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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桥
    那天晚上,老高再咋问,张桂花都不吭声了,还不停的哭。
    见着这种女人,老高郁闷的很,三脚踢不出个响屁,就知道哭。老高就不明白,哭毬啥哩么?有事说出来,不就解决了?哪怕吵一架也行,横竖来个痛快的。
    一气之下,老高开着他的烂面包车,摸黑回了单位。新婚之夜,洞房里只剩下了张桂花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二天还是元旦假,法定的要放三天哩。
    周末和节假日,对待老高的女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旁的娃娃可能到处胡浪,老高的女子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琴房和画室里度过,这个假期依然照旧。有人说这是老高对娃的教育重视,其实,是老高和曾经的老婆基本上没有假期,么有办法,只能把娃娃送到辅导班。
    早起,老高洗了个热水澡,目的是冲淡夜儿个的酒气。自己再咋,也不能给娃娃显示出不好的方面,家长要起带头作用呢。
    洗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老高喜欢洗完澡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换成新的,包括鞋垫、袜子、外套都得换,这样舒服。
    吃完早饭,老高准备带着青梅和自己的女子去艺术班上古筝课。出门的时候,换了大衣,尽管不是新的,但是有洗衣液的香味,老高很喜欢闻。装手机和钱包的时候,发现衣服的内兜烂了,手机漏到了衣服内衬里,老高脱下大衣,掏了半晌才取出来,心想:“等会儿上街寻个裁缝补一下。”
    到了街上,青梅说她陪妹妹去弹琴,下了课她和妹妹逛逛街,晚上她们自己打出租回去,不用老高管。老高觉得挺好,女子大了,要自己学着生活呢。老高就给了两个娃娃二百块钱,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吃好的,不要总吃辣子条。
    老高目送着两个娃娃手拉手进了琴房,寻思一朵金花变成了两朵金花,等自己老了,不出意外,应该会非常的幸福。随即,他想起了张桂花。
    男人,往往都是感性的动物,脑子一热,做事就比较冲动,老高也不例外。那天晚上不管咋样,老高的走,是绝对不对的,人家好赖是个女人,女人是要疼爱的,女人耍小脾气是天性,男人跑趔就是没有人性。夫妻两个走到一搭不容易。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五百年才回眸一笑哩,容易吗?像老高和张桂花这种新婚吵架,估计得修炼上万年才能遇着,咋能一走了之。不好,绝对不好。老高思前想后,后悔的很。跑了一个老婆,不能再跑一个,被窝还没有暖热呢,传出去叫人家笑话哩。至于他老汉死了没有,管老高屁事,他爱死爱活,又不是老高的老汉。也许他们就是离婚,和老高一样,只要藕断不丝连就行了,个儿过个儿的日子,相互不要打搅,翻篇的事情不要再提。至于张桂花新婚之夜提起此事,女人总有女人的想法,也许老高的哪一点表现神似他的老汉,想起来也很正常。人家又没有来打扰自己的生活。老高不是也时常想起曾经的老婆吗?人又不是电脑,说删除就删除了?即便电脑删除了,那回收站不是偶尔还会翻出来看看、用用吗?正常的很么,老高有些小气了,不像个男人,得改,得去主动赔礼道歉。男人要骗,女人要哄!绝对么错!关键是咋样哄么?老高得想一想!
    老高坐在车里,抽着烟。车停在路边,知不道要开到哪达去?人就怕没有个目标,没有目标就寻找目标,寻哄张桂花开心的目标。
    老高一抬头,看见墙头一摆子的广告,有酒、有车、有无孕不育、有文胸、有钻戒……唉,对咧,钻戒,首饰,前几天带张桂花去金店,张桂花好像看上了一个戒子和一个镯子?对,就这样,把戒子和镯子买回去,张桂花一定开心。当时,张桂花还不是提到了《色·戒》,说明啥?说明女人大部分都是很物质的,对,哄女人开心就要拿个东西哄。易先生能用鸽子蛋赢得王佳芝的爱心,老高就能用戒子和镯子换来张桂花的开心,更何况张桂花那天表示出还是很喜欢那两样东西的。
    决定好了,老高就驱车去了金店。
    一进商场的大门,老高直奔金店专柜。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柜台,还是那个座位,还是那两个女店员。
    两个女店员一眼就认出来了老高:“哟,哥,你来咧,咋么带嫂子出来浪一浪?”
    老高么有想到这些卖货的眼窝咋这么尖,应声道:“啊,来咧,嫂子?”新婚的老高还有些不太适应嫂子这个称谓,“啊,你嫂子在屋里做饭呢,天冷,不愿意出来,让我替她看看。”
    “哟,我就说么,嫂子是个有福气的人,能遇到哥这么好的一个人,肯定是穿金戴银,不愁吃喝,哪像我们这些下苦的,过个节还要在这达站着,恓惶的要死,哥,咋么早认识你么?”
    老高真是服了这些经商的人,两张嘴皮子啥都能翻出来,说:“你恓惶?我比你恓惶多了。”
    “哟,哥恓惶啥,哥是显富哩,就哥那天一眼看上的那条大金链子,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二斤的链子啊,一年都么人问一下,哥张嘴就要这条,哥你屋里是矿上的吧?看嫂子细皮嫩肉的,保养得真好。哥你那天跟嫂子一走,我俩就在背后说,看这俩口子,真是郎才女貌天仙配!”
    老高感到今儿个要是不买,看样子都走不了了,只好掏出信用卡说:“快嫑胡说了,把你嫂子那天看上的那个戒子和镯子给拿出来包上,这是卡。”
    “乖乖,哥呀,我真的一年都遇不上你这么一个大客户,看这口气,不是开矿的也是有厂子的人,哥你留个电话,咱们长联系,有活动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老高听的够够的,要不是张桂花那天在这达选的东西,他现在就走咧,只盼望能快些子,他实在不想呆了。
    等着店员刷卡,验货,包装,木木囊囊又是老半天,能说会道的女店员又给老高倒了杯奶茶,一个劲的让老高试那条所谓的二斤重的大链子。
    老高笑了笑,只是一味地喝着没有一点甜味的奶茶,对着女店员强调道:“你这奶真好!”女店员听完,脸上泛着红晕,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老高等东西一到手,头也么回拿起就走,只听见到两个女店员像两个鸡娃子一样喊道:“哥,你有空再来,妹子给你留着呢。”
    出了门,上了天桥,一阵冷风把老高吹得打了个冷颤,老高把大衣往紧的裹了裹,怀里揣俩疙瘩上万块钱金子,还是小心为上。
    老高一边走一边想,张桂花长的那么稀罕,戴上戒子和镯子,加上前几天的链子一定会更加光彩夺目。甚至,老高都想,回去后张桂花肯定还在生气,她会在哪达呢?地里、照壁前、照壁后、老屋、厨房、炕上……还有,咋给张桂花戴上呢?一定是半推半就,女人嘛,书上都是这样写的……老高甚至想的都笑了出来。
    时间已经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老高有一点饿,回去也知不道张桂花做的啥好吃的,知不道有没有老高的,要不然在街上胡乱一吃,不然回去还要麻烦张桂花搭锅做饭。惹了女人,最好让她少劳动,让她感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让她感受到来自丈夫的疼爱,让她感受到老高也不是那么烦人。于是,老高看着桥下车水马龙,快步走过天桥,准备到对面的面馆咥一大碗油泼面。
    拐过天桥的转弯,风刮的呼呼的,冷的很,鼻子流到不了嘴里就冻住了。
    “吱——”一声急刹车,桥下发生了一场车祸,一个老汉被撞倒在地,蜷缩着身子,嘴里痛苦的呻吟着。
    老高本是一个不爱看热闹的人,但是今天不一样,这是人命啊,老高几乎是唯一的目击者,老高快步走下天桥的楼梯。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老家伙,嫑装咧,我不怕你,你看看,我车上装着行车记录仪哩,你到警察那达说不定还要关十天半个月呢,识相的赶紧滚。”
    也知不道老汉是不是碰瓷的,只见老汉缓缓地坐起来,白了中年男子一眼,轻轻的说:“年轻娃,老汉我么事,你嫑怕,我不赖你,你就把我送到医院,我有医保呢,花不了你几个钱!”
    老高觉得老汉人品真不差,品德高尚,绝对不是一个碰瓷的人。出于自己职业的习惯,应该搭把手扶老汉上车,让中年男子送老汉一程。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奈的圪蹴在老汉旁边,说:“伯,我把你叫声伯,你一个月都第二次跟我在这达耍这咧,你瞅瞅,还能认得我的车牌号不?陕qu8888,我上次吃了你的亏,回去就安了一个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行车记录仪,一直拍着呢,你嫑在骗我咧,赶紧走,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俩人的对话,把老高和围观的群众弄的一愣一愣的,也知不道谁对谁错。
    老汉说:“那你不送也行,总得给我个打车费吧,天冷成这怂势子,你总不能把我冻死在街上吧。你就是让我自己回去,不管回屋还是上医院,我总不能爬着回去吧!”
    众人点头,对着咧,好赖要给老汉一个车钱嘛,合情合理,走到哪达都能说的过去。
    中年男子敌不过众人的口舌,无奈之下撇了二百块钱给老汉,并且警告说:“我再把你叫声伯,你再让我遇见一次,我就让你花不了这二百块!”
    老汉估计撞的不轻,颤颤巍巍的去拿二百块钱,一张还让风刮跑趔,老高撵了半会子,拿脚踏,拿手抓才给寻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轿车开走了,众人也散了,老汉爬到了路旁的花坛边。
    老高把一百块钱给了老汉,问老汉咋样了?老汉不吭声。问老汉回屋里不?老汉摆一摆手,也知不道啥意思。问老汉吃了么?老汉连眼窝都不想睁。
    老高觉得老汉太可怜了,准备再给老汉二百块钱,随即手伸向了大衣的内兜。
    咦?钱包呢?手机呢?啊!镯子和戒子呢?妈呀,这下亏大了。俩手下意识的往胯下一拍。唉!又跌到大衣的内衬里了,吓死人了,刚才出门的时候说寻个裁缝补一下,乱七八糟的事给弄忘屁子了。
    老高只能脱下大衣,笨手笨脚的掏了半天,才算把四样东西掏了出来。路上风大,老高只好圪蹴下,避开风口,藏在冬青叶子下,打开盒子看了看,戒子和镯子完好无损,忐忑的心才算放下。
    这时,老高看见被车撞了的老汉一直紧盯着自己,愈加的可怜,于是又掏出二百块钱给了老汉,说:“伯,天冷,风刮的人都胡毬乱跑哩,赶紧回屋,暖和暖和。”
    老汉还是不吱声,半会子才说:“我么屋。”
    “那你夜里在哪达住哩?”
    “要么桥底下,要么那达。”老汉指了指自动取款机。
    老高觉得这么冷的天,老汉又被车碰了,咋活么?问道:“伯,你吃了么?”
    “么得。”
    老高站起来,老高不善于圪蹴,时间长了腿麻,说:“走,伯,咱俩咥油泼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