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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伤是沉疴,萧衡在初探脉的时候便发现了,而且最让他气闷的是,楚怀瑾他自己很清楚。
    呕血的时候不慌不乱,强忍着却仍是习以为常的模样,所以周宴几次三番的冲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不是因为轻视,是真的分不出力气和心神来。
    “不可能。”周宴手一震,坛中的酒撒了一半在地上,“他从小就身体羸弱,又被设计推入寒潭后留了病根,太医院三五不时就在他跟前走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道这里,周宴忽地一顿,语气有些冷凝,说道:“是楚复?”
    萧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深看了温衍一眼。
    他原先也以为是楚复,可现在看来,或许连楚复都被这人瞒过去了。
    当时他握住楚怀瑾手腕的时候,那人没有抗拒,自己转而探脉,他才下意识想要挣脱,如果真是楚复的话,不至于安静这么多年,因或许由楚复而起,但最终的果还种在这人自己身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雪月拥着寒山和庐屋,薄雾沉沉,除了偶尔的风声之外,死寂一片。
    这残局就如同山外的残雪,好似东风一吹便消了,可周宴不知道那东风什么时候来呢,谁又是那东风?
    周宴偏头看了楚怀瑾一眼,指节攥到泛青,狠狠一咬牙,说道:“死了也好,还不用脏了我的手。”
    萧衡只是抬眸一直盯着他,直到周宴视线开始闪躲。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宴恼怒道。
    萧衡几不可见笑了一声,幽幽道:“诓人的功夫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
    周宴拎酒的手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复归拿起,最终颓败地闭上眼睛,“我宁愿在你麾下做一兵一卒,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比在这这里苟且偷生强。”
    周宴知道自己杀不了楚怀瑾,哪怕没有萧衡拦着,只要看着那人的眼睛,自己的刀就落不下去。
    他恨楚怀瑾,恨他的狠戾,恨他的忘恩负义,但他更恨自己,直到今时今日,哪怕自己有楚怀瑾半分狠劲,也不至于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他看着萧衡起身,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凛冽道:“扔在渤水的尸身被我带回来了。”
    周宴猛地起身,被骇得全身止不住发颤,酒坛坠地的瞬间,浓烈的气息在这屋子里转瞬散开,周宴想冲上前问清楚萧衡话语中的意思,可他的步子却好像有千钧重,寸步难行。
    “你说…你说什么?”周宴眼眶通红,伴着上头的酒劲,连站都站不稳。
    “但不是师父。”萧衡在周宴跟前站定,“同样的囚服、同样的体态容貌,却不是师父。”
    萧衡的话语一字一字敲在心上,周宴几乎忘了呼吸,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站在门外。
    萧衡倚靠在框柱上,轻笑着说了一句:“回去好好想想,今夜楚怀瑾有千百个时机引来殿外的侍卫,为何迟迟不喊救驾。”
    “子桓!”周宴一掌拍在已经被萧衡带上一半的门,“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用我教你吗?”萧衡意味深长说了一句,然后在周宴惊愕的眼神中关上了门。
    一声悠长寂寥的“吱呀—”,将门内门外隔成两个世界。
    萧衡他本来想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将一切盘剥清楚,但这因果太多太深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
    周宴痛苦,楚怀瑾也痛苦,所以他孤注一掷赌一把,赌藏在楚怀瑾身上的那个“万一”。
    萧衡回头将榻上人的模样刻在心尖上,眉眼间满是笑意。
    哪怕把命都赌进去,他也有把握自己会赢。
    温衍迷迷糊糊醒来,头昏沉一片,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温衍自嘲着笑了一声,大抵是有些发热。
    所以话是不能乱说的,之前打着发热的幌子去骗楚复和百官,现在“报应”来得这么快。
    温衍定神半晌,才勉强蓄了些力气环顾一圈。
    简陋的竹屋,简陋的摆设,简陋的门窗,唯独身下这方榻子看得过眼,横看竖看都是四面透风的模样,可温衍却觉得指尖微热。
    好像,不怎么冷?
    “醒了?”萧衡的声音忽地出现,将温衍吓了一跳,可他只是懒懒抬眸扫了萧衡一眼,没有回话。
    “不想说话也好,省点力气。”萧衡坐到温衍身边,将手中的粥往枕边一放,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漠然,笑道:“想吃什么?”
    温衍顺着萧衡的动作将视线落在那碗白粥上,除了这东西,他还有得选?
    “萧衡,你知道把朕禁在这里是什么罪名吗?”温衍眉头微皱,“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臣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萧衡幽幽念了一句,随即在温衍惊愕的眼神中倾身虚虚压上,“陛下想看吗?”
    萧衡手堪堪撑在温衍耳侧,他的青丝顺着颈间的弧线垂下,一缕一缕与温衍的乌发相缠。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温衍都辨不出耳边轰然的心跳究竟是他的还是萧衡的。
    “看到了没?”萧衡嘴角一弯,“陛下觉得臣眼里有没有你。”
    温衍低估了这个“乱臣贼子”的脸皮,有些忿然地咬牙说了一句:“萧衡!”
    “是,臣放肆,臣知道。”萧衡散漫起身,他的动作很缓,温衍能清楚地感受两人发丝分离瞬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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