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玻璃包裹着精致的酒液，递进红润饱满的嘴唇。
    娜奥米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李斯特。
    “王子殿下这一次真是让我也叹为观止，魄力，决心，分而化之的手段当真是精彩绝伦。”
    李斯特矜持一笑：“可是公主应该明白，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实力。”
    娜奥米脸色微微一僵。
    她的话语中，尊称王子只是为了讽刺李斯特用手段夺取时钟之城的控制权，但是李斯特却点破了她一直隐藏的身份。
    由于鱼人王权依旧旁落负隅顽抗的原因，人类对于海洋主权的联盟依旧保持着明面上的服从。
    只是因为霸主易权，鲛人的地位也有了微妙地变化，至少潮汐商会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出政治场所就是信号。
    至于鱼人，那位潜逃的公主不出现就算了，出现的话……就是一场旋涡，至于鱼人复位这种事，除非有哪位神祇复苏，恰好对他们表示了同情。
    总之用比登天还难来形容并不过分。
    但是鲛人王室对人类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普通的鲛人在超凡生物中可以被评价为优秀的原因是他们可以盛产和魔力金晶效用不相上下的魔法容器——鲛人泪。
    而如果是王室，可以将这个上限拉到十倍以上。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鲛人和人类目前还是在暧昧期，鱼人族这位“正房”还没下线，鲛人王室就出现在了人类的领土中，人类就算是做给其他人看，也不会放任。
    更何况，鱼人和人类的同盟契约中，对鲛人王室的“裁决”可是经过了公证的。
    没人发现还好，如果被发现，娜奥米只能夹着尾巴当鲛人。
    不过被李斯特点破身份的娜奥米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李斯特：“阁下说笑了，公主殿下的名号可不能随便乱说，否则我会很困扰的。”
    她柔软的手指拂过嘴唇，将微不可见的水痕压下。
    “也是，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知道你们一个月拿不出1.3亿，之所以敢答应，想必是和希尔薇校长那边通过气，想暂缓她那边的8千万，只给我这边的5千万，对吧。”
    李斯特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娜奥米放在桌台上的玻璃杯微微一碰。
    娜奥米只是微笑，这种事，别人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承认，她做的完全符合契约上的内容。
    李斯特见状，也没有生气。
    “其实我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很好奇，这么大的一笔数目，你们商会居然说贷款就贷款了，就一点也没考虑过风险吗？”
    听到李斯特的话，娜奥米这才回应：“当然考虑过，只是阁下认为，您能拖欠我们的款项吗？因为背后的那位奇迹站台？”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自傲：“哪怕是蔷薇帝国，也不可能在女神的见证下拖欠属于正义的财产，您说呢？”
    李斯特对此表示赞同：“没错，正义的财产，那么这1.3亿财富金币的资源……这是你们从鱼人王国的宝库中得到的几分之几呢……或者说，是公主殿下从中‘获得’的几分之几？”
    娜奥米平静的目光中，魔力如同潮汐翻涌。
    鲛人一族推翻了鱼人的统治，同时依附于鱼人的那些墙头草当然也没有被放过，海洋中的资源何等庞大，一族足以抵得上几个完整的世界，作为利益既得者，她的手脚自然也没有多干净。
    但是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说，她的这笔钱都见不得光，只是她作为商会的负责人，还是有不少途径“洗钱”的。
    李斯特就是她的洗钱工具人之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个，至于和希尔薇的交易，只是顺势而为，各取所需而已。
    这才是她放出天价贷款的原因，也是双方契约中对金额具体数目的保密原因。
    甚至明面上，李斯特的借贷金额只有100万财富金币，利率也是百分之一，这顿操作罗伯特不知道原因，李斯特却明白，标准的洗钱流。
    “……”娜奥米一时想不到要说的话，她没想到自己的这项操作连希尔薇都没有发现端倪，却被李斯特看了出来。
    “不过对我来说，你们洗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在洗钱的过程中不要让我亏本就行，你说呢。”
    李斯特看着娜奥米。
    娜奥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被李斯特说中了，不过她的这笔钱来历比李斯特想的更复杂，这也是她不得不和希尔薇合作的理由，李斯特的身份刚好合适，有钱但是背后没有靠山，而且这个人选是希尔薇这边确定的，和娜奥米不同，希尔薇校长考虑的是李斯特和卡琳娜之间的婚约，她要打消李斯特不切实际的“复国计划”，经济战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所以给李斯特找一个他无法毁约和拒绝的债主是必然的，加上西泽斯坦的主张和鲛人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达成了一致，娜奥米在巧合下和希尔薇沟通后，双方都将目标放在了李斯特身上。
    接下去就是对罗伯特的施压和阴谋，不过光辉教堂的行动让希尔薇和娜奥米坐享其成，顺势而为之下，李斯特一方只能签下这份合同。
    至于1.3亿财富金币的资源……
    事实上，这笔资源只是为了洗钱，包括之前李斯特看到的自己的那座自己的城堡，造价估值100万，这是市场价，但这其中肯定溢出了一倍的价格不止。
    像建筑主体的黑金秘银等，都是由潮汐商会负责采购运输，这之间的差价对李斯特等人没什么影响，但却是潮汐商会可以洗钱的步骤之一，这些步骤一多，洗钱就容易了。
    这就是庞然大物的运行规则，在潮汐商会这样的体量下，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是很恐怖的数额。
    而明面上的钱，就是李斯特贷款的利息。
    这才是希尔薇和娜奥米给李斯特挖的坑。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银行，财富教会的储蓄机构中除了保证安全不会给你任何利率，所以李斯特没有办法用储蓄的方式来还债。
    一年26张蓝色卡牌，李斯特可不会吃下这个亏，而且其中自己只借5000万，却要还1.3亿，这个利率绝对超过了百分之五，即便是他，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冒犯。
    这些人真以为自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想像吸血虫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凭什么？
    “财富教会的宗旨是利息的撬动者而不是掠夺者，你们的手法应该没有经过女神的公证吧，或者说，公证的部分只有那份假契约？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来说，这份就是真契约。”
    娜奥米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看着李斯特，轻抿红唇。
    “我们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
    听到娜奥米略显苍白的辩解，李斯特只是成竹在胸地再次和她碰杯。
    “当然，我也知道，光辉教堂那边的压力都是由希尔薇校长在那边在扛着，但是超凡芯片这几个月的分成……这件事你可以问一下校长，但是我觉得8000万……我觉得我的命还没有这么值钱，不过为了感谢希尔薇校长的救援5000万我还是拿的出手的，当然不是银狼。”
    不是银狼，当然也不可能是财富金币。
    5000万金加隆，换一个月对峙光辉教堂，这份工资已经很离谱了，李斯特的这种行为已经是在哄抬物价。
    至于希尔薇要价8000万财富金币，那是以世代庇护为前提的，毕竟她也没有和光辉教堂翻脸的打算。
    不过李斯特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善意就是了。
    什么时候吃软饭需要这么高的成本了，这是在破坏市场秩序！
    “契约的事，恐怕已经无法更改。”娜奥米面容上浮现出了几抹怜弱的神情，张弛有度的曲线微微前倾，“虽然我们的契约公证者不是财富女士，但秩序之主的公信力想必也不算弱。”
    李斯特深深地看了娜奥米一眼，然后轻轻点头：“既然你们这么严格地按照契约上的条例来执行，那么我就提醒你们一句。”
    “……那我就先谢谢阁下的好意了。”娜奥米正襟危坐，气质转变，端庄肃穆。
    对方的演技至少进阶过一次。李斯特心中吐槽。
    “一个月内，按照契约上的规定，你们需要一共交付给我1.3亿和市场价值相当的资源，是1.3亿。”李斯特认真而严肃的目光如同野兽一般侵略着娜奥米。
    “这恐怕……”
    “按契约上的来就可以了，我等候贵商会的消息。”李斯特却没有了和娜奥米继续的想法，起身离开了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