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特别处理”是吴为专门为对初到安塞的奴仆们准备的迎接措施,其实就是集体洗澡罢了。众奴仆被分为男女两队,分别在公共浴室中进行全身沐浴,已经有专人为他们准备了热水、毛巾、硫磺皂等诸般物事。陕北这儿老百姓本来就都不大爱洗澡,据说还有一生只洗三次澡的说法,就是出生、结婚和去世的时候。其实倒不是他们不想洗,实在是条件所限,太过缺水。即便在吴为的努力下,本地的供水条件大大改善,但长期形成的习惯却又哪里那么容易改掉了?吴为作为一个现代人,虽不至于说有洁癖,但也不属于邋遢那一类的,对这种情况最是深恶痛绝。灾民大营一时顾及不到,只能严格要求一下灾民们的基本卫生习惯,不随地大小便,不乱扔垃圾,不喝生水之类,饶是如此,卫生状况也已大为改观,让知府张邦彦都大为惊叹了。
而对于自己的嫡系部下们,吴为提出的要求更高,专门为他们建了公共浴室,要求他们每天劳动完毕必须洗澡。所谓公共浴室,其实就=顶=点=小说是一个无窗大屋,里面修一个大水池子,整体用青石铺就,3丈见方,一次可容得上百人同时沐浴,俨然就是后世澡堂子的模样。浴室的工作人员包括清洁池子的,烧锅炉的,存衣服的等等,优先从家眷中招聘,每月发给一笔钱粮。另外浴室还召收有不少搓澡工,如果洗澡的人愿意额外花上一小笔钱,就可以享受到搓澡、按摩、采耳、修脚等诸般增值服务。出乎意料的是,官兵们和家眷们很快就爱上了这种享受,每到浴室开放的时间排队的人都争先恐后,不少人赖在池子里面一泡就是两个时辰,甚至在里面聊天吹牛,直到浴室关门才心满意足地离去,因此也严重影响到了后面的人使用。在超过5个军官向吴为抗议后,吴为不得不强制规定每人使用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并计划再多建几间浴室,其中规定一间只对队长以上的军官开放。
今天奴仆们初次到达安塞,正好一个新浴室刚刚完工,今天初次开放,他们幸运地成为了第一批新客户。一个约摸30多岁年纪,肥胖粗壮的浴室管理人员指挥男仆们在换衣间脱光衣服,丢在一起,然后喝令他们进入浴室,脱光衣服蹲成一排。十几个彪形大汉每人提着一桶热水走到他们面前,粗鲁地将他们的发髻打散,用木勺舀水浇湿他们的头发,然后用硫磺皂往头发上一阵乱抹,并用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揉搓和抓挠,再用木勺舀水冲洗。众人的头发都很长时间没有洗过,里面已经被厚厚的油垢粘连在一起,打几遍肥皂都起不了半点泡,更不要提里面还有白色头虱和虱卵,看得让人头皮发麻。冲洗下来的污水都顺着排水沟流到了浴室外面,上面赫然漂浮着厚厚一层灰黑色的污垢。大汉们又将硫磺皂塞到每个人的手中,让他们自己照刚才的样子继续清洗,一直到肥皂打上去产生大量白色泡沫为止。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乱哄哄地费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告一段落,但现在每个人的头发看起来都清爽多了。其实吴为开始的打算是让大伙儿都剃光头完事儿,没想到在官兵中推行的时候引起了强烈反对,他们宁可每天花上一个小时清洗头发也不愿意损伤它半分。既然吴为没有满清推行剃发令的气魄,他也就只好向大家让步,但仍然坚持要求官兵们一定要做到勤洗头,如果一个月之后有谁在内务检查中被发现长了头虱,那就要被强制剃发。
清洗过头发,男仆们又被驱赶着下到水池之中,在刚才那中年胖子的呼喝声中坐了下来。滚热的池水立即淹到了胸部,浑身顿时被强烈的热量所刺激,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有的人都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了起来。胖子对此情状见得多了,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舒服?这都是托了大人的福,不然你们这些泥腿子哪里能享受到这个?”他语气颇不客气,但众人竟是人人都觉有理,丝毫不以为非。
泡得半个时辰,中年胖子从众人中点出十几人来,命他们从池中起身,赤身裸体趴在浴室一边的木架床上。这时,彪形大汉们又出现了,他们戴着搓澡的粗布手套,蘸着皂液,粗鲁地搓擦着男人们的肌肤。众人也不知有多久未曾洗澡了,身上的污垢都结成了厚厚的硬壳,刚刚被池中的热水一泡,浑身上下的污垢都蓬松起来,轻轻一搓就滚滚而下,从身上脱离,令人触目惊心!搓澡大汉们手劲极大,众人虽皆是皮糙肉厚之辈,也被搓得皮肤生疼,但效果的确明显,随着大团大团的污垢纷纷从身上掉落,没多久整个身体就被清理干净,露出了粉红色的本来肌肤。最后大汉们用木勺浇上清水将众人浑身上下冲洗干净,全套流程就算大功告成,然后再换下一批人依样画葫芦处理。
众人洗完澡出得浴室,却发现自家的衣服不翼而飞,正惶惑中,听见那胖子喝到:“依大人令,全体配发新衣,从前所穿衣衫一律烧去!”这年头,身上衣服是仅有的宝贵财产之一,闻得将要被烧,众人都不禁大惊。这时几名汉子从外面抬了几个大筐进来,里面装的都是崭新的夹袄、棉裤,还有鞋袜之类,正是应季衣衫。又听胖子笑道:“总兵大人恩典,每人衣物鞋袜都是两套!”又道:“那般破烂溜丢的衣物还留它作甚,没的带进跳蚤。既然跟了我们大人还怕穿不起新衣么?告诉你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众人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换上衣裤鞋袜,也不管合不合身,直管捡宽大的往身上套,不为别的,尺寸大了回去改小即可,怕不多得尺把布出来。那胖子明白众人心思,也不说话,只笑盈盈地看着。
出得浴室大门,众人皆是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仿佛身子都轻了几分,互相打量,都是颇感新奇,仿佛初次相见一般,联想到来之前的形状,皆是感慨万分。那些半大孤儿甫得新衣,更是蹿低蹦高,雀跃不已。再看不远处起了一个火堆,里面烧的竟是先前脱掉的衣物,隐有噼啪细响,也不知烧死了多少跳蚤臭虫。不知如何,对这过去视如珍宝的衣物被付之一炬,此时众人也不觉得有多可惜了。
不多时,众女子也洗好了,一个个秀发湿漉漉的,与男人们一样也是身着新衣,原本黝黑的皮肤竟也透出几分颜色来,含羞微笑时,更惹得一旁兵士流涎呆望,手足无措。
众人汇合后自有罗汝才安排人手带领他们前往住处安顿,一路众人自是对两旁新奇风景议论纷纷不提。陕北多黄土地形,为众人准备的也是依地势新凿的窑洞。到得地方,众人看时,只见宽敞整洁,向阳避风,都装得有崭新门窗,还有床铺火炕,竟是个直接就可入住的格局。按照吴为安排,依窑洞大小,或一家一口窑洞,或两家共住,单身女子或孤儿则是或5、6人一间,或7、8人一间,如后世大学寝室一般,只不过没有高低床,而是大炕通铺罢了。如此安排,已胜过众人期望太多,各自欢喜安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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