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询问笔录,蒲冬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心中思绪转动,半晌过后,终于缓缓开口:“你确定要将这样一份报告交到上面去?”
小警员讷讷道:“这份笔录报告不行吗?”
“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份笔录,倒像是一份民间话本。”蒲冬松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写的什么,‘某某女孩因为性格孤僻受到排挤’、‘某某村民多次目睹某某女孩身边莫名出现火光’、‘戏弄某某女孩的多名孩童陆续因各种原因被烫伤’,这到底是笔录还是乡间怪谈?”
听着上级的数落,小警员全身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旁边被小警员问话做笔录的村民见状,神情也有些讪讪,踌躇了片刻,随后尝试着为小警员出声辩解:“冬松,你别怪小伙子,这是我说的话,而且......而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针对你家的女娃,确实这件事是......太巧合了,除此之外还.......”
接下里的话还未说出口,蒲冬松忽然粗暴地打断了梁叔的话语:“梁叔,这不是怪不怪的问题,我这是在教他怎么做事,而且梁叔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虽然现在时代进步了,但女孩的名声一样很重要!”
虽然面对的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但蒲冬松语气里的严厉程度不减分毫。
被称作梁叔的村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是我多嘴了,放心,我不会多嘴,但村子里传这件事的人不少,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不说。”
说完,他转身往自家屋子里走去。
看着梁叔离去的身影,蒲冬松心中一凛,沉默片刻,神色再次恢复平静,转而看向小警员:“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过你要记住,笔录的内容必须尊重事实,里面不能有太多猜测臆想的成分,涉及怪力乱神的事情更不能提,如果这份报告要是真的交了上去,不仅你要受处分,我作为你的带队人同样要受到苛责,懂了吗?”
小警员也有些赧然:“支队长,不好意思,我这......”
“行了,也别道歉了,你刚入职没多久,不大熟练也是情有可原,”蒲冬松打断了小警员的道歉,“这份报告你就别交上去了,我等会儿亲自去找附近的居民做笔录,你先去帮其他人的忙。”
小警员听见上级宽恕了自己,心中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明白。
蒲冬松摆摆手,将小警员打发走。
看着走远的小警员,蒲冬松抿了抿嘴,低头看向手中的笔录单,盯着上面“被询问人:梁宝荣”的字样,不自觉地将笔录单攥紧了些。
看似荒诞的笔录,蒲冬松却莫名地对此报有几分信任。
他的脑海里不仅浮现出各种画面:小女孩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小女孩盯着灶上火焰的专注而怪异的模样,小女孩拒绝自己的拥抱以及紧随其后的火焰升腾的幻觉......最终,画面定格于刚才蒲夏桐坚持说“我要跟着爷爷”的场景。
蒲冬松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他最终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眸:“罢了,让我亲自进行笔录,应该能最大程度地阻止它向外流传吧,不过必须得劝大伯......”
蒲冬松止住了最后的话语,重新抬起头,立即联络其余同事,开始着手处理小丰村火灾这件事,约莫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将整个事件捋顺。
一般来说,火灾不需要他们gong安部门出面,现在gong安部门之所以会来到这儿,是因为有小丰村村民报警说怀疑这场火灾是人为导致。
而报警人口中的纵火者,正是蒲冬松之前在自家大伯门口看到的那几具焦黑躯体。
根据报警村民所说的话语,这几具焦黑躯体的身份,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雇员,他们此行前来是想要和村子里的人商量,看能不能收购村民们承包的果树林以及鱼塘。
而他们拜访的第一位村民,便是蒲老爷子,蒲老爷子自然是一口回绝他们的收购方案,但雇员们不愿意就这样空手而归,可惜蒲老爷子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双方开始纠缠且各自情绪都有些浮躁,最终发展成口角之争,争吵的声音甚至传到了隔壁邻居。
再然后,便是火灾发生。
说实话,蒲冬松很难从这里面找出房地产公司人员与小丰村火灾的联系,也难以找出前者的纵火动机。
尽管报警的乡亲们声称这些房地产人员存在纵火动机,因为烧了小丰村他们就能够让小丰村村民不得不转让名下的果林和鱼塘,但蒲冬松对于这个说法表示保留态度,毕竟这中猜测太过于天方夜谭,同时也缺少证据——他更愿意把它当做村民们因家园被毁而做出来的泄愤之举。
蒲冬松打算等待消防队或者相关专家对火灾起因的推断结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放弃乡亲们的嘱托。
“自己现在或许可以去跑趟医院,如果能够听到当事人对当时情形的口述,那么再好不过,而且刚好可以顺便去看看那个女娃......”蒲冬松站在满目疮痍的小丰村村口,听着村子内传来的或是大声哭嚎或是小声抽泣的动静,心中作出决定,他将做好的笔录单递给同事,随后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两名gong安支队队员,驾车驶向县里的医院。
蒲冬松计划得很好,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愿。
两方当事人,其中几乎被烧成焦炭的一方正全部待在icu,而陷入昏迷的蒲老爷子至今也没有醒过来,唯一清醒的只有两岁左右的蒲夏桐,但她现在因为蒲老爷子的昏迷,似乎极度紧张,蒲冬松好几次想要尝试和她沟通,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算了吧,小孩子反正也不懂,你问了也白问,别让小孩子害怕。”蒲家的其余人此时几乎都赶到了医院,而其中的蒲父见自家儿子一直在问东问西,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一个劲想着办案,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大伯,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找关系,让医院给你家大伯开个独间病房。”
蒲冬松只好作罢,他转身往病床周围的蒲家人看了看,发现没见到自己妻子的人影,顿时皱起眉头:“小兰呢?她怎么还没来,我记得她的一个高中同学是副院长。”
“我刚刚打了电话给她,她的单位好像来了个领导,专门负责核查林子泛黄土地发燥的事情,她和她的同事现在都被拘着不让走,”蒲母接过话茬,语气里有些愤愤,“说实话,我还真搞不懂,林子泛黄土地发燥有什么好核查的,还拘着人不让回家,最搞笑的是,这个领导还不是他们文化旅游部的直属领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官威。”
不是文化旅游部的上级领导,那还能是哪个机构?
蒲冬松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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