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延不由得想起梧州容府,连夫人母族都不得好下场,更何况旁人?
风铃走近后,庄延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一怔后,不着痕迹地皱眉。
第一眼看见风铃时,他好似是看见了夫人一样,同样的浅笑温柔。
可又有些不同。
他第一次看见夫人,是她被罗氏二人逼着在凉亭里唱曲,没由来地,就令人怜惜。
后来查清夫人的过往,他才知道,因为从小的经历,夫人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才会对事物温柔相待。
以温柔换得善意,带着些小心翼翼和真诚,这样的人,没人会去讨厌。
可是走近的风铃郡主,明明和夫人一样,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却遮不住那一丝傲气。
这是自幼身份带来的,习以为常,融入骨中,如何也遮掩不住。
庄延垂下眸子,他说不清两人谁优谁劣,可他却知道,侯爷喜欢的,是夫人。
也因此,他知晓,今日风铃郡主的算盘是白打了。
不仅是白费了工夫,还有可能惹了侯爷的厌恶。
庄延在心底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做什么不好,非要和夫人相似?
相似就罢了,还朝侯爷面前撞。
庄延想起当初,夫人的庶妹,最初是没让侯爷放在眼底,就因那三分相似的眉眼,才彻底让侯爷厌恶去。
只因侯爷觉得这三分相似辱了夫人。
果不其然,风铃刚踏上凉亭,厉晟就渐渐凉了眸色。
世间相似的人太多,厉晟自然不会谁都去在意。
他虽不喜风铃,却也不至于去故意为难她,只可惜,谁让她撞上来?
厉晟眉眼冷地理所当然,声音微扬,带着一丝玩味:“风铃郡主?”
风铃如常地服身行礼,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紧张羞怯。
厉晟心底恶寒得不行。
他素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是风铃此时真心实意作出这番神情,他就算不喜,也不至于这般没有风度。
可偏偏在她眼底,厉晟没有看见太多真心。
年少时常出入宫廷,见惯了女子装模做样,厉晟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女子对他做出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他扯着嘴角,心底有些懊悔,不该出来这一趟的。
这戏,看得浑身不舒坦。
还不如在大殿中给佳人倒酒。
陡然失了兴趣,厉晟脸上的神色平平淡淡,朝风铃颔首示意她起身后,就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他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在莲花池中,虽这个季节没有莲花,却能看见凉亭下围了一圈的红鲤鱼,虽无甚好看的,也总比看风铃来得有趣。
风铃久久等不到厉晟问话,没忍住抬起头来,就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里的鲤鱼。
她心思微顿,却一丝没有流露出来,只声音含糊糊地开口:
“侯、侯爷,风铃有话想对您说……”
轻思,苦涩,带着些羞怯,婉转似铃地将女子家欲语还羞的作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厉晟轻颔首:“说吧。”
心里有些腻味,却还有心思想着,这番作态,比那之前在梧州时请的戏台子还要入戏得多。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感兴趣,风铃微愣下,随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眉眼都泛了一丝涩意,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察觉到她这细微动静,厉晟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心里想着自己总不能白出来这一趟,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
恰是此时,风铃扯开了一抹笑,带着些许释然和苦涩,她笑得凤眸微弯,端的是体贴温柔作态:
“自侯爷三年前去往梧州,风铃就未曾再见过侯爷。”
“原想着请父王到先帝面前,求一份恩典,只可惜风铃及笄时,侯爷并不在京中。”
“嫡母留了风铃几年,风铃也因此,心里存了念想,得知侯爷回来时,喜不自禁。”
她眉眼漫开一抹苦笑:“只是得知,侯爷带了佳人入京,让风铃知晓了,曾经的念想不过都是妄念罢了。”
她仰起头,定定地看着厉晟,似是要将他记在心底。
“今日兄长说,让风铃将这分心思吐露在侯爷面前时,风铃也犹豫万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来了侯爷面前。”
她笑了笑,面上情绪皆化成了祝福和释然:
“如今风铃已然明白侯爷态度,却还是想和侯爷说一声——”
“侯爷,自幼时一别,风铃一直挂念,心悦侯爷不知经年,今日终能、说与侯爷……知晓。”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垂下了眸子,声音染了一丝湿意,带着些许哽咽。
顺着她的眼角,突兀一滴泪掉下。
美人垂泪,释然袒露心声,几乎让这世上任何一男子都拒绝不了。
可放在厉晟面前,他还有心思去捉她话里的漏洞。
什么叫他去梧州后,就不得相见?
他没去梧州前,两人也不曾相见过,可好?
他前些日子,刚和阿悦解释过,两人近十年未见,连其相貌都记不清。
厉晟此时不由得庆幸起来,幸好阿悦没跟来,否则听见了这话,非得以为他那日是骗她的不可。
也因为这一句话失神,风铃后面说的话,他都没怎么听清。
回神时,也只看见她落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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