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荫把那俩接进门，着重打量了一下个头很高有点混血模样的男人。
    这孩子得有四十岁了？
    他正准备请人家劳驾自我介绍一番，亲戚的电话来了。
    是那女的家里人，倒是明白一点规矩。
    你就是去月球留学，在国内也别想跟关侍郎比高低。
    所以，那家男主人比较客气地表示“把你侄女侄女婿就交给你了”。
    别！
    我又不是回收站啥都往里扔？
    “主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嘛。”关荫打算先听一下。
    人家就说让关侍郎想个办法，把孩子们办到礼部……
    啥？
    关荫吓得手都发抖了。
    办？
    礼部？
    你闹呢？
    凭啥呢吗？
    人家就给关荫着重介绍了下侄女的头衔儿：“在国内原本要去某大读书的，但是既然更优秀的学校要了那当然人往高处走。你可能不知道啊，我家这孩子在国外先读的新闻传播学，又学了西方经济学，还拿了某经济发展讨论会的邀请，但是这孩子就喜欢新闻传播学啊，就在哥大拿了……等头衔，这不是国内正在下大力气吸引外籍优秀人才呢吗……”
    “等会！”关荫震惊道，“合着不是绿卡而是人家的人？”
    “没什么区别嘛，这不，这次回来不就报效国家了嘛。”男主人觉着有关侍郎出马这点问题就不是问题。
    啥？
    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不许这种人去！
    关荫是这个要求的重要执行的人员！
    这就有点尴尬了你让人家咋回去啊？
    关荫先试着解劝人家别这么自信。
    他给了两个理由：“第一，礼部每年招人都是经过正规程序招聘，要求全都写在明处；第二，既然是这种情况，我建议找一些比较正规的媒体……”
    “我们孩子用了那么多的功夫，就是回来给人打工的吗？”男主人大怒痛斥关某无情，“你是侍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啊？”
    “办不好，我无能，给你丢人了。”关荫怼了回去。
    这时，女主人在电话那边无意中暴露了一个秘密。
    她说：“我那女婿娃可是在那边当过某某的竞争公关成员的人！”
    意思就是这种人放在哪都是人才？
    关荫叹了口气：“你这是给我递刀！”
    啥？
    “麻烦你上网看一下那王八蛋的竞争口号，你不说这个可能很多地方还不限制，既然这孩子——我侄女婿是有这样的经历的，抱歉，我得让各大平台全部注意，哦，顺便提醒你一句，你家儿子好像也在国外读书，这孩子好像也是文科生吧？转行，趁着还有机会去学理工……”关荫感觉自己是好意。
    女主人大怒：“你就是在缉毒……”
    “你别听她的，但是我们这孩子要啥有啥你们为啥不要？这么下去你们是要把一切人才排除在外的啊。”男主人倒是留了点情面。
    关荫颜面顿失只好败退：“你们还是趁早歇了吧啊。”
    他放下电话回头看两眼那两口子。
    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女的二十来岁男的大她两轮了。
    这……
    关荫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打算跟这俩好生谈下。
    你们学的都挺多的啊，那挺好。
    这尬聊让那俩都感觉到了。
    女的直说了，我们可是放着凉城礼司都不去就想在礼部做点事。
    “我们想不通的就是出去读书，难道就把我们开除了吗？”女的很气愤，“我们在外面日夜思念着你们，你们怎么就……”
    不聊这个咱先不聊这个。
    关荫翘起二郎腿一派押司范儿：“那说说好不容易出去了咋又跑回来呢？”
    废话，当然是听说回来更有前途啊。
    “情怀。”那男的忽然说道。
    哦，你那美式英语我能听懂。
    挺好。
    有情怀的人到底还是可敬的嘛。
    “你也想回来啊？想去哪个行业谋事？”关荫关心了一下侄女婿娃。
    侄女婿娃很赧然地道：“听说一二三办很有前途……”
    卧槽！
    你觉着你一个拿绿卡的去一二三办合适吗？
    “他想彻底回来的，但是你们现在的一些规矩很有问题，原来说好投资就行，现在怎么还能积分？人家那边就用投资拉了多少资金，建设成了人间天国横行天下……”侄女洋洋洒洒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了。
    关荫听的很有兴致，他是真有意从这些人嘴里打探那边的消息。
    毕竟他去走马观花只是浏览。
    这不，侄女不经意中透露出的那边的形势……
    也不能说是形势，应该说是一些规矩。
    比如这段时间人家有免费的蔬菜。
    再比如人家牛奶多的都往河里倒了。
    “生产过剩依旧在，方式也未改。”关荫摇着头很是惋惜。
    但他能听得进去人家的解释。
    侄女说：“也不是人家缺少爱心，实际上人家那边的爱心商人很有国际视野，主要问题是现在局势很乱，商人要是把鲜牛奶生产为奶制品，花费的价钱实在太大，很容易拖累人家进军全球的步伐的，而要是保存一天就要多一天的金钱，所以只好倒在地里头，这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人家是不为面子做出有损实质的人。”
    对！
    关荫请教道：“我们都发现问题免费解决那人家肯定不但免费解决还会给受害的人发放一笔美金呢吧？”
    呃……
    那两口子互相看了半天。
    谁把这家伙当铁憨憨，谁就真的是铁憨憨。
    至少他们那个群体就有人在这小子手里吃亏。
    侄女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这是在为了面子……”
    算了。
    关荫索性展开猛批评：“我看你们进门一副怀才不遇的架势，原本以为你们才无所用，现在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哪是怀才不遇，你们这纯粹是无才可用。言必称人家罚必说我们，口口声声你们出去学了本事回来报效国家，你们哪是试图报效国家啊，你们简直是在试图报销这个国家，别摆出一副天生我才的嘴脸了，但凡你有一点才都有自知之明，真把自己当救世之人了吗啊？”
    那俩被这家伙突然的批评弄的有点发懵。
    你不是出了名的和气……
    不是，你不是出了名的对晚辈亲爱有加的吗？
    “其实我很可怜你们这些人，尤其是在‘河殇’诸般跪族精神熏陶下的人群，你们的实质，我是说你们这样的人的实质，很多外出学习的人没有你们这种臭毛病的。你们这些人，在家里的时候向往外头，认为外头一切都是好的，于是你们想凭着所谓一腔热血出去闯荡，出去之后发现人家的环境很难让你们融入，于是你们又开始反思，但你好歹往好的方向反思，不，你们反思的是什么原因造成你们和人家格格不入。有些人，反思对了，于是明白家还是自己的好，他们幡然悔悟，真正变成了出国就爱国的典范，而你们不同，你们反思的是你们的出身就是原罪，于是，你们在用既不符合我们的规矩，又不符合人家的规矩，只符合自己脑洞里的规矩的想法，试图仗着外出学习的资历回来欺骗我们，把我们变成为你们创造一个说是无拘无束实则无法无天的世界而奉献的奴隶，说白了，像你们俩这样的人只不过是靠着脑洞白活一世，你们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规矩环境，你们在意的只是自己。”
    这话说的那俩恼羞成怒。
    不办事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羞辱人呢？
    “自己觉着自己是天才，是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普罗米修斯，被人家的墙碰的一头鲜血了吧？于是你们试图把自己打扮成有普罗米修斯之心的女娲，喊着只要让你们上就能炼石补天，实则，”关荫摆着一根手指骂道，“干啥啥不行骗人第一名，你真有那本事，贼鹰不是傻子能把你们放跑啊？无非是在那边活不下去，至少觉着在人家手里看不到将来了，所以想着凭手里几个证书，回来哄着我们把你们当人上人，扯淡啊，你们这是纯粹扯淡啊，合着我们制定规矩约束三十亿人，到你们这就应该给你们开一道门啊？孩子，你们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原本有点野心不算什么，年轻人谁还没点炼石补天的理想呢？但你想用你们既不东也不西或者被人家控制灵魂的双手来改造我们，你们这是扯淡啊。”
    这一顿骂连姐姐妹妹们都看不过去了。
    小姐姐连忙过来在带头大哥肩膀上按摩，让这家伙别那么激动。
    侄女！
    这咱侄女！
    你就看在侄女婿娃……
    你就看在那张老脸上也绕他们一次。
    “主要是这俩人太扯淡，你那条件压根不符合我们的要求，你跑来怀才不遇要走后门，你老几啊？”关荫劝说道，“孩子，听叔的劝，回去，到你们喜欢而且能够接纳你们的地方去，我们这不要大爷更不要自以为是的大爷，就是当年毛熊派来老师，我们也有理直气壮质疑的人，我们千百年来从不缺乏为民请命的人，我们三十亿为万世开太平的人，少你们俩压根不算个事儿啊，赶紧回去吧。”
    意思就是压根瞧不上人家啊？
    嗯。
    “我喜欢在外头学了一身本领，或者回来参加建设，或者为穷人谋求利益的人，我从不认为学成留在那边的人就有多面目可憎，因为你脱离了我们的文明圈，到了另一个文化圈那也是你的成功，但你要想把你们的想法或者别人的规矩带到我们正在向好的规矩里来，那我得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当面批评，好歹你学一下现在的求学小孩，你看那些孩子多好，人家回来一趟都小心翼翼生怕给祖国增加压力，你们？大约也就比那位黎什么的好一点，但还远远不够及格线呢。”关荫道，“回去吧，告别家乡带着理想去那边狂奔，那也是一片人类文明的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