糊间,躺在床上的赵慕青听见有人掀起帘子,进入房里。
    黑影驻足,挡住了眼前微弱的光线,彼时她未曾入眠,眯着眼假寐,奇怪谁敢深夜摸到自己的房间来。
    待他靠近了,她才发现是褚渊。
    良久,他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疑惑不解,当手指忽然抚上脸颊时,冰冷的触感刺得皮肤冒起鸡皮疙瘩,赵慕青心头颤了颤,假装没有反应。
    手指停留一会儿,好像在观摩字画般,专注淡然。
    这种诡异的状态持续半刻,他终于收回手。
    没等她松口气,超出想象的事接踵而来。只听窸窣声,衣服掠过床沿,他竟掀开被子翻身躺了下来。
    赵慕青不明白他是何意,僵着身体没动。
    虽然她平日里总调戏他,但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都被无视,偷偷溜到他屋里要跟他一起睡,还被他拒绝过。
    她记得,舅舅禁止他们私底下见面,她去抗议好几天也没有结果。
    风拍打着窗扉,嘎吱嘎吱左右开合。
    鼻尖忽然闻到浓重的酒气,一只手臂从背后绕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后颈处呼吸灼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背上。赵慕青听见低沉的嗓音仿若古琴拨动,幽然在耳畔响起。
    “臣……数日未见,很想公主……”褚渊低声呢喃。
    他是醉得没了意识,说胡话罢?劝她不要喝酒的人,自个儿却毫不顾忌地吃独食,吃独食不算,还跑她面前来显摆。
    过分!
    赵慕青终于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故作醒来的模样,然而他巍然不动。
    “渊哥哥?”她小声叫道,见他没反应,又提高了些音调连名带姓地喊,“褚渊!”
    他鲜少饮酒,怎么今晚醉成这副德行?难道碰到什么烦恼的事情,是因为近来朝廷对他的非议吗?
    褚渊没有松手,语气没了惯常的冷淡,像在抚慰她的不安道:“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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