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到了裁房,找到了赵志刚,赵志刚垂头丧气,坐在裁床上面,顾自在画着版,裁房里其他的人在干什么,他也懒得管了,知道管了也没有用,反正就这样了。
张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看了眼张晨,又低下头去,继续画版,一言不发,张晨见他这样子,显然已经是被今天的一团糟快打趴了。
张晨把郑慧红的想法和他说了,赵志刚听着听着,手上停了下来,身子也坐直了,等到张晨说完,他突然哈哈一笑,看着张晨说:
“到底是老板,这么聪明的办法都想得到。”
张晨也笑了,和他说不是自己的想法,是郑慧红的,赵志刚点点头说:“那她可以当老板了。”
他们马上行动起来,赵志刚爬下裁床,让裁房主管和版师,继续画林小姐的纸版,让裁工不要停,继续裁林小姐要的旧款。
他和张晨,把裁床上已经画了一半的纸版先收掉,抬了整筒的花纸到裁床上,铺开,从靠裁房墙边的一排排架子上,找出那十二个款式的牛皮卡纸的样版。
他们的生产,s、m、l都是按1:2:1生产的,在纸版上,m就要多画一件,这样一板裁下来,就正好。
张晨和赵志刚,挑了三个面料一样,生产数量也一样的款式,混在一起套排,这样大小裁片穿插,不仅省面料,而且,等于一板裁下来,三个款式,一共有十二件套,都齐全了。
他们两个人花了四十分钟,把纸版画了出来,纸版的长度出来之后,另一张裁床,做好长度记号,马上开始铺布,赵志刚让裁房的人继续干原来的活,他从下面后道,叫了三个原来干过这活的辅工,上来帮忙。
今天车间里出来的衣服不多,后道人手富裕,那三个人开始一层一层地拉布,这里张晨和赵志刚,又开始画第二张纸版。
画到一半,张晨想起来了,他掏出自己的大哥大,给了赵志刚,让他马上打电话给印花厂的老板,通知他等会会有裁片到,他那里哪怕通宵,也加班帮他们印出来,这样,明天工人就有活干了。
赵志龙嫌拉布的两个女的动作太慢,叫了一个男辅工,把她们替换下来,他和那个男辅工,两个人几乎是在裁床边,小跑着一层层拉着,拉了两个多小时,拉完了三百二十层。
张晨担心太厚,裁剪刀裁不动,裁房主管试了一下,说可以,春夏装的麻料本身比较薄,加上麻料不比化纤的面料,化纤的面料裁的时候,因为温度太高,刀口会融化、焦糊,粘在一起,太厚的话,电剪刀就很难前进。
麻料不会有这个问题,虽然很厚,电剪刀走起来,特别是转弯,还是很顺畅。
赵志龙他们还在铺布的时候,张晨和赵志刚这里,另外一张纸版早就已经画好,另外一张裁床,也已经安排人开始拉布。
等到赵志龙他们这床的布铺好,把纸版覆盖在那厚厚的一大叠布上,用珠针把纸版固定好,裁房主管已经去仓库领来了一把备用的新的电剪刀,裁房主管在一头,裁工在另外一头,赵志龙从中间,三个人同时开剪。
不过是半个多小时,这一板就裁完了,看着那厚厚的,像一块块豆腐一样刀口整齐的裁片,真让人欣喜,光这一板,他们就裁出了三千八百四十件套衣服,这是他们裁房的单板最高纪录了,大家禁不住兴奋起来。
这一板裁完,边上那一板的布也快铺完了,赵志龙他们,马上准备去那边裁,而在第四张裁床上,第三张纸版已经开始铺布,张晨和赵志刚,连第四张纸版都已经画好,在画第五张纸版了。
第五张纸版是第一张的翻版,不过是重新再画一次而已,就更简单,前面画完第一张的时候,张晨就用纸笔,描了一张纸版的缩略图下来,这一次连排版都不用排,照着缩略图排就可以,时间更快。
赵志龙他们裁完,从后道调来的三个人,开始在他们刚刚完工的那张裁床上拉布,裁房的辅工,把裁床都让了出来,他们自己跑去了边上,蹲在铺了地砖的地上编码捆扎。
现在等于是有三张裁床铺着布,不间断,只要有一张裁床空出来,马上就有人上去铺布,到后来,画好的纸版多了,张晨、赵志刚和版师,干脆也移去地上画版,把画版的裁床,让给人铺布。
彩娣和其他几个主管,楼上车间没事,吃完了饭,也跑到了裁房里来帮忙,张晨他们让出来的裁床,他们马上就跟上去铺布。
赵志刚已经通知缝纫车间今天休息,但等到晚上十一点,第一板裁下来的时候,里面两个要印花的款,裁片送去了印花厂,不用印花的那一款麻裤,很快被两个主管抢走,他们说他们组今天都没有抢到活干,下面的工人都在骂他们了。
楼上,重新响起了机器的声音。
连裁房主管他们前面裁出来的,林小姐需要的旧款,也被人抢走做了。
张晨看着这样连轴转,今天一个晚上,就可以把十二个款式的四万多件套都裁完,不禁松了口气。
再想到就是前面这三天,林小姐需要的货,其实也并没有停止生产,因为这十二个款式,林小姐也选中了,这四万多件套里,就包含有林小姐需要的五千多件套,张晨禁不住觉得,大有希望。
他们干到早上六点多钟,把最后一板裁完,该分发到车间里去的裁片,也分发到了车间,该送到印花厂去印花的裁片,也送去了印花厂,绣花厂老板也开着车,来把需要绣花的裁片拉走。
他们厂里,每天加班到凌晨,下班时间晚,除了办公室的几个人,早上是没有工人会起来吃早餐的,一般都是要等到吃中饭的时候再起床,所以职工食堂,干脆就停掉不做早餐,而把夜宵当正餐做。
张晨带着所有的二十几个人,去三堡街上,一下就把两家早餐店和一家面店坐满了,张晨让他们想吃什么,自己随便点,最后他来结总账。
等吃完早餐,人放松下来,张晨再开着车回家的时候,这才感觉,大概是弯腰坐在地上坐太久,浑身腰酸背痛的,双脚连油门和离合器都踩不动了,眼皮重重地往下落,他努力想把眼睛睁圆,也没有用,眼皮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眼皮,人也像被催眠一样,就是要睡。
经过前面加油站的时候,张晨不得不把车开进去,停在边上的空地上,把车熄火,椅子往后一放,就睡着了。
张晨被大哥大的铃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朝外面看看,吃了一惊,不知道这是在哪里,适应了一阵后才想起来,自己是车停在加油站睡着了。
他看看手表,九点多钟,自己已经在加油站睡了两个多小时,但人还是困得要死。
张晨拿出大哥大,铃声已经不响了,他等了一下,大哥大再响起来的时候,他接了起来。
赵志刚在电话里叫着:“老板,完蛋了,厂里停电了!”
“什么?!”张晨一下子清醒过来,人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顶“咚”地狠狠撞在车顶,也顾不得了,他只知道大声叫着:
“什么,赵志刚,你说厂里停电了?!”
“刚刚老傅叫我,和我说停电了,我起来看看,是真的,老板,厂里停电了。”
“是就我们厂里停,还是整个三堡都停了?”
“我也不知道啊。”
“好好,我马上过来!”张晨启动车子,就往厂里开。
路过房东大哥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院门开着,房东大哥在院子里擦自行车,张晨一个刹车,把车停下,跑下车问房东大哥,你这里有没有电?
大哥说没有,半个多小时前停坏了,怎么了?
张晨和他说,我厂里正在赶货,急死了。
房东大哥一听就站起来,说走走,去大队部,看看是不是那个小西斯电工,在做坏事。
张晨吓了一跳,还真有这个可能,真他妈的要是村里的电工在使坏,他觉得自己看到他,二话不说,直接就会给他一拳。
他们到了村委会,村委会里,只有会计一个人在,看到张晨和房东大哥,就站了起来,问张老板有什么事?
房东大哥问村里怎么停电了?会计骂道:
“你个毒头,是不是老酒又吃昏了,葛毛不要去三里亭了,你是不是天天吃的神智无知,昨天子喇叭就广播了,今早村里停电,你不晓得?”
房东大哥嘻嘻笑着,说哪个现在还会听广播,你要跑到我屋里通知,我才会晓得。
“背事老到,噶弄不清楚。”会计骂道。
张晨赶紧问,今天是为什么停电?
会计和他说,供电局安排的,杭海路过来这里,今天要把上面电线杆上的电线,移到地底下去。
“要停到什么时候?”张晨问。
会计说:“晚快边儿。”
供电局停电,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张晨和房东大哥只能回去,看样子今天这大半天,又泡汤了。
张晨把房东大哥带回到家里,他接着去了厂里,赵志刚正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张晨把情况和他说了,赵志刚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一迭声地嘀咕,完蛋了完蛋了,本来时间就不够,还来个停电。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你他妈在运动发电?”张晨骂道。
赵志刚停了下来,看着张晨问:“那老板你说,现在怎么办?”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没有办法,中午工人们起来,只能让他们下午继续睡,多睡一会,晚上干迟一点,对了,裁房里不要停,不能裁可以铺布,铺个三床等电来,还有一张裁床……
“知道知道,画版,版画得越多越好,下午我让能画版的,赵志龙和彩娣都过去帮忙,和我们一样,除了裁床,地上也可以画。”赵志刚说着,重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张晨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
“你也再去睡几个小时。”张晨和赵志刚说,“还有,只要天没塌下来,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会被你吓死的。”
“停电了,还不是天塌下来了?”赵志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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