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信王反倒有些犹豫。
    可现在看到一个庶民都有如此担当，而自己的儿子、将要继承这万里江山之人，居然没胆量去边境上走上一走，他便立刻下定了决心。
    深宫王府之中养不出有为君王，不让他在生死之间走上一遭，自己家这个纨绔子弟永远都长不大！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而且如今天下的目光都投注在这处紫禁城里，他又有白家母子在旁护卫，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好，就这么定了！”信王一拍桌案，下定了决心后转向一旁的白三娘。
    “就劳烦白统领暗中照顾一下小儿，现在便回去准备吧。我去秉明圣上为诸位请旨，北疆之事就劳烦了。”
    众人抱拳行礼过后，各自离开。
    一场谋朝篡位的大戏就这样告一段落，而另一场好戏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
    前往山西的官道上，两匹枣红马并辔而行缓缓奔驰，速度不快不慢正是适合赶路的脚程。
    而在他们身前身后则是十余名衣甲光鲜的侍卫，由一身素服的白三娘和白展堂引领着紧随在侧，时刻注意着官道两旁的风吹草动。
    对了，队伍中还有说什么都要跟来的祝无双和风晓荷，也不知这两个女人是凑的什么热闹。
    方世玉副本中的几个月路霄早已对骑术初窥门径，虽不算精通却也比这一辈子未曾有过策马奔驰的世子要强上不少。
    现在之所以将他从马车中拉出来，强逼着他练习骑马，就是为了给这次边地之行做些准备。
    不过即便是在骑马也是争分夺秒，他们半点儿都没闲着。离得近了仔细去听，就能听到马背上传来背诵之声。
    “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
    “嗯，不错。你这皇明祖训背得倒是一字不差，继续……”路霄点点头，看向因为马背颠簸而有些气喘的朱慈烺，目光中带上了一些欣赏。
    这年轻人聪明足够，只是缺少历练。
    “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
    见他背到此处却没有了下文，路霄沉声催促道：“继续。”
    “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嗯，很好。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力主带你来山西了吧？”
    路霄说的轻描淡写，世子殿下却一脸迷茫的摇头，看的首为人师的路同学一阵头疼。
    皇明祖训虽然辞藻不甚华丽，道理却浅显易懂。虽然并不全对，但放在当时的环境中，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治国良方了。
    可惜，即便是教条主义，后世子孙也未能坚守得住，否则这大明朝便不会忙于鞑虏之手。
    路霄前世就没少见过历史考题中出现皇明祖训的内容，然而无巧不巧的是，无论是选择题还是主观题的题目中，通常只出现前半段、到“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为止。
    至于后面的“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就莫名不见踪影了，也很少有人见过。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我华夏先贤向来讲求中庸之道，不偏不倚。说话力求面面俱到，这就给了很多抱有其他心思的人断章取义的空间。
    以至于就有那数典忘祖之徒搞出什么十四不征之类的屁话套用到现代，用以“针砭时弊”。
    出题只取一半，像极了科举八股文中节选拼搭的“截搭”出题法，满满的私货自不必说。
    殊不知古人说话向来春秋笔法，虽然前后对仗，但真正要表达的内涵往往放在最后……
    既然要带上这位世子领略一下世间百态，那就自然不能让他走偏了。
    路霄觉得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形势下，把这位世子教育的激进点也没什么不对，总好过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
    清明节刚过，各家各户祭祖的香烟还未散尽，一彪人马便疾驰而至，于清晨之中踏破城门寂静进入了大同府。
    没有人知道这一行人对这大明天下意味着什么，普通百姓只知道手持尚方宝剑、上斩宗亲下斩权臣的宫中御史，来前线督阵了。
    随行而来的，还有那位民声颇为不错的信王殿下唯一的世子。
    半月后，整整十二只红彤彤的柳木大箱就被摆在了大同府府衙正厅之上。
    其中满满的都是当地商贾富绅勾连外族、欺压百姓的口供和物证！
    其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八大商号绕开官方榷场，向北地胡虏走私精铁与食盐等朝廷明令禁止的物资，同时大量传递机密情报和军械装甲、乃至攻城器械制造图纸等诸事！
    这样的所作所为说是里通卖国都是轻的！
    路霄也没二话，尚方宝剑就压在箱上。
    府尹大人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玩忽职守的罪名没追究到他头上便已经是烧了三生三世的高香，哪还敢再有半分意见？
    六扇门可不是吃素的！
    不久之后参与走私军械出卖机密情报的二十多个家族、一百多涉案人员均被四下出动的六扇门缉捕归案。
    世子朱慈烺坐镇大堂亲自审问，当场明正典刑开刀问斩百余人，其余人等绑赴上京口述罪状，以儆效尤之后，由刑部量刑处断。
    此案收缴脏银、军器、粮草不计其数，充公的土地和店铺更是难以计数。
    路霄当场做主将数万顷良田，全部集中处置作为边军农场。虽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边军缺粮的问题，却大大缓解了因为粮食不足而造成的军心不稳，也解决了因为外患来袭导致大批失地流民无处安置的隐患。
    银钱方面则由京中银号与户部税银进行统一交割，一个数字变换少了押送变现苦恼，便大大缓解了北地缺银的难题。
    流民有了土地，忙时务农、闲时训练，编练为民兵保卫家园！
    官兵粮响充足，士气高涨，有高墙深垒面对来袭之敌，自然不惧分毫！
    短短一个月，大同守军焕然一新，再没有了之前的颓靡之气。
    而劳师远征前来偷袭的后金鞑子和蒙古骑兵却突然失去了里应外合的内应。
    此消彼长之下，一场大战再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