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警方不会在结案前对案件进行通报,更不会大摇大摆地在新闻里,对着镜头隔空朝歹徒宣布我要来抓你。
抢劫案发生之后没几个小时,警方火速设立了专案组。
所有精英汇集一堂。
有的警察从那画质模糊的监控视频里,试图还原五个劫匪的脸。
有的警察通过五人组的行为举止,分析着他们的人物性格,年龄,职业……
有的警察在询问那些打着绷带幸存的保安,以及哭哭啼啼的软骨银行经理,问他们对于劫匪的口音、小动作、口头禅、纹身、伤疤是否有什么印象。
有的警察则钻进各种城市的阴暗处,向线人、老对手、阴暗的老鼠打听,道上有没有传出过什么风声。
面具五人组的资料一点一点丰富起来。
暴力机关剥丝抽茧地揭开面具五人组的神秘面孔。
看着干脆利落的剪辑,听着轻快紧张的背景音乐,观众们只觉得心里充满了邪不胜正的信心——虽然面具五人组是厉害,但警方群英荟萃,这么多精英协同配合,歹徒被绳之以法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吴砚看着银幕,对此却很不乐观。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大哥的德性。
他跟大哥一起去【蓝鲸】蹭饭,回家路上顺手收拾了一顿刺头韩。打的过程中大哥十分谨慎,为了不留伤口,就只用关节技把对方弄得狼狈不堪,多次缺氧;打完之后更谨慎,留下几千块作为反咬一口的后手,以免进去局子;这还没完,特意拐到不顺路的地铁站,发了照片,装出一副经常来这的样子(吴砚想到这里,转头悄悄看了身边的刺头韩一眼:也不知道那天之后,这人有没有浪费时间打算在地铁站堵我们……)。
反正总结起来,大哥是个很狡猾很谨慎很阴险的家伙。
如果《警察的故事》这部电影真像导演说的,因为关琛的加入而有所弥补漏洞,那么红色面具足智多谋,同时又是内部人员,绝对该有所准备才是。
画面里,正在召开专案组作战会议。
面具五人组的具体资料,被放给了专案组的成员看。
其中就包括五人组过往所涉及的犯罪案件,一件件摆到了众人面前。
先是袭警,抢夺枪支,然后是袭击巡逻车,抢夺装备,之后抢劫珠宝店,拦截运钞车,到如今的抢银行,犯罪行为一步步升级。特别是他们对警方的恶意尤其明显,警察非死即伤,对别的人最多只是受伤,不取其性命。
“再不按死他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说不定就要搞到我们警察局了。”有警察感受到了那股针对警察的恶意,脸色一个个变得很是难看。
介绍继续。
四个面具歹徒被专家分析后,都有了大致的年龄估测,面部画像,性格侧写,以及擅长特征。
唯独戴红色面具的首领,依旧神秘。
画像是模糊的。“没有一次拍到过正脸。只知道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骷髅纹身。”
口音也没有。“他的口音每次都不一样。根据不同的幸存者口述,他们分别听到过粤东口音、川渝口音、东三省口音……不止是口音,声线也有粗有细。”
年龄、职业、性格侧写更是无从下手,“每个案件的监控里,记录到他的行为习惯都有差异。”
介绍的警员最后总结道:
“专家分析,不排除犯罪集团里还存在第六人、第七人共用【红面具】的可能;但另一种可能是,对方是个极具反侦察能力的专业罪犯,以上关于他的情报皆不可全信。”
会议室的众人听完都沉默了。
领导猛吸了几口烟,问:“家驹,你怎么看。”
张家驹站了起来。他作为京城当地刑事案件破获率最高的老警察,带着手下牺牲的私仇和公恨,也加入了专案组。
他说:“我的线人已经有消息了,上个月有一伙新来的在找路子买军火,手榴弹卖出的个数、枪械型号,都和银行案当晚扔出来的一致。确认过后,就可以带人拿下。”
这话让屋子里这群被上头催促尽快破案的人,心里压力卸下了不少。面具五人组的手尾太过干净。现在有线索就好。
当商议到这次行动由谁带头的时候,张家驹推荐了自己。
然而领导却有其他的想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手下有人牺牲,你想报仇。我们是警察,不是黑社会。”
领导准备委派他人。
一些从外地调过来的精英,自认不比什么张神探要差,所以对带队的职位也都有想法。
张家驹有些着急,不得不下军令状:“给我两天时间,我把人带来。”
几个领导盯着他看了许久,交头接耳小声商议了片刻,最终同意了让张家驹带队,但是,“就两天。”
散会后,张家驹拎着文件往外走去,在过道上,看到了他那个年轻的搭档,正在和一个女人聊天。
女人是张家驹恋爱多年的女友,也是年轻警察的姐姐。也难怪那天解救人质的时候,年轻警察的演技情真意切,眼泪说来就来,骗过了罪犯。
“我陪阿乐的爱人过来收拾东西。”女人面色复杂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张家驹和年轻警察听完都有些沉默。
刑警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平时经常不着家,休假很少,手机更是不能关机,往往一个电话过来,就要二话不说地赶到工作岗位。他们的家人,不仅要坚强承受起这份寂寞,还要做好各种失去爱人的心理准备。
女人红着眼圈走上前,整理了一下张家驹的衣领,轻声说:“阿乐被害,我知道你不会什么都不做。但是你答应我,千万要小心。”
张家驹沉重地点了点头。
“家驹哥肯定能抓到那群畜生。”年轻警察用力地说。
女人瞪了弟弟一眼:“你更要小心。到时候绝对不准逞能,老老实实听命令。”
年轻警察嘟囔着他才不是什么菜鸟,前天还救了一个人呢……
告别这对姐弟,张家驹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转移到专案组的办公室。拉开抽屉,准备挑些重要文件一起带过去。一拉开,入眼便看到抽屉放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张家驹停下收拾的手,慢慢地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盯着这块色泽上佳的美玉,不知让他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张家驹叹了一口气,合上盖子,放回抽屉。
到了新的办公桌,张家驹立刻开始了工作状态。
陆续有人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摆上文件。张家驹一边忙着看文件,一边又要应付时不时接起电话,听那边的人朝他汇报什么。
镜头渐渐拉远,画面内,都是忙碌起来的警察。
为了将那伙虐杀同僚、在京城内猖狂犯罪的面具五人组一举消灭。专案组集一城之精华,开始高速运转了。
观众们很好奇,反派那边现在又在做什么?
……
“专案组好像是张家驹带队?”
“这种大案,不派神探出马还派谁?”
“啧,这进去了就是白捡一份资历啊。”
“这资历可不好拿。我听海甸那边的哥们儿说了,那晚牺牲了不少人。对面那妥妥的悍匪啊,专挑我们穿警服的下手。我啊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小警察就够了。”
饮水机边上,两个警员端着水杯,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
水杯上,写着京城某区分局的字样。
正聊着,看到前方一个青年走来,他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闲聊。
青年浑身上下充满了一板一眼,但整个人却没什么精神,表情呆板,双眼无神。
观众看得惊讶。因为眼前银幕里这青年,跟之前戴着红色面具肆意犯罪的人,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如今区别却好大。
如果说那晚的红色面具是沸腾而疯狂的血,那么现在的这个青年,就是一片死水,泥潭,沼泽。
接水的过程中,两个警察一直沉默着什么也没说。而青年似乎也习惯了这一点,直到他喝完了水,转身走回办公桌,身后才重新传出窃窃交谈声。
青年的办公桌在光线最差的角落。任由周围人都正常交流说笑着,他这方圆一米的地方能隔绝一切。
青年被孤立了也不怎么难受,自做自的事。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有了来电。
青年看了一会儿,戴上耳机接起来,轻声说:“我是不是说过,白天不要打电话给我。”
“老大,是有急事。”电话那头忙说:“游戏加载好了,这两天有几个玩家陆续登陆,随时可以开玩。你不来就错过了。”
“不是今天,是明天。”
“老大,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好奇,黑客都黑不进去,这种消息要怎么才能知道。”
“警察也是人,有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弱点。”青年平静道:“而且面对一把上了膛的枪,警察还是罪犯,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这是在总局安排了眼线的意思。
“不愧是老大。”电话里的人大笑起来。
“游戏明天开始,我不会错过,为了吸引玩家源源不断地来,明天不能一次性都玩崩他们,你……”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只手狠狠推了一下他的后脑。
“游戏?”
一道声音从青年的身后传来:“上班时间,你在打电话聊游戏?”
青年平静地挂断电话,摘下耳机,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警官制服的中年男人正瞪着他。不远处,是几个分局的领导,小心翼翼地看着这边。
周围的同事们各个假装忙碌,不看这边,但其实都悄悄关注着这边。
中年官员皱着眉说:“张家驹在你这个年纪,不知道破了多少案子,你呢,你看看你在这里干什么?”
青年低着头没有说话,整个人眼神麻木地挨着训斥。浑然没有夜晚犯罪时无法无天的野兽姿态,有的,是一只动物园那些做着机械动作、神情自深处绝望的困兽。
中年官员并没有过多训斥青年,只是几句恨其不争的话语过后,在局长的陪伴下,领着几个据说要被调去专案组的警察,离开了分局。
在周围的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目光里,青年仍静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镜头直直地对准了那双眼,推进,放大。
观众们能看到,那眼里那股沉入泥沼的死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只有仔细观察瞳孔里那最细微的颤动,方能感受到隐藏在深处的怨恨。
这下观众有些纠结了。
原本他们认定了面具五人组是个性质恶劣的犯罪集团,赶紧被抓住才好。但是通过刚才这段,不难看出那个警方高层的中年官员是反派的父亲,并且对他不好。联想到红面具只对警察出手的准则,这简直是一种另类的报复。
这个反派,又美又强又惨,应该是有很多故事的……观众里已经有人开始动摇了。
……
警方抓捕行动开始,张家驹和红面具的第一次交锋开始了。
根据线人传来情报,张家驹他们确定了面具五人组犯罪窝点的位置。
一个仓库厂房。
警方人手充足,悄悄围堵了这片地方的所有道路,防止歹徒逃跑。
警方原本打算切断电源,然后用热成像仪、无人机确认匪徒位置,进行远程打击。然而匪徒全都有所防范,考虑得比警方还要周到。
眼看空子钻不了,还是得用最原始的办法。张家驹则带着三十几个人手,进去实施逮捕。他们每个人装备整齐,胸前戴着摄像头,画面连通作战指挥间,一旦战况不利,随时可派进增援。
张家驹所带的队伍,一半是汇聚了京城各分局的精英一线干警,另一半是特警。可以说,除了他的搭档(女友的弟弟),其余皆是老手。
因为不知道具体在几楼。警方只能一层一层往上找。
从大门进去,一楼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电梯。
不敢乘坐这个电梯,怕被一锅端弄弄死。
三十多个人走楼梯,无声无息地往上走了一层。
二楼被分割成迷宫一样的地方,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来绕去,走了好一会儿,发现仓库实在太大了,决定分成两队展开搜索。
一队还在迷宫里转圈,另一队很快找到了匪徒的“生活区”。有卧室,有厨房,有娱乐间,有监控室。
正当生活区的警察以小队的形式,挨个打开房间进行搜索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们走进去之后,房间的门口竟然自动关上并且锁住。
门很厚重坚固。被困的警察纷纷试图破坏门锁出去,但是没用。少部分站在门外的人想呼叫支援,结果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迷宫区的警察们不知道同僚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走廊上,铺着一块块电视屏幕。正当他们不知道这些屏幕是干什么用的时候,黑漆漆的屏幕里,突然有了画面。一个戴着全红面具的木偶人开合着下巴,用后期混合的机械音说:“我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大家没管屏幕,只是警惕地背靠背,戒备着来自四面八方可能的危险。
然而陷阱大大方方地被放在了屏幕里。
木偶人消失。屏幕被一分为二,展示着左右两段内容。
屏幕左半边,放的是一些优哉游哉生活的中年人或者老人,像纪录片一样记录着这些人的生活。“那是我妈!”“边上这个屏幕有我爸!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一些警察认出了自己的亲人,当即不安地喊出了声来。
剩下的警察们心里重重一跳,立马跑到其他的屏幕前面,结果也找到了自己的亲属。
张家驹在一块屏幕上找到了他的爸妈。而他的搭档,年轻警察,在不远处的屏幕里,找到了他的姐姐。
屏幕右半边,则是一个个房间,里面围困着不久前分开行动的同僚。
按住对讲机试图进行通话,然而什么话都传不过去。
“这是想干什么?”警察们有的感到了不安,有的还在强装镇定。
答案很快揭晓。
慢慢的,左边的画面里,出现了一支支型号不一的枪管,对准了那些家属,而被瞄准的人,浑然不知。
右边的画面里,响起了某种“嘀,嘀,嘀……”的声音,房间里的人根据声音,很快找到了一个个定时炸弹,而出不了房间的他们,避无可避。
张家驹他们看得目眦欲裂。
这时迷宫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来了木偶人的机械声:“听说警察有两个家,两种家人。一个是有父有母的家,另一个是警局的家。但是我不信。”
木偶人要这些警察做出选择:
两种家人,如果有一种必须要死,该死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