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最后的话,让艾格隆感到相当疑惑,但是没有任何人给他解释,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路易莎夫妇没有再来找他,这一点艾格隆倒是无所谓甚至反而觉得轻松;可是苏菲公主一直也没有来找他,这就让他有点难受了。
自从公主殿下来到美泉宫之后,虽然他们两个不是天天都见面,但是从未有过连续几天都未曾谋面的经历,而这其中代表的不祥含义,让艾格隆有些忐忑不安。
看来自己那一晚上的举动,让公主殿下真的生气了吧……
艾格隆开始思考该怎么样找个机会去面见公主殿下然后跟她赔礼道歉,以便使她回心转意了。
好在他最坏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就在这天傍晚,公主殿下的侍女终于跑了过来,传达了公主殿下的邀请。
艾格隆松了口气,然后赶忙赶到了公主殿下的寝室外面。
他没有等候多久,很快,公主殿下就走出来了。
今天的公主殿下依旧青春动人,不过和往常的华贵穿着不同,她今天只是穿着一条时下在市民妇女当中流行的浅黄色紧身羊毛连衣裙,这种裙子在肩膀上有大灯笼短袖,露出一截长而且白皙圆润的手臂,手上则戴着丝绒手套;头发上盘了一个发髻,留下几缕落在两额边,裙脚上是带着花饰的鹿皮鞋,细长的脖子上则挂了一条色泽普通的珍珠项链,其他则没有佩戴任何装饰。
穿着简朴的公主殿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或者说,简直就像刚刚出嫁不久的布尔乔亚家庭的小妇人一样。
“你在发什么呆呢?”看着艾格隆怔怔的样子,公主殿下面无表情地问。
虽然她的语气有些冷淡,但是艾格隆心里倒是反而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几天来第一次听到她开口。
只要她主动开了口,那就意味着之前的风波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殿下,抱歉,我有点魂不守舍,您的新装束让我迷花了眼。”他连忙恭维。
“你说这种无聊的话,只会浪费你自己的宝贵时间。”公主殿下皱了皱眉,“还不赶快一点吗?”
“什么?”艾格隆一下子没太听明白。
“平时不是很机灵吗?怎么一下子又开始糊涂了?”公主殿下伸出手来,想要和往常一下捏一下他的脸,然后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手在半空当中放了下来。
“不是你自己跟我请求过的吗?你想去剧院,今天我就带你去。”
“原来如此……”艾格隆恍然大悟,然后又有点感动。
他没想到,就在这几天里,公主殿下居然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就把这事情给办成了。
明明那么生自己的气,结果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自己的心愿给完成了……
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最后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诚心诚意地道谢。
“谢谢您,殿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报您。”
“少说这种废话了,赶紧换装吧。”公主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示意女仆带他去换衣服。
艾格隆顺从地跟着女仆来到了换衣间,然后女仆递过来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这个时代和其他时代一样,男装要比女装简单许多,他穿上了黑色的长外套,白色的高领衬衣,打着细细的领带,脚上则穿着灰色的短靴,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丝绒礼帽。
完成这一番换装之后,艾格隆在镜子里一看,发现自己就像个富商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一样。
带着一股奇妙的心情,他跟着女仆走了出来。
他刚刚走出门,公主殿下的视线又马上移动了过来,仔细从头到脚打量了艾格隆一番。
艾格隆刚想问她满意不满意,公主殿下又移开了视线。
“走吧!”
就这样,在公主殿下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宫廷前广场,坐上了马车,而随行人员——包括夏奈尔和负责保卫工作的福雷斯蒂上尉等人,也分别坐上了另外的马车。
在暮色渐渐降临的时候,这几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驶出了宫门外。
美泉宫就在维也纳西南郊,和城区挨得非常近,所以轻易就能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驶入到维也纳城区当中。
尽管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维也纳城中,但是艾格隆此刻仍旧忍不住有些激动。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借助自己的意志来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意味着他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正是从盛夏开始转向秋天的时节,微凉的风透着车窗不断地往马车车厢当中灌了进来,吹拂着他的脸,在召唤着他。
是啊……自由就像是如此触手可及,仿佛只需要再踏出一步,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我现在跳出去,会不会可以直接逃掉?
看着两边街道上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人群,艾格隆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不行……不能冲动。
艾格隆努力压抑住自己渐渐凌乱的呼吸,坚决地掐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这辆马车里只有公主殿下和自己两个人,但是后面可是跟着几个卫兵,还有自己的剑术老师,自己是没有把握跳下马车后就能够逃离他们的追捕的。
况且就算逃过了他们的掌控那又怎么样?自己没有规划的逃跑路线,也没有负责接应的人,甚至没有逃亡工具,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只需要几个小时,维也纳城外就将是骑兵到处巡逻,城内警察挨家挨户搜索,天罗地网自己将无处可逃。
而如果自己被抓了,那么接下来肯定会面临极为严厉的处罚,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类似的机会了。
所以,现在并不是逃跑的时机,自由的果实现在纵使看上去再怎么甜蜜诱人,也绝对是有毒的,绝对不能贸然吃下去。
没事,已经等待了十几年了,不怕再等待一会儿……少年带着笃定的决心,渐渐地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接着,他又打量了一下坐在身旁的苏菲公主。
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公主殿下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看着窗外,她应该还是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吧。
“殿下,谢谢您。”带着由衷的感激,艾格隆仿佛是自言自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好意。”
公主殿下没有回答,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沉默当中,马车沿着桥越过了维也纳河,然后沿着玛利亚希尔夫街和林茨街,一路穿过或宽阔或狭窄的街道,最后来到了赫尔纳尔斯大街。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维也纳市民们大多数人最后的归宿赫尔纳尔斯公墓,而马车当然不会通向这个方向,它们往东北拐了过去,然后在一座剧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剧院看上去并不大,不过位置倒是相当便利,它旁边不远处就是维也纳的天文台,而在剧院楼顶远远眺望,能够看到位于城市最中心的旧皇宫霍夫堡宫。这座宫室掩映在周围的树草当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才能让人模糊地看到它宏伟的轮廓。
晚上一直都是维也纳最热闹的时候,剧院总是人声鼎沸,这一次也不例外。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这几辆马车在远处的街巷里停了下来,然后公主殿下带着艾格隆沿着街道走向了剧院,夏奈尔跟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旁,而其他人则远远地跟在了身后,免得打搅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眼下正值开幕前,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入到了剧院当中,旁人们要么毫不在意,要么打量了他们一眼之后继续聊天,打发最后的时间。
苏菲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这嘈杂的环境,更加不喜欢里面闷闭的空气,于是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了剧院的售票处。
“先生,我想要包下一个包厢。”她直接对售票人员说。
虽然貌似商量,但是公主殿下不经意间还是带上了一种命令的语气。“我们要视野最好的。”
售票员打量了对面三个人一眼,估测了一下他们的衣装。“别开玩笑了,小姐,包厢都有预定的。”
“把你们经理叫过来!”苏菲公主不耐烦地说。“我要包一个包厢!”
也许是被公主殿下所震慑,售票员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往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很快,有一个中年人匆匆赶了过来。
“您好,夫人。”他跟苏菲公主脱帽致敬,“刚刚听我的人说,您是要包下一个包厢?”
“是的。”苏菲点了点头,然后又强调了一次,“我们要最好的。”
经理疑惑地看了看他们,“您要包多久?”
“一年吧。”苏菲公主想了想,然后回答。“刚才听他说已经没有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换一家吧。”
“有倒是有,不过这价格可不便宜……”经理回答。
“要多少钱?”苏菲公主不耐烦地问。
“大概,800古尔登吧。”经理随口说了一个价格,“我们这边有很多贵客……”
“好吧,给他。”苏菲公主不耐烦地对后面的夏奈尔说。
居然直接就接受了这种价格!
经理惊愕地打量了这三个人一眼,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是什么人。
【奥地利因为近代历史变迁的关系所以币制变幻非常大,同时因为多次政府财政危机,所以搞过好几次官方铸币贬值,总体来说,主要流通货币是一种名叫古尔登(gulden)的银币,大约含银量为11.1克,而1古尔登银币又相当于60个名叫克鲁泽(kreuzer)的铜币,这是主角所处年代大体上维持的币制体系。
按照这个含银量来换算,1古尔登银币大概相当于2.5法郎(笔者自己换算的,不保证准确)。
1867年后奥地利帝国变成奥匈帝国,又搞了币制改革,重新划分了货币体系,重新铸造货币,把古尔登银币和克鲁泽铜币的比率变成了1:100,同时还发行了一种名叫弗洛林(florin)的金币……
总之这些就太复杂了,作品当中涉及奥地利货币的情节一律使用古尔登银币,同时按照法郎计算购买力,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