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匠则一伸手,赶紧拉住贾放,激动无比,“三爷,好不容易看见您,讲讲,给咱讲讲,这‘定滑轮’和‘动滑轮’,究竟是啥子区别……”
贾放一挥手:“大家不要急,一个个来,我一个个解答,个个有份,绝不落空。”
刚刚在集市上被打击了一回的贾放,现在看到了工匠们不仅热捧这本书,而且渐渐能将抽象原理与日常所见的具体现象相互印证,贾放心里别提多安慰了。
“老童,你去拿绳索,轮轴,木架,铁钉,咱们来做‘实验’!”贾放手一挥,大厅里人人欢欣鼓舞,不少匠人还一溜烟地跑出去,把他们的徒子徒孙都叫了来,打算一起听贾放讲道理,做实验。
片刻功夫,百工坊的这间大厅里挤满了人,看起来大家都不想做生意了。贾放甚至听见有人在身后说:“是号称‘鲁班传人’的那位小爷来了吗?让我见见,让我见见!”
鲁班,公输班,战国时最有名的发明家,工匠们的始祖,据说后世木工所用的各种工具,如钻、刨子、铲子、曲尺,划线用的墨斗,都是鲁班发明的。
如今在百工坊,工匠们也都供了鲁班的牌位,求这位祖师爷保佑后世的徒子徒孙们,也能如他老人家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难题,发明出更多好用的工具。
谁知,现在的百工坊,竟然把贾放叫成是“鲁班传人”,贾放是十足十地窘到了极点——他真不是呀!
刚刚说话的那个年轻后生话音刚落,就被他的师傅照头上打了一记,开口斥道:“你浑说些啥?人家贾三爷是国公府的贵公子,其实工匠一流可以比的人物。”
贾放赶紧摇手,说:“不不不,在下也是个人,和诸位一样的人,不过就是比诸位稍许多读了点书,平时又喜欢动手自己试试……若各位在我的这地位上,能想到的,准保比我更多……”
这下工匠们全感动瞎了:“三爷……”
国公府的小爷说他自己和工匠们是一样的人?——天底下大约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可是三爷想出了这么多点子……那,那至少是鲁班老祖在天有灵保佑的!”也有工匠坚持己见。
贾放:……好吧!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宣传一下。
“各位,我能想出这么这么些点子,其中也多亏了这本《万物之理》,大家可以看到,它虽然不是直接教大家做出些新的物件或是工具,但是它试图阐释的是这世间万物运行的原理,把它参透,我相信各位在以往做活计时遇到的种种疑难,也许就迎刃而解。”
“就算不能迎刃而解,这些原理也能给大家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贾放大声说,“我敢打包票,好好参透这本书,对各位的手艺,绝对有莫大的帮助——这书也值得各位作为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他不遗余力地为《万物之理》带货,顺便还提了一嘴他的潇湘馆:“另外,我家藏书颇丰,各位如果有什么疑问,这《万物之理》上没解决的,也可以来问我。我去找找,家中有没有那本古籍上提到过,可以借给你们的。”
“哇——”
“三爷,这是真的吗?”
“我们也可以?”
“说真的,我们大字也没识上几个。三爷,这书我们能看懂吗?”
贾放笑问道:“那你们这本《万物之理》是怎么看懂的?”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哄笑出声。有人大声说:“去隔壁拉了个冬烘先生来给咱们一字一字地念,我们听不懂的地方,那人也不懂,说他一辈子没读过这样的天书——”
贾放想象了一下:冬烘先生……这画面感很强啊!
“后来还是坊里一个后生,认得几个字,和那先生一起合计着才把书上的字用白话跟咱解释。”老童向贾放解释,“咱们听了,也不大记得住,但大家各有各的法子——至于我老童嘛,我就画旁人不知道的鬼画符……”
大伙儿又一起笑了起来。
贾放也笑,瞅着老童说:“加把劲儿,哪天你要是识了字,能把你那些手艺都记下来,就告诉我,我帮你出书!”
话说到这份儿上,厅里的气氛就更热烈了,大伙儿笑成一片,老童直接笑成傻子,他应当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个人承诺帮他“出书”……
但贾放确实有这个心。中国古代的各种技术,多是历代匠师以师徒口授和钞本形式薪火相传,由匠师自己编著的专书甚少,这样也一定程度导致各地区之间技术缺乏流动,技术迭代的周期相对较长。
很好,这件事当真可以计议计议。
谁知这时任掌柜挤了进来,一瞅见贾放,就跟见到了宝似的,大声说:“各位先别缠着三爷,我这儿有顶顶重要的事要问三爷——”
“三爷,您看您吧,好容易您来一趟,这些工匠却总缠着您问些不相干的事。”任掌柜向贾放致歉。
“没事儿,我乐意。”贾放的回答正中工匠们的下怀,一时间一屋子的工匠都在大笑叫好,将任掌柜嘲了个满脸通红。
“罢了罢了,”贾放赶紧打圆场,“老任,您快说,究竟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任掌柜赶紧叫人:“把上次做的那个沙盘拿来。”
“沙盘模型?”贾放真没想到这个,他总以为古代即使是有沙盘,也是军事方面的用途为主。但他老爹贾代善那里就真没见过这种东西,他自然以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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