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一月，临安的气温开始逐渐下降。
    遇上阴雨天气时，人们已经不得不披上一件轻薄的外套来御寒。
    周四，中午。
    方棠刚刚听完一场专题讲座，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便打算在食堂吃过午饭再回家。
    走到路边，等待公交时，她取出手机，给林谨言发了条微信消息。
    方糖：开完会了，我先去食堂吃顿饭，晚点再回去。
    最喜欢的言：我已经到家了，麻烦宝宝顺路带杯奶茶回来。
    方糖：奶茶？不是果茶？
    最喜欢的言：嗯，想喝红豆布丁，要热的。
    方糖：哦。
    方糖：还要别的吗？
    最喜欢的言：不用了，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就行。
    方糖：[ok]
    方棠收起手机，站在马路旁静静等待。
    就在这时，斜后方走来一名高高瘦瘦的男生，远远地朝她打了声招呼：“哎，方棠~”
    方棠偏头看了一眼，微笑点头：“班长。”
    这次的专题讲座，每个班都有限额。
    不是所有人一起抢破头的那种限额，而是每个班都必须有人到场的那种限额。
    这是份枯燥又无趣的苦差事，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参加。
    也不知道为什么，远处那位看起来老实诚恳的班长，偏偏就带着这份差事找上了她。
    两个名额，刚好她一个，那位班长一个。
    “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这次讲座会这么无聊……”
    班长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快步走到她身边，“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当做是赔罪？”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方棠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要的要的……浪费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班长轻呼一口气，一脸诚恳地问道，“要是你不想在外面吃的话，我直接在食堂请你一顿怎么样？”
    “真的不用……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方棠婉拒道。
    “那……”班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从远处驶来的公交车，便又转而问道，“你是打算去食堂吃饭吗？”
    “嗯。”
    “正好我也要去食堂，一起吧？”
    “……”方棠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终究是一个班的同学，她说不出太绝情的话。
    而且只是去食堂吃饭的话，她也没权力反对。
    “车来了，上车吧。”班长笑了笑，率先走上公交车。
    方棠紧抿嘴唇，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对方坐下后，这才走到对方后边两排的位置坐下。
    班长见状，神情有些僵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发动，方棠思虑两秒，取出手机，再次给林谨言发了条微信消息。
    方糖：有人想约我吃饭怎么办？
    最喜欢的言：男的女的？
    方糖：男生。
    最喜欢的言：是谁？你们班的同学？
    方糖：班长，就是今天找我一起参加专题讲座的那个。
    最喜欢的言：哦。
    最喜欢的言：你在哪个食堂吃饭？
    方糖：问这个干嘛？
    最喜欢的言：没事，就随便问问。
    方糖：老地方，稻香食堂。
    最喜欢的言：哦。
    方棠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聊天记录，抿嘴浅笑，继续打字。
    方糖：别想太多，我已经拒绝了。
    这次的等待时间有些漫长，对面过了半分钟才给出回复。
    最喜欢的言：哦。
    方棠长吁一口气，收起手机，转头望向窗外。
    天空是蔚蓝色，阳光灿烂，风景正好。
    ……
    五分钟后，公交车抵达了稻香食堂。
    班长率先下车，与方棠保持一段距离，缓步前行。
    他知道对方应该是不愿意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但是在被明确拒绝之前，他依然不想轻易放弃。
    如果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选择逃避，那还谈什么追求。
    方棠看到身边的班长，也没怎么在意，默默排队点餐，随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班长在她对面坐下，冲她笑了笑。
    方棠还以微笑。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对方。
    仅仅从同龄人的角度来说，对方其实是个挺优秀的人。
    能做到班里大部分人都不讨厌，并且还有许多人愿意与其交朋友，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只是，不讨厌，并不代表她就要接受对方的好意。
    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事实上，她已经隐隐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碍于同学关系、碍于对方没有明确表达，她也不太好直接把情况挑明。
    这谈不上是什么优柔寡断，最多只能算是与人为善。
    她还在寻找机会。
    只要对方说错了什么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路给堵死，不留任何空隙。
    “话说，你平时玩游戏吗？”班长似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玩啊，玩得挺多的。”方棠随口回应一句。
    “哦，你玩什么，手游吗？”班长闻言明显来了兴致，“我玩皇者荣耀挺厉害的，有空可以一起双排上分啊。”
    “双排……”方棠瞄了他一眼，心中微动，抿嘴浅笑道，“我平时都是跟我男朋友一起玩switch上的独占游戏。”
    “……”班长一愣，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神情有些恍惚，“男朋友？”
    “嗯，我们偶尔也会在电脑上玩玩sbeam的联机游戏，还有国际版的《麦块》……”
    方棠认真讲述，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不知道你对三、四个人一起玩的联机游戏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这个……有空再说吧。”班长的表情有些僵硬，勉强笑了笑之后，低下头安安静静地扒饭，再也不敢提起玩游戏的事。
    其实不止游戏的事，他连其他话题都不想再提了。
    男朋友……
    上半学期才刚刚过去一半，对方就已经有男朋友了？
    平时好像也没见对方跟其他男生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吧？
    这……会不会是对方婉拒他的借口？
    不过，这要是借口的话，对方应该也不会有底气邀请他一起玩游戏吧？
    嗯……
    班长纠结了半天，最终在即将吃完饭的时候，决定要出声试探一下。
    “那个……”
    “它是一只小跳蛙，越过蓝色大西洋，跳到遥远的东方……”
    一阵充满童趣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方棠歉意一笑，从裤兜里取出手机。
    班长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呼……没事，正好趁此机会，打一下腹稿。
    方棠低头瞄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嘴角微扬，微微侧过身。
    “喂？”
    “吃完了吗？”
    “差不多。”
    “所以你还在里面？站起来举个手看看。”
    “别吧，那也太尬了。”
    “不然我怎么找你？”
    “唔……”方棠瞟了眼面前的班长，迟疑一秒，最终还是乖乖地起身举手，“这样能看到我吗？”
    “行了，跟罚站一样，赶紧坐下吧。”电话那端传来“嘟”的挂断声。
    方棠强忍着哼哼对方的冲动，放下手机，重新就坐。
    “你这是……”班长满脸疑惑，试探性地出声询问。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方棠飞快地把餐盘上的饭菜扒拉进嘴里，起身含糊说道，“我先走了，想一起玩游戏的话，可以在班级群里找我，拜拜。”
    说完，她便端着餐盘，快步离去。
    “……”
    班长一脸茫然地目送对方走到大门前，然后……
    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一名高大帅气的男生，像牵小动物一样，牵着离开了食堂。
    他从来没见这姑娘露出过这样乖巧可爱的模样。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还真是男朋友啊……
    ……
    食堂外。
    “嘿，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
    方棠紧紧抓着林谨言的手掌，有些小雀跃地跟在对方身旁，感觉走路都带上了风。
    “所以你之前发消息，就是在故意试探我？”林谨言偏头看她。
    “没有试探你，真的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而已。”方棠抿嘴浅笑，“不过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过来找我的，所以我就顺便把它当成了一种保险。”
    “保险？”
    “嗯，万一我说了我有男朋友，我那个班长不信的话，你就可以过来及时救场了。”
    “啧，那我要是没来呢？”林谨言好奇问道。
    “我会对你很失望。”方棠瞥了他一眼，“不过最多也就是生一天的闷气，第二天估计就差不多全忘了……我就是这么大度的人呐。”
    “然后等下次吵架的时候再翻旧账？”
    “哼！”
    “说认真的，要是我真没来，你会怎么想？”林谨言紧紧握住对方娇嫩的小手。
    “可能我对你的评价会低上那么一点点。”方棠轻抬下巴，朝他皱了皱鼻子，“不过因为你在我心里的评价是无限高的，所以降低那么一丢丢，根本不碍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
    林谨言闻言，面色稍显肃穆，“情侣之间那些导致争吵的怨气，本就是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所以我很早之前就说过，要是我们对彼此的一些行为有什么不满，就当场说出来，然后再当场解决，千万不能压在心里忍着，这样忍着，早晚都会出事。”
    “我知道……”方棠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轻笑着说道，“所以你刚刚要是没来的话，就算我心里没气，也会跟你抱怨几句，让你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
    “只要你别情绪失控，我肯定全都虚心接受。”林谨言点头应道。
    “然后你自己在一边偷偷生闷气？”方棠撇了撇嘴。
    “呃……”林谨言挠了挠头，有点尴尬，“这就需要你把握一个度……抱怨也不能抱怨太久，偶尔也可以让我狡辩一下。”
    “那万一你的狡辩让我更生气了怎么办？”
    “嗯……这就需要我自己也把我一个度了。”
    “哼！”方棠忍不住翻起白眼，感觉这就是一个死循环，“这样来来回回的，到最后可能还是会让某个人情绪失控。”
    “……”林谨言认真思考片刻，设想道，“那我们就把刚刚争吵的这件事记下来，先转移注意力，做点开心的事，等过一两个小时再回头重新讨论这件事。”
    “总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方棠小声嘀咕。
    “先试试看嘛，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一计不成，我们下次就再换一个办法……世上千万种办法，总有一款是适合我们的。”
    “好吧，勉强同意。”
    ……
    两人一路闲聊，经过校外的奶茶店时，买了两杯热腾腾的奶茶。
    “我问了何远还有张立轩，他们都说，o站的百大up主大概率是早就确定了人选，之后会在这个月发出通知，让获选的人去o站总部拍一下宣传照之类的。”
    林谨言喝着手里的红豆布丁奶茶，娓娓说道，“一般在十二月上旬的时候，所有up主基本都能搞定这件事，然后就等着一月份参加颁奖。”
    “哦……”方棠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那你觉得你今年能拿到百大吗？”
    她知道自己今年多半是拿不到百大的。
    o站每个分区的百大名额都有限，美食区粉丝数比她多，人气比她高的人不在少数，怎么想也轮不到她。
    至于林谨言这个什锦区up主……还真不好说。
    “我也不清楚，嗯……其实我现在还在考虑，万一我真得了百大，最后要不要接受。”林谨言思索道。
    “啊，为什么还要考虑？”
    “因为在拿奖之前，我肯定得先跟o站签协议啊。”
    “你是怕受到束缚？”方棠瞬间反应过来。
    “不是。”林谨言摇摇头，“一般来说，up主跟o站签的协议，基本不可能会有太大的约束力，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就完全可以把它忽略掉。”
    顿了顿，他又接着解释道，“我考虑的，是签了协议之后，我可能真的会把做up主当成是主业……毕竟要是兼职比主业还赚钱，谁还会想着累死累死地去做主业啊？”
    “嗯……”方棠低垂目光，点了点头，“这个就要看你的心态了。”
    “先不急，等o站那边的通知下来再说。”林谨言笑道，“要是到时候你也获奖的话，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