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实时更新,明日帝都有雨,气温将骤降至810c,请市民注意保暖,安全出行。
明天才气温骤降,夜里先起了端倪。
明水湖上泛起片片涟漪,屋外落叶被深秋夜风卷起,在彻夜暖黄通明的路灯映衬下,有种朦胧萧瑟的美感。
岑森整夜没回卧室,也没去客房休息。
打完那通电话,他就靠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眼假寐。
南面四格窗半开半掩,夜里寥落的风往里轻送,树叶窸窣的声响也在耳边摩挲,细细听,还能听到低低虫鸣。
至始至终,楼上都很安静。
他锁掉那道门后,季明舒没有绝望哭喊,愤怒叫骂,也没踢门踹门,徒劳挣扎。
她太累了。
哭过之后,脑袋变得很重,像是沉甸甸地积着一团浆糊,一动就不停摇晃,钝钝生疼。
她的嘴唇、脖颈、脸颊,也有挥之不去的被狠狠亲吻过的触感,好像仍旧留有岑森的唇上余温。
她蜷缩在床尾的位置,怀里抱着枕头闷脸。
其实她原本是想缓一缓,平复下情绪起落后的不适,没成想她抱着枕头,就这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整夜,她都在梦李文音。
李文音爸爸是季家司机,和季明舒父母一起,葬身于外出秀恩爱途中的意外车祸。
他走后,季家怜他家中只剩遗孀孤女,给了笔丰厚的补偿金。
可李文音妈妈没要,直言自己丈夫的死是场工作途中的意外,季家没有对不起他,她们母女也没有理由接受这笔巨额补偿。如果是出于人情心存歉疚,她更希望季家能为她提供一个工作岗位,让她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获取生活来源。
她都这么说了,季家自是满口答应。
所以后来,这厉害女人顺理成章带着李文音住进了季家,成为了季老太太的专职保姆,还踏着季家这块跳板,找到了远胜她丈夫的下家。
记得她们母女刚到季家那会儿,家中上下事事照拂,李父为季家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不在了,情谊仍在。李文音到了上学的年纪,季老太太还发话,让她跟着大院里的小孩一起去念子弟学校。
不论季家是真心帮扶还是不想落下寡恩的名声,李文音的人生都的的确确因为季家有了质的改变。
幼时季明舒和她争吵,被激得口不择言,曾气鼓鼓地指着她骂,“你不过就是个保姆的女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不巧被季老太太听见,挨了好一顿骂,还被打了下手板心。
季明舒那时并不明白,季老太太惩罚她,不是因为她骂李文音给李文音带来了伤害,而是不允许季家的女孩子说话如此没有涵养。
她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明明她没招没惹,是李文音先跑来讥讽她,说这么大人还玩洋娃娃也不害臊,可最后挨骂挨罚的都是她!
这样的事情小时候发生过很多次,不止在家,在学校也是。季明舒吃多了闷亏,也学聪明不少,慢慢地,不会再轻易受到李文音激怒。
而且到了初高中,大家没有小时候那么纯粹,会更多地关注家世出身亲戚背景。
在这一点上,季明舒有天然优势,有时候不用她多加解释,就有一批人会自觉地站在她这一边。
但这并不代表初高中的李文音没有别的办法在她跟前阴魂不散:
季明舒和室友改短校服裙,第二天就能被刚好换班值勤的李文音抓住扣分;
季明舒不爱运动,跑步龟速,李文音就能超她一圈并在超过时对她不屑轻嘲;
季明舒和朋友说某位学长长得帅气,没过几天李文音就能和那学长说说笑笑,一起去食堂吃饭,讨论高年级题目……
诸此种种,在季明舒的梦里依旧反复。
梦中场景变幻起来光怪陆离,后半段,李文音身边还多了岑森。
她好像是以一种不存在的第三人视角,全程看着和李文音和岑森,看着他们在学校旁边的夜市上手牵着手,看着岑森温柔地揉着李文音的头发,唇角带笑。
就是这样透明漂浮着旁观,她也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细细密密的酸涩。
岑森不知道季明舒梦到了什么,只见她横躺在床上,身体蜷缩成小小的虾米,眉头紧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枕头。
他没开房里的灯,也没发出任何响动,就着窗外朦胧浅淡的月光,将季明舒抱至床头躺好,又将她伸展在外的手臂轻轻塞入被窝。
做完这些,他安静地坐在床边,垂眸打量季明舒的睡颜。
心底有些想要伸手触碰的欲望,可不知为何,他的手停在床侧,始终没有抬起。
坐了半晌,他又起身,给季明舒掖了掖被角,而后无声地退出房间。
凌晨三点,夜风收歇。
窗台边,秋海棠未眠。
次日一早起床,季明舒的眼睛还酸酸胀胀,上手一摸,能感觉到眼皮微肿,有细微的刺痛。
其实情绪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晚哭闹一场,醒来后,她心里空空荡荡的,再想起梦里场景,什么欲望都很浅淡。
在床上呆坐半晌,她起身去浴室简单洗漱。
床头手机处于静音状态,但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会时不时地因为新消息进来而亮起屏幕。
洗漱完,她拿起手机扫了眼。
微信里消息太多太多,相熟的不相熟的,安慰的试探的,一个都没落下。
她往下划拉着没翻到尽头,又往上回翻,看到谷开阳和蒋纯昨天深夜还在无条件地辱骂李文音给她出主意的消息,心底不由一暖。
谷开阳并不知道她对岑森心绪的变化,以为她只是因为被岑森和李文音打了脸,发着火不痛快,还自制了张表情包:
谷开阳:
……
她一条条看完,唇角稍弯,给谷开阳和蒋纯发了条消息:
这条消息发完,她指尖忽地一顿,下意识扫了眼床头。
不对,昨晚她是直接睡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的。而且她还是横着蜷缩在床尾,根本没有起床时这么规矩。
不知想到什么,季明舒放下手机,走到卧室门口,拧了拧房门。
不同于昨夜拧门时不管用多大的气力都毫无动静,她只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岑森还没变态到真要把她锁在家里。
她悄悄往外探了探脑袋。
外面好像没人?
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往下,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中岛台的方向有隐隐约约的粥香,季明舒走过去,才发现小砂锅里温着粥,是皮蛋瘦肉。
她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这会不禁拿起小勺舀了两口。
她动作很快,喝完又立马放下勺子向四周张望,等确认没人,才揭开盖子继续舀粥。
虽然还没喝饱,但她很克制,只喝了浅浅一层,勺子洗干净放回原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变动。
手机这会还在不停地进消息,她仔仔细细看了遍,没有岑森的,短信箱也没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通了随便她去哪吗?
那这粥就是道别粥…?
季明舒在客厅坐了会,脑子里还在想昨天的事情。
可事太多,一件件压过来,还矛盾重重,她也理不清头绪。
她脑子里有道很清晰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犯贱,不要去想昨晚岑森突如其来的吻,更不要去深想自己为什么会躺回床头。
很多事其实不过是他顺手为之,最多有些恻隐怜悯,谁在意了,多加解读,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自作多情的笑话。
自作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毕竟人家反手就能给你来上一记响亮耳光教你清醒清醒好好做人。
昨晚教的还不够吗?
那些脱口而出的话,不正是他心中所想。
记起这些,季明舒觉得屋里空气变得逼仄又压抑。
她什么都没拿,忽然起了身。
正好这时,蒋纯也从睡梦中醒来。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看了眼,看到季明舒给她回消息说自己没事,她一个咕噜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神情专注地敲敲敲。
蒋纯:
蒋纯:
蒋纯:
蒋纯:
季明舒边看消息边往门口走,有些想笑。
可手刚搭上门把,她忽地一顿。
房门没锁。
大门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