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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别抱幻想
    “你帮我问问,傅白要不要来我们这边。”
    女子如是说道。
    傅款尚且未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中回过神来,乍然听见女子这么一问。他敏锐地问:“你什么意思?”
    “放心,放心,我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们老大有执念,非得让加上这句,你就当作开场白吧。”
    “傅白绝无可能去黄泉。”
    “哦,那就没得聊了。”
    女子并不感到遗憾,她只是在例行公事。待说完这段后,她细致地解开左手腕上缠绕的丝线,一圈一圈,把它们握在手里。
    “虽然很抱歉,不过焰尾仙君,你只能到这里了。安心,我不是个残忍的人,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言罢,她猛地收拢五指。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红线骤然收紧,速度极快,甚至能听见簌簌的裂空之声。
    红线全部汇集在傅款所站的位置,密度猝然增大,那些原本被肉眼很难捕捉的丝线也变得集中浓稠。它们像藤蔓一般绕在傅款的身上,很快将他包裹起来,成一个血色的人形。
    “仙君好走。”
    女子嘴上道别,眼中却依旧不起波澜。她愈发地攥紧红线,锋利的线割破她的手掌,在吸收了血液后,像有了生命一般地蠕动,更加紧密地裹住傅款的身体。
    然后收拢,缩紧,人形不断地变小压缩,砰地一声,炸开。
    漫天断掉的红线和鲜血肉块一并从空中撒落,原本站着傅款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滩血水。
    “嗯?”
    方才,出现爆炸声的时候,女子抬了下左边的眉,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轻微的异样。
    而现在,当她目睹那滩血水的时候,更是变得有些困惑。
    按理说没什么不对,但是……
    突然,女子感觉到自己的右后方有异样。她紧急转头,却看见一尾长鞭游龙般穿过丝线的裂隙,向她袭来。
    那鞭子来得太急,让女子没有时机躲避。她愣在原地,鞭子就顺势缠绕在她的脖颈,并狠狠勒紧。
    女子一手抓住鞭子,试图把它拽下来,但并没有成功。这长鞭被人远距离操控着,像片撕不掉的膏药,紧紧地贴着她。
    她环顾一周,却没有看到傅款的身影。随即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手指动了两下,停顿,又落回原来的位置。
    “焰尾仙君,”在这个关头,她还能保持冷淡镇定的模样,只不过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气音,“这没有用。”
    焰尾隐藏在扬起的风沙里。没有出声,用手指擦去侧脸被割破后留下的血。
    他目前的情况比方才要更惨一些。就在刚刚,女子收紧红线时,焰尾用傀儡与自己交换,从中逃脱,获得一丝生机。然而那红线的速度也十分快,并且到处都是。在逃脱的时候,焰尾不可避免地被划伤些许。
    不过这条命好歹是保住了。
    刚刚在紧急的情形下,焰尾还有余力去观察这些红线的分布。他发现,距离那女子越近的提防,红线就越密。所以谨慎起见,他还是要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他胸口郁结了一股血痰,但焰尾忍住没咳。如果咳出声,很有可能被女子定位,并再次用红线追踪。傅款虽然能够再用傀儡代替自己,但是从交错的红线中寻出一条逃生之路又是个难题。
    他刚刚试了一下,这些红线割断后,会很快地找到头尾重新粘合在一起。也就是说,不管他怎么挥剑,想要把它们斩断再脱身,也是不现实的。
    很麻烦,傅款心想,他现在就像位于一个编织的囚笼,不管怎么挣扎都是困兽之斗。
    方才他抛出长鞭,对准女子而去,是打算以此一击来逼退对方。虽然没什么必胜的指望,但这一击,的确是他最佳的机会。
    然而听女子的口吻,她似乎并未感受到什么威胁。虽然紧紧箍在她脖子上的长鞭,让她喘不过气,但她依然在对傅款很认真地强调。
    “焰尾仙君,我说了,这没什么用。”
    下一瞬,女子的头颈忽然分离,在其中有数条粗的红线连接她的头颈。长鞭骤然松落,掉在女子的脚边。女子伸手扶住自己的头颅两边,向下一压,身体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是上一次大战距今太久了,还是焰尾仙君的记性变差了。上一次,仙界之所以迟迟无法击退黄泉,是因为我们和你们的身体构造不同。仙人,脱胎于人,简单地说,就是拥有了更强韧的身体和仙术的人,因而人的肉体的极限,对于你们而言,依然存在。
    “可我们不是。哪怕外形上再接近人,我们也清楚地知道,我们是魔是魇、是妖是魅,和你们,截然不同。”
    女子寻找的眼神向左一晃,又倒退些许,定在某一点。
    “所以焰尾仙君,不要再挣扎了,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焰尾一面屏息听着女子说话的声音,以此来判断她是否还在原地,一面悄声调转了观澜剑的剑尖指向,打算再进行下一次的突袭。
    可就在这时,他的后颈汗毛倒竖,身经百战的躯体已经前一步察觉到危险和杀意。傅款回头。
    女子就站在他一步之远的地方。
    “死在这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早死早结束痛苦。焰尾仙君,你也不想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吧。”
    傅款微微抬头,在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无数交错的红线网。
    它们在向他不断逼近。
    傅白眉头紧皱,双眼却并未睁开,但他不安的神情,让在场的华阳和红微都感到焦急。
    华阳按住傅白颤动的身体,急急地道:“不醒就罢了,怎么又开始发抖?红微,你过来帮我按着他。”
    “好。”
    红微伸手压住傅白的肩膀,华阳趁机取出一粒定魂珠,让他含下。
    闭着眼睛的傅白含住定魂珠后,舌尖一顶,又将它吐了出来,把华阳气得想抽他。
    “哎哎,别吐啊!这好贵一颗!”
    红微也着急。
    “焰尾那边要救,傅白这里又离不开人。这可如何是好?”
    “谁来告诉的就让谁去救。广陵呢?死了?”
    “这时候就别贫了!广陵仙君既然把消息传到咱们这处,那定是他脱不开身。要不我去救,你来看着傅白。”
    说话间,傅白的情况又变得恶劣,呕出一口浓血。华阳吓一大跳,怕他呛着,连忙把他的上半身扶起一点,给他拍背擦血。
    红微也上前帮忙。
    华阳一边把血迹擦干净,一边对红微说:“不行,再拖下去他就凉在这儿了。这样,你我二人合力施术,强行把傅白的元神归位,把他唤醒。”
    “可是这样,焰尾那边……”
    “不会耽搁太久的,广陵估计也会给其他的仙君传信。眼下的情况顾不了太多了,再这样纠结下去,哪个也救不活!”
    华阳说着,就要把傅白重新放平。可就在这时他手上一紧,另一只苍白的手搭住了他。
    傅款偏头吐掉嘴里的血和沙砾,神情是罕见的严肃。刚才,在那张红网向他袭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扬起一股风沙,阻挡了女子的视线。这短暂的停滞让傅款有了逃生的机会。他抓住时机,再一次和女子拉开距离。
    一味地逃也不行,必须再想别的办法。
    傅款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肩膀的那一处再次撕裂,血液蔓延的范围更广。此外,那些红线割出来的伤又深又多,一时半会很难把它们全部包扎好。
    他紧紧地皱着眉,伸手入怀,摸了下仅剩的药瓶。
    这么点药,一定不够用。傅款无法,只得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来疗治身上的伤口。
    这里到处都是红线,疏密不一。傅款已经确认,那女子正是通过这些红线的颤动,来判断他的方位。
    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囚笼内,他怎么挣扎,似乎也不能阻止死期的到来。
    与此同时,还留在原来位置的女子轻蹙着眉,有些不满地看向风沙袭来的方向。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刮起一阵短促的旋风,一个高大壮硕,赤着上身的男子从其中显现出来。
    “红玉,你怎么在这儿?”男子粗犷的声音响起。
    “替你收拾烂摊子,”红玉,也就是那和傅款交手的女子如是说道,“焰尾的实力大不如前,你不乘胜追击,把他在这里解决。难道要放虎归山,等他取回力量,再杀回来收拾你?”
    男子即是把傅款打伤的连芍。
    连芍哈哈一笑,笑得没心没肺且爽朗。
    “我这不是追过来了吗。中途迷了会儿路,风沙太大,看不真切。莫怪莫怪。哎呦,你这线还挺锋利……”
    这里遍布红玉的线,即便是连芍来了,红玉也丝毫没有把它们卸除的意思。
    “对你的同伙就不能温柔点吗。”连芍不禁抱怨着。
    红玉还是那副不惊不喜不死不活的样子,她在重新寻找傅款。
    “躲不开的话,你就和傅款一起死在这里吧,也算是缘分一场。每年我带酒来给你上坟。”
    “得了,连我的死都一块儿安排上了。”
    连芍嘴上和红玉闲侃打趣,实际上和红玉一样,也在寻找傅款的藏身之地。
    他块头大,看起来没心眼、粗枝大叶,实则心思比谁都要缜密,否则也不会坐到现在的位置。
    他们二人的对话,虽然未能全部传到傅款耳中,但后者已经发现,方才和他交过手的连芍也一并追到这里。
    这下可麻烦了。
    在之前的交手中,傅款发现,这个连芍,招式大开大合,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经过周密盘算过才出手的。
    一般这种破坏力巨大的人物,脑子都不好使。因为一旦他拥有了脑子,那么几乎称得上没有弱点。
    此外,红玉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姑娘看着冷冷淡淡超脱物外,但下手比谁都果决比谁都狠。
    傅款大概真的能看见自己的死亡期限了。
    慨叹之际,精神有片刻的放松,不小心挪动的右脚带起一片尘土。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丁点变化,让连芍和红玉瞬间捕捉到。
    “找到了。”
    红玉低声说了一句,几乎同时,连芍就向着那个方向过去。傅款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原来躲在这里,焰尾仙君,可让我们好找。”
    连芍咧嘴一笑,尖锐的牙齿露出来。他挥着重戟刺向傅款,被傅款将将躲过。
    然而傅款又紧急侧过身子,避开腰间的一条锋利红线。红玉配合着连芍,把傅款的退路堵死,让他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这下可真是进退维谷。
    “过了这么多年,仙界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长进,甚至退步了。像焰尾仙君这般以一敌百的威风人物,如今也到了这番落魄境地……”
    连芍将战戟竖握,遗憾地摇头。
    “真是……太不像话。”
    傅款不屑地嗤笑一声。
    “战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莫说什么没有长进的谬论。仙界死了我一个,无足轻重,还有的是人能对付你们。”
    “还有什么人?”连芍挑了下眉,“你说傅白?
    “傅白他当年就没能赶来救你,如今,仙君又在抱有什么没必要的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