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团队的地位很特殊,职位辈分并不高,但却无人敢惹,甚至顶头牵线的“叔公”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要命”,像极了那种制造粗陋,只懂挥刀的木偶,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
让他如同死水的心头酿起唯一波澜的,也稀罕开口的,只有周十一,那双像极了自己仅存着的模糊记忆里,他弟弟的眼睛。
上头看出来了,所以为了安住周七,同时也是掣肘,特别卖他一个面子,只是毒哑了周十一,放在身边做个看管的坐堂。
今天拍摄的片段是周七发现了周十一对唐天楠的特别关照,甚至偷偷把自己存下的面包塞给她,然后发生矛盾的几场戏。
温衍和顾煊太熟悉了,郑成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平日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可以看出,很多亲昵的细节都是下意识或者不经意的,放在“周十一”和“周七”身上明显不合适,所以特地辟了一个临时化妆间,好临时抱佛脚,人为制造一些疏离感出来。
顾煊对此没什么表示,只说尊重郑成的意见,温衍却是舒了一大口气,毕竟能避一时算一时。
“等会儿就开始了,我们对对台词吧。”赵小米看着换完衣服、上完妆的温衍开口道。
“你确定?”温衍随便比了句手语。
赵小米这才反应过来,这剧本还真不是想对就对的。
幸好这时候催场人员敲了敲门,探进脑袋来说了句:“景初,郑导在喊了。”
“马上来。”赵小米回道。
顾煊和叶景初这对“不清不楚”的同门师兄弟第一出对手戏的消息,如疾风过境,传过整个剧组,虽然郑成清了一次场,但寻着味过来的还是一批接一批。
工作人员还好说,不敢明着违了郑成的意,于是擦着边球、捏着分寸在周遭晃荡一下。
剩下的演员就难管了。
打着“观摩学习”的名头,光明正大出现在现场,还有胆子大的直接跟郑成开口道:“郑导,别这么小气嘛,又不是什么床戏,清场就不必了吧,我相信顾神和景初也不会介意的。”
郑成:……
但转念一想,顾煊和叶景初本就“关系匪浅”,剧组又人多嘴杂的,万一真的传出什么拍戏还要清场的流言,以吃瓜群众发达曲折的脑回路来看,指不定传出什么十八禁的戏码。
这不是造孽吗?
索性就听之任之了。
“手语指导到位了没?”郑成拿着对讲机喊了一句,“好,各部门准备。”
“怎么都不跟我说话。”顾煊趁着开机前几秒,走到独自站在角落的温衍身旁,“在躲我?”
“没有,调整一下情绪。”温衍侧过脸去,闪避着视线。
“那要调整多久。”顾煊笑意渐浓。
温衍闷声不说话,转头看见场记挥了挥打板,如释重负说了一句:“要开始了,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顾煊都不知道是该生气好,还是该笑好,但对着温衍那张脸,又一句硬话都说不出。
“注意力集中。”郑成看着监视器,摆摆手,“action。”
周七站在门边,陷在一片浓重的阴影里,静静看着周十一,身后是逼仄不透光的走廊,面前是紧绷拘谨的周十一。
原本周十一像个没有人气的死物,现在竟然学会了紧张的情绪,可周十一知道这并不是好事。
他手里紧攥着一个塑料壳,那是他在仓库发现的,在一个睡着的女孩子手心里,嘴角还隐留着蛋糕的碎渣。
这蛋糕别人不稀罕,可周十一喜欢,所以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周围的观众大气都不敢喘,不仅因为镜头正开着,更关键的是这两人之间的眼神对碰,尚未有一句台词,便有一重又一重意思,看着看着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周七把手中的东西轻放在桌子上,动作既缓又慢,却给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开口道:“这是你的。”
周十一眼睛眨了一下,频率极快,像是漏了一拍又像是快了一拍。
“我在仓库捡到的,”周七语气死板的像是在念一篇文章,“一个小女孩手里。”
周十一垂在身侧的尾指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
“不回答吗。”周十一看着不驯又犟着的周七,良久,转身往后走,到了门边的时候,才冷冷撇过头去,“我今晚就会送走她。”
这个孩子对周十一来说,太危险了,周七明白这种感觉。
因为对他来说,周十一就是这个小女孩,他能够护住周十一,但周十一护不住这个女孩子。
周七径直出门,周十一垂首怔在原地,畏缩着,没有一点声响,直到瞥见那个墙壁上“人”字的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提步跑了出去。
“cut!”郑成高喊一声,走廊里的戏份要转镜头和打光,所以要分两条,剧组这才开始闹腾起来。
“哎,顾神有‘压戏’吗?我看不太出来。”
“应该没有吧,我觉得景初完全顶住了。”
“肯定没有,你们看郑导那心花怒放的眼神,就知道挑不出毛病了。”
周围的人小声絮叨,他们其实不懂“压戏”的真正概念,但传说中顾煊就是祖师爷赏饭吃,跟他对戏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压一头。
顾煊在圈中还有个很奇怪的称号,叫“显妖镜”,平日靠着同行“衬托”,看着演技还可以的,在顾煊跟前一跑,就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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