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来到左人,这个赵兴当年功败垂成的地方。古战场上,当年战死在这里的中山勇士的刀剑白骨随处可见,那些急匆匆逃亡的,和曾经走在这里的官员和百姓,都不屑于收敛这些为国战死的将士尸骸遗骨,这让赵兴很是唏嘘:“百姓的心态变啦。也真的应该感谢上苍,当年战死在这里的一万多将士的尸骸,没有爆发一场瘟疫来报复那些轻视他们,而他们为之战死的百姓。”
许杰嘿嘿一笑:“这些死难的为国将士,其实最该怨恨的是你啊。”
赵兴就摸着鼻子辩解:“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当然就不则手段了,你没有听说过,春秋无义战,战国无善谋吗?这不能怨恨我,应该怨恨这礼崩乐坏啊。”
许杰就再次感慨:“强盛一个国家,需要忠勇之士前仆后继百年或许能达到,而坏一个国家,只要一个坏人,一个阴损的人,三年祸害就足矣啦。这个世界,正如主上常说的,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的多啊。”
赵奢同样感慨:“谁说不是呢,小人物坏蛋都能如此坏的祸害一个国家,如果一个主上祸害这个国家,估计一年半载的就足够了吧。”
赵兴总感觉这两个人是在指桑骂槐,而绝对不是高尚的讽谏,就转移话题:“好了,许杰,写一份檄文,赵奢,派几个弓箭手,射进城内,或许,我们能不战而夺城呢。”
赵奢和许杰,乃至娄底都认为赵兴除了阴坏之外,还有点痴心妄想。
左人,是中山北面最重要的屏障关城,也是中山为数不多的大城,即便中山王再没军事头脑,也会在这里驻扎大军做抵抗的。不可能凭借几张檄文就纳头投降。在他们看来,赵兴的想法下,那檄文就是一张废纸,现在的纸张,赵兴依旧卖的很贵的。
可是,这张檄文落在城守的手中,这让城守无限欢喜:“没想到啊,我认为赵兴不过是一个卑鄙的肉食者,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文采飞扬的儒雅之士。从他这封檄文的整个语态上,我就可推断,此子可为儒家高士。很好,非常的好,既然是儒家饱学之士,那就和他们讲讲道理了。”
左人守备,叫高,是地道的中山人,公族,所以叫姬姓,也可以叫公高。
他本来是不知道第几代的公族了,早就被当代的公族边缘化了。但他酷爱儒学,恰巧现在的中山王开始推行纯正的儒学,于是这位年过半百,落魄无名的半吊子公族,就立刻拜在了四大国师的坐前。
因为有贵族的底子,又有儒学的功底,再加上好学,当然是学术精进,深得四大国师的好评。
既然国师都夸其大才,还是自己家自己人,这个必须重用。于是妾雌二话不说,将中山北面的第一门户交给了他,可算是一步登天。
因为儒学而声名显赫,因为儒学而高官厚禄,当时公高对儒学更加痴迷。现在,他任用的所有官吏,都是儒生。其他人,再能力出众,对不起,都被他划入无能之辈的范畴。就比如,眼前这个左人守备原本的左人顶梁柱,现在就如同仆人般,萎缩在他的手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当然,这位守备因为粗鲁不识字,就被无限打压,现在,他不是畏缩大气不敢出,而是一肚子气不能出,时间长了,也就根本不愿意出了。
既然您这位经学满腹,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大儒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外,大敌进逼第一道长城防线,竟然将长城关隘的守军全部撤回左人,行什么让敌人奔波疲惫,然后再这里决战之策。那就随你吧,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国王唯独信赖儒生,信赖公族,那我这个外族,还被无限羞辱的卑鄙丘八,干什么还为你家卖命?
丘八,这是当初引进四位国师的家伙,对将士的蔑称,至于怎么解释,谁管他呢。反正这个中山已经不是我的,其实压根就不是我的。
家国不分,这是这个时代的正统理念。
站在城头,公高开始对赵兴大吊书袋,从三皇五帝侃侃而谈到周天子德行,从赵国的不礼,到现在赵兴的蛮横,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听的娄底都认为自己都感觉应该羞愧的自杀。
赵兴笑眯眯的听着上面的大道,深深品味儒学的精髓。
最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对急匆匆赶过来的二弟赵奢询问:“后面的泼喜军赶到了吗?”
“全部赶到了。”
“我们的将士休息过来了吗?”
“休息过来了。”
“营地安顿好了吗?”
“不被打扰的安顿好了。”
“晚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我们可以吃饭,然后安稳的休整一日,明日就可攻城了。”
赵兴点点头:“这个老头让我们不被城内之兵,趁我刚到立足未稳之时突击骚扰我们,让我们安心扎下营寨,让我们安心的吃顿饭,我们该奖励这个大儒什么好呢?”
娄底就将自己的弓箭摘下,然后对赵兴道:“我早就被他的唧唧歪歪烦死了,让我射死他这支苍蝇。”
赵兴摇头:“你已经是周人了,按照周礼,伤害阵前致师的使节,不仁,不礼啊。”看看开始犹豫起来的娄底,赵兴接着道:“不过你的做法很和我这个兄弟的胃口,我喜欢。”
结果正在娄底研究到底自己是按照周礼行事呢,还是让自己的好兄弟喜欢的纠结着呢。一个声音响起在娄底的身后:“我不想做周人,我只想依旧做我的娄烦人。但我尊我娄烦王,所以,我让他闭嘴。”随着声落,一支铁骨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呼啸而出。然后一个披散着头发,潇洒而桀骜不驯的弓手,调转马头,向已经建立起来的营地归去。营地里,有一顶专门为他搭建的帐篷,高傲而孤寂。
赵兴就掉头,对着探头探脑的许杰道:“不必看了,那家伙的嘴巴里已经被铁骨箭塞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呢?”
“当初刺杀我的那惊鸿一箭,我已经领教了这位只射一箭的家伙的神乎其技了。”然后想起当年的场景,依旧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