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一群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周至寒忽然改变主意。
    他得好好教这些孩子。
    虽然明知道他们其中很多人将来会战死在祖国的蓝天上，但他得让他们轰轰烈烈的去死，而不是窝窝囊囊的飞上天空，作为日本人的机靶子。
    可能这群孩子中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什么是残酷的战争，他们只知道当兵能吃饱肚子，知道当空军待遇高，能光宗耀祖，军衔提升快，而且穿上一身飞行服非常帅气好看，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抗战时期的中国空军，几乎天天是把脖子挂在锋利的镰刀上。
    贫苦人家的孩子如果当陆军，可能到死都是一个小卒，而做飞行员，一上飞机至少都是上士或者准尉的军衔，这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事，这是可以风风光光回故里的面子。
    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周至寒明知道这些新来的飞行员有一天大多数会消失在中国的天空上，但是他不能让他们回去不要当兵了，他也没这权利，这些菜鸟也不会听的。
    即便这菜鸟离开，还会有别的菜鸟补充进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减少菜鸟们一些无谓的牺牲。
    不过有一点好处是，这些贫苦出身的孩子们做飞行员，他们吃得了苦，也能狠下心让自己找苦吃，不像一些膏棺富家子弟的公子少爷，稍微吃点苦就承受不住，于是央求父母，于是在父母亲羽翼的庇护下减少吃苦，于是等驾机上了天空，敌人的子弹将会是对他和他父母的终极惩罚。
    周至寒以后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所学全部倾囊相授给这些年轻的菜鸟。
    以后能做的，就是不和所有菜鸟飞行员们产生一点友谊。不会和他们一起抽烟，不会和他们一起喝酒。
    以后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空中消失。
    仅此而已！
    无能为力！
    周至寒掏一根香烟点燃，然后朝所有学员们招招手，围在他身边成一个圈。
    “你们记住，作为一名飞行员，首先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一，你们要有鹰一样的眼睛，可在空中以最快速度提前发现敌人，以便进入有利的攻击位置。
    这就好像猎人狩猎一样，悄悄地发现猎物，然后跟踪，这样就可以在不被猎物发现的情况下进入适合捕杀的有利位置，然后一击致命，让猎物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记住，只有你提前发现敌人，才能不被敌人提前发现你，如果敌人先发现你，你便会成为敌人追踪的猎物。
    二，你们每个人必须要有强壮的体魄，和坚韧不拔的毅力。
    而强壮的体魄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完全来自于后天的训练。
    你们以前所认为的自己强壮和坚韧不拔，那只是你们自己认为，在没有得到我的认可之前，你们所认为的一切都是浮云。
    以后我将着手训练你们的体魄，我的训练将是非常残酷的，每天，我都会用各种残酷的训练法榨干你们所有体能，让你们往床上一倒，就像死狗一样呼呼大睡，如果有谁承受不了训练强度，就请你立刻卷铺盖走人，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到这里，周至寒忽然觉得，自己这说话的语气，比在西点军校时，自己的教官约纳斯·汉森先生的语气还要动人可爱。
    所有菜鸟们没想到临时总教官看着英俊洒脱，平易近人，却居然如此严厉，一个个吓得缩脖子不敢说话。
    严师才能出高徒！
    周至寒自我安慰！
    “三，你们始终要保持一颗勇敢的心。
    在空战技术方面，没有什么技术是完全正确合理的。
    但，我们可以在精湛的技术里，找到相对正确的，合理的。
    而想要找到相对合理的、正确的技术，这就需要利用你们平时学习到的飞行技术，机动技术，攻击技术，弹道技术，射击技术，把这些个正确点放大到最大化，最后把最大化变成胜利成果。
    而做到以上几个重点的前提是，在交战的空中，你必须首先要具备无与伦比的勇气！
    没有勇气，所有的飞行训练，射击训练，意识训练等一起构成的技术，都会在你的怯懦和迟疑面前大打折扣。
    飞行训练，其中包括飞机的驾驶技巧，飞行轨迹，各种机动技术。
    飞行技术，教会你怎样发现敌机，咬住敌机，或者是摆脱敌机的咬尾。
    而熟练的使用机载武器，才能把一切过程，变成最后的胜利结果。
    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你们要有大无畏的勇气和果敢！”
    周至寒说完这些话，那一名带着他来看新学员叫张唐标的飞行教官，好似如梦方醒，呆呆地看着周至寒，周至寒简单明了的一席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很多从前无法解开的疑惑，在一瞬间，豁然而解。
    这位从美国回来的高材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飞行员应该具备的所有优秀品质。
    贫苦人家的子弟，最怕的就是当官的，他们似乎天生就对当官的产生一种畏惧感。
    而空军总教官这个头衔更让新来的很多菜鸟们大气不敢喘。
    “总教官！”
    一名身材消瘦，眉眼清秀，看上去非常灵动的少年看着周至寒说道。
    周至寒觉得自己该露出点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身材消瘦的少年说道：“报告总教官，我叫陈怀民！”
    陈怀民？
    周至寒思索了几秒，心里忽然一阵绞痛，他似乎想起了一个姓陈的，但他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陈怀民是不是那个人。
    周至寒看着陈怀民，点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只管提！”
    陈怀民说道：“我想问总教官，怎样才能和您一样，练成一双鹰的眼睛？”
    “我喜欢敢于提问的学生！”周至寒鼓励陈怀民，也鼓励所有人，“你们可以在宽大白墙上画一个黑色的圆点，在离开视线后，快速转头回来，重新寻找那一个小黑点，如此往返，可以锻炼你们的视力和瞬间专注的能力。
    等到你们把瞬间专注的能力练习好，我会教你们如何把视野分为四瓣，并以此锻炼你们的间接视力。”
    见陈怀民提问后，不但没有受到总教官的责怪，反而被总教官夸赞，于是很多学生纷纷提出各种问题。
    周至寒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下午一点钟，两架挂上两个副油箱，去除航弹，只保留机关炮，适合空战的霍克3战斗机升空起飞，以最节省油的速度朝上海董家渡方向飞去。
    ：
    高（膏棺）官。
    没办法，很多词语只能用谐音，我想大家应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