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清德怔住了。
    他看着项北飞一次又一次地被轰倒，但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这孩子如此地坚强，只为了把事情搞清楚。
    这份执着让他诧异。
    项清德不知道项北飞过去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坚持项北飞走到了现在，但他才明白，自己的孙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空中的灵力卷起一股恐怖的气息，轰然而至，项北飞的拳头再次砸了过来。
    项清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抵挡，任凭项北飞的拳头朝自己的脸落下来。
    即便他可以挡住这一拳，但他还是放弃了。
    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亏欠，他希望去弥补一些什么，哪怕被自己的孙子揍上一拳也好。
    至少可以让孩子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
    可是项北飞的拳头在离项清德脸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没有打下去，只是冷漠地看着项清德。
    放得开，却也收得住。
    项清德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不打下去？”
    项北飞收回了手，他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有些人是他永远也不会去伤害的。
    比如眼前这位老人。
    即便那只是三十多年前的意识，可是他一直都和这位老人朝夕相处，。
    “我是来找一个答案的。”
    出气的方式有很多，但这种方式，他不会去做。
    “对不起。”项清德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
    “我不需要道歉，我只想要一个解释。”项北飞低声道，“为什么我有两个记忆？”
    项清德微微摇头：“我是过去的意识，在你出生之前就存在，无法确定自己后面对你做了什么，我只是从你没有系统这一点，意识到你将会有两个记忆。”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并非完整的人，只是留存在这里负责审查混进来的异族，给不了你答案。”项清德说道。
    项北飞抿紧了嘴唇。
    留存的意识，只是为了某个特定的目的，不会拥有原主人完整的记忆，也就无法解释很多事情，这点项北飞已经从项天行留下的拓荒石那里弄清楚了。
    “我以为自己是穿越者。”项北飞低声道，“从其他世界来到九州大陆，取代了另一个叫做项北飞的人。”
    “你没有取代他，你就是他。”项清德说道。
    项北飞握紧了拳头：“这要怎么办到？”
    项清德摇头：“我还不知道，但另一个我，应该清楚。”
    项北飞沉默着。
    他想起了那个失忆、系统界面一片雪花的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老人究竟做了什么？把自己分割成了两个人？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当作了一件试验品，变得不伦不类。
    可是他也恨不起来。
    因为没有系统的他，在九州大陆，几乎是无敌的，他可以将所有系统觉醒者，克得死死的。便是邱老妪和朱毅济这些天通境的高手，在他面前都吃了大亏。
    这个能力，等于是爷爷送给他的。
    这已经是爷爷给他提供的，最强大而完美的保护。
    “我会弄明白这件事。”项北飞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内心的情绪，低声道，“不管怎么阻拦我，我都会走下去。”
    他的能力在九州是无敌的，可九州就像是一个囚笼，束缚住了所有人，他想要挣脱这个囚笼，去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项清德再次叹了口气。
    他朝项北飞走过来，看着这个孙儿，心里似乎有很多话，可是欲言又止。
    半晌，他道：“天行告诉我，我失忆了。那就意味着你没有学会我的功法，是不是？”
    “没人教我。”
    “我教你。”
    项清德看向了小黑，他一挥手，小黑身上忽然就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菜刀！
    当初从项清德的系统界面里跳出来的东西，可是失忆的项清德没有把它当回事，只把它当作一把常见的菜刀，天天拿它来切菜做饭。
    项北飞一直都把这菜刀放在小黑那里。
    菜刀外表很普通，不过一尺长，刀柄是木头，刀身是黑铁，看上去朴实无华。但项北飞很清楚这把刀的特殊之处，尽管它是从爷爷的系统界面里出来的，但它并非是一件系统物品，不承受任何灵力，哪怕项北飞的灵力都无法透进去。
    项清德抚摸着那把菜刀，神情中出现了一丝怅惘：“已经断裂了么？”
    “断裂？”
    “这是一把石剑。”
    项清德手指抚过菜刀，轻轻一弹，刀身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整个刀身甚至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咔嚓！
    刀柄的木头断裂，刀身也在慢慢地变形着，只是一眨眼，竟是变成了一把完全由石头构成的断剑，剑身不过一尺长。
    无论是剑柄还是剑身，都非常粗糙，就好像谁打算用石头削出一把剑，但只凿出了个石胚，都懒得抛光磨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样一把石剑断裂？”项清德神情有些黯淡。
    在他这个意识存在的时候，这把剑还是完整的，可是后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无法确定。
    项北飞看着这把石剑，微微皱眉。
    石剑没有任何波动，却给人一种远古沧桑之感，就仿佛经历过无数的厮杀，看透了世间的起起伏伏，变得沉重而内敛。
    最重要的是，它完全没有任何气息散出来。外人看上去也许就是一把简简单单的石头打造的断剑，但项北飞很肯定，这把剑不会对灵力生效。
    “它叫无锋。”
    项清德手中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将这把断裂石剑丢失的剑身用灵力模拟出来。
    淡淡的光影出现在剑身上，完整的石剑有四尺长，剑头很迟钝，剑刃粗糙迟钝，像是未开锋般。石剑很薄，比小拇指厚度还薄，在剑的中心处，有一道粗糙的纹理，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像是一个“三”字，从中间被隔断，变成了六条横线。
    “这是它完整的时候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另一截剑刃去了何处。”项清德一挥手，金色光芒重新散去，剑身也消失，变回了断剑的模样。
    “这把剑很强大，因为它无视灵力。”
    “无视灵力？”
    “是，任何类型的灵力都没有办法挡住它。”项清德说道。
    任何武道者都是靠灵力发动攻击，这灵力的范围极为广阔，系统物品、兽丹、精神力、阵法……这些本质上都是灵力。
    荒兽有各种各样的能力，它们施展的也属于灵力，只是变幻了一种方式而已。
    “那什么才能挡住它？”项北飞问道。
    “石头，树木，钢铁……但凡不是灵力制造的东西，都能够用来对付它，能否挡住另说，但至少可以一试。”项清德说道。
    “就像是堠灵？”
    “差不多。”
    当初辰堠的溪水，寻常的系统物品都不能施展，只能用普通的木头来装，道理是一个样的。
    项清德手中握住了那把断剑，轻轻一挥，一道凛然的剑意横在了半空中。
    嗡！
    项清德剑走身起，一剑劈出，空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缝，空气中爆开出强大的光芒。
    他握住那把剑，便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剑利不在锋，而在于心，心中有剑，整个世界都在剑中。”
    项清德把石剑指向了项北飞。
    一瞬间项北飞只感觉世间只剩下了这把石剑，剑随心而动，出锋于无形，放眼望去所到之处皆是这把剑。
    项北飞对剑并不陌生，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叶长风就教过他剑法，在领悟剑意这一块，他学得很快。
    只要让他学会剑意，在“触类旁通”的情况下，几乎可以旁通所有的剑术。
    但是眼前的这把剑非常奇怪，它拥有的剑意竟然让项北飞无法一下子掌握，这剑术对他极为陌生，触类旁通在这道剑意面前，竟然不管用。
    项清德站在那里，握着那把断剑，也仅仅只是握住那把断剑，他没有再御剑，只是看着项北飞。
    项北飞也看着项清德手中的那把断剑，皱着眉头思索着。在他眼中，四面八方都是藏匿的无形剑芒，触之不得，却又无处不在。
    半晌，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朝着虚空轻轻地握住。
    嗡！
    断剑被他从虚空抽出来。
    他惊讶地看着爷爷手中的断剑，又看向自己手中的断剑，两把剑一模一样。
    “无锋的最高境界，四面八方皆为剑。”项清德说道，“它不需要你掌握任何剑法，只要你能够从这茫茫的剑界抽出无锋，那么你随便劈出一剑，都是世间最强大的剑法。”
    “无锋胜有锋，无招胜有招。它能够契合你的所有能力，包括你目前所学的功法，不会有任何冲突。”
    项北飞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断剑，轻轻一振，凌厉的剑气从他手中震荡而出。
    石剑没有凭借他的灵力作为媒介，单纯只是靠着自身蕴含的那股最原始的剑气，一黑一白两道火焰迅速地闪烁在剑身之上！
    这火焰并非是燃烧他的灵力，而是燃烧着石剑本身的剑气，极为诡异。
    他朝前方挥出一剑，整个意识空间顿时震颤了起来，似乎要开裂。
    但是项清德很快把手中的石剑一横，挡住了项北飞的锋芒，稳住了这片空间，不让这片空间崩溃。
    “无锋，你好好把握。”
    项清德手中的石剑消失不见，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够找到断剑的剑身的话，它的威力会上升一个档次。”
    项北飞收起了石剑，默默点头。
    “我知道你的决心无法撼动，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项清德道。
    “什么？”
    “在这里修炼一阵子。”
    项清德看着自己的孙子，道，“你的实力还不够，至少远远比不上你父母。我会把该教导你的东西，都教给你。另外，你也需要了解一些我在这里建立的牧城，它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至少，牧城可不仅仅是巳堠，许多异族都盯上这里是有原因的。”
    项北飞犹豫了片刻，道：“好。”
    化窍期，在这片域外荒境中，远远不够资格。无论是脑有坑，还是日安和夜寂两个肉翅怪，他们实力都比项北飞要强大。
    这是他爷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教他修炼，他会把握任何变强的机会。
    ——
    岩浆溶洞中。
    脑有坑和日安、夜寂隔了一大段距离，相视而立，双方神情都极为愤怒。
    他们现在很狼狈，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刚才双方没有经过思考，被离间之后，双方都下手很狠，现在搞得两败俱伤。
    “你们遗貌鬼须真是够蠢，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日安怨气极大，她现在一双翅膀都已经被毁掉了，浑身血迹斑斑。
    “少废话，暗中出手的是什么家伙，你们查清楚了没有？”脑有坑冷冷地问道。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从中作梗的家伙究竟是谁。
    “莫不是从极之渊的那群家伙？”夜寂沉声问道。
    提到从极之渊，脑有坑和日安两人都是脸色微变！
    “你们月神族不是号称掌控一半域外荒境地界吗？为何从极之渊的那群家伙会没防范？”脑有坑问道。
    “那你们妖须族呢？不也被人家直接给干掉了一大片？”日安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脑有坑眯起眼睛，双方再次剑拔弩张。
    但这个时候，夜寂开口道：“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今看来，这群骷髅肯定是不会再相信我们，当务之急是必须想办法攻破这层岩浆。”
    “如果岩浆那么容易进入，还需要你们？”脑有坑说道。
    夜寂冷哼一声，道：“你还真别说，我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应该知道，岩浆属于扶北圣物，它会吞噬任何灵力，使灵力无效化，所以我们的灵力都抵抗不了。但话说回来，扶北圣物，如果有非灵力的东西保护，那么它也就是寻常的岩浆。”夜寂说道。
    “所以呢？”脑有坑问道。
    “你听说过阴冰吧？”夜寂道。
    脑有坑眉头微皱：“你有那东西？”
    “我恰恰知道这东西在哪里。”
    夜寂嘴角微微浮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