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大诗人曰: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过半,在中原到金陵一带气温已经转暖,河堤两旁柳燕纷飞,桃花娇艳,梨花俏丽,引得无数才子佳人踏青赏景,比拼风流。
三月二十三,江南的暖风却吹不到西北,大魏阳山郡还如冬季一般,街角仍有积雪未化,人们顶着寒风行走在街道上,时不时搓着手跺着脚。
吉祥里最大的府邸,黄府大门墙壁都粉刷一新,门前挂着红灯笼,中门大开,站在门外接客的家丁都身穿崭新的衣着,满脸喜气,原来是黄府老爷黄蒙过六十大寿,邀请了阳山郡各大家族的掌舵人和武林门派的掌门馆主,官府的要员七品以下都没有资格受请。
“郡守府蒋公子送来玉璧一对,锦绣二十匹!”
“古家大爷送官窑寿星吊耳瓷瓶一对,骏马十匹!”
“龚老爷送童子拜佛玉坠,百年山参一盒!”
……
黄府门口有四十多岁的大公子黄显祖和二公子黄显宗领着老管家迎接贵宾,两人正和同为阳山郡大家族的马家家主马使鸿寒暄着,忽然听到老管家说话:“大爷二爷,黄龙帮的侯爷来了。”
两人急忙告罪,而后转身往外迎了出去。
门外果然进来了一行人,为首的身材颀伟,瘦长脸,两眼明亮,鼻似悬胆,唇红齿白,长的颇为英俊,只是身穿富家翁或官身才穿的绫罗袖袍,富贵逼人,正是黄龙帮帮主,江湖人称三头蛟的骁骑尉男爵侯通天侯大侠。
侯通天身后跟着头戴方巾的金雕爪杨林、没毛大虫刘大力、快手猴路渺、铜臂金刚秦空还有一干十三个亲传弟子昂首阔步的行来。
一股豪放之气扑面而来,令各家族的家主公子和其他武林门派的领袖不敢挡路,早早的站在一旁,拱手施礼。
侯通天时不时向两边施礼点头,每一个得其回礼的人都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十分自得,小声冲旁边人说道:“看见没有?咱们阳山郡武林第一人侯二爷和我打招呼哩!”
旁边人艳羡不已,但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冲撞了贵人。
进了黄府侯通天带着弟子一边打量着黄府内华贵的装饰和在初春就绽放了万紫千红的花园。
黄老爷得讯早已迎了出来,身穿大红寿字马褂,头戴镶着蓝田宝玉的瓜皮帽,满面堆笑的拱手施礼道:“侯帮主日理万机,还能拨冗前来参加老夫的寿宴,老夫万分感谢,二爷真是豪气冲天!”
“小四怎么还不拜见你爸爸?”侯通天笑着看了眼身后的一个长得和黄老爷相像的弟子招呼道。
这弟子名叫黄显龙,是黄老爷最喜爱也最有资质的儿子,自幼喜欢舞刀弄枪,也有了些底子,拜在了侯通天座下,依照师承辈分改了个黄青龙的名字,做了四弟子,往日都是在帮内苦练武功,今天侯通天故意带着这些弟子出来休闲一下。
黄青龙谨遵师命,上前拜倒道:“孩儿祝爸爸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招财进宝!”
“好孩子快起来吧!”黄老爷老怀甚慰,虽然稀奇于侯二爷为何让儿子称呼乡俚俗语,但想起侯二爷市井出身也不在意,哈哈笑道,“原来这孩子最不成器,没想到让二爷你调教俩月竟然温恭有礼了?老夫真要好好感谢你咧!”
示意刘大力呈上礼单,侯通天揶揄道:“咱们老哥俩说什么客气话?今天老侯带了这么多人来讨一杯寿酒吃黄老爷你不会不欢迎吧?”
“侯二爷能来就让寒舍蓬荜生辉,怎么还送礼?”黄老爷客气两句就收下礼单道,“二爷快请进去吧,咱们坐一桌,你可要陪老夫好好喝几杯。”
侯通天笑眯眯的跟在黄老爷背后进入后院,黄老爷引着侯通天坐在主席尊位上,紧挨着他自己,右手边坐着郡守大人,左手就是侯通天,其他人都是十大家族的家主和阳山郡武林势力的头头。
众人落座后,黄青龙就拉着众弟子和去了外围坐了一桌,杨林等人自有管家安排就座。
喝着茶聊着天,不一会人员就到齐了,黄老爷先是赋诗一首,表达自己的心情,然后就听着丝竹管弦的音乐开席了,山珍海味,熊掌鹿心应有尽有,清蒸八宝鱼、凉拌蜇丝、清汤燕窝、九转肥肠,南北菜色流水上来,色香味俱全,连侯通天也大呼美味,吃的酣畅淋漓。
黄老爷时不时端起酒杯给侯通天敬酒,侯通天也是来者不拒,开怀畅饮,他三世都是豪饮之人,此时喝起美酒来更是豪爽,把几大家族的家主喝怕了,连呼佩服。
过了半个时辰,侯通天酒喝多了感到一股尿意袭来,就问道:“老黄你们家茅厕在哪?老侯憋得慌了。”
黄老爷小声道:“二爷你出门左转进小院就是,让门前伺候的丫头领你去罢。”
侯通天点点头就起身出了大厅,门外一股凉风吹来,侯通天感到舒适自在,只是醉意也涌来,顺着走廊转了半天还没找到茅厕,四下望了眼想找个下人问问,可看着陌生的环境一个人也没有了,门窗都刷了红漆,角落种满了春菊月季,远处还有个高大的桂花树,只可惜现在还不到开花季节,不然就能闻到沁人心肺的桂花香味。
侯通天走到桂花树下,撩开衣服就要掏出家伙,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娇呼,心头一慌急忙撤手,循声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八角凉亭,亭边种着一株石榴树,片片绿叶下露出一抹雪白,侯通天定睛看去只见亭中坐着一个白衣姑娘。
侯通天知道就是她瞧见了自己,老脸微红,往前走了两步,树叶淡去露出白衣女子的身姿。
只见一个身材玲珑,肌肤雪白的少女既羞且恼,亦嗔亦怒的看着自己,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小巧,十分秀气,瞪大着两个亮晶晶的眼睛骨碌碌的上下打量着侯通天,修长的柳叶眉微微皱起,淡红偏薄的嘴唇抿着,显然侯通天已经得罪了她。
见侯通天离得近了,白衣少女伸出纤纤玉手指着侯通天,衣衫拉动露出皓白如雪的小臂,带着一个金灿灿的镯子。
“你是什么人?无端闯进黄府在此偷看什么?”
虽然是呵斥但声音软绵,入耳舒适,侯通天也不生气,哈哈笑道:“你是黄老爷的女儿吧,长的还真水灵,可不像他,老侯在前院喝寿酒喝多了走迷路才冒犯了姑娘,我可不是存心,还请见谅。”说完施一礼。
白衣少女不置可否,道:“既然是黄老爷的客人那就好,你快走吧。”
侯通天见这少女长得俊俏本想套套近乎,可实在憋的难受,又见人家一脸冷淡,言语间也拒人千里之外,不好自讨没趣,就拱手道:“姑娘且自赏玩吧,咱们有缘再见。”说完着急忙慌的转悠了出去。
等到侯通天消失后,白衣少女才长叹一声轻声唱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唱了半晌前朝闻大丞相的诗作后语音竟凝噎无声,只余亭中的白衣还在随着微风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