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拉着小绮,挨入人群里张望,只见瘦西湖湖边有一座长宽各数丈的高台,料来是往常表演歌舞的舞台,舞台边上插着一面锦旗,黑底白字,正是那面写着“拳打遍淮南好汉,劲腿踢尽广陵英雄”的大旗。
擂台之上两人正打得热烈,左边一人身穿家丁之服,竟是楚熙,见他满脸悲愤,大有拼命之势,秦阳顿时大吃一惊。他知楚熙为人老实,向来最听自己命令,此刻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上擂台挑战,必有跷蹊。
他又向与楚熙交手之人望去,见那汉子身穿红黑相间的劲装武士服,外披一条虎皮背心,身材足足比楚熙高了两个头,体形极是彪悍,一头乌黑散发随便用粗绳系着,给人粗野有力的印象。他高鼻深目,肤色黝黑,显非中原人士,料来便是适才那紫裙少女所提及的大金国勇士阿曲乌烈。
秦阳见阿曲乌烈在楚熙的狂怒攻击之下应对得轻松自如,出拳迅捷,举手投足皆有森然法度,起码是名三级下的高手,楚熙顶多不过一级上的高手,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他又见台下躺着一名家将打扮的年轻人,满身鲜血,腰身扭成奇怪形状,已没了气息。
小绮认出是昨日在吕府见过的一名家将,不禁惊叫一声,小手紧紧抓紧秦阳手臂。
秦阳昨晚见这家将与楚熙相谈甚欢,料来是至交好友,此家将也曾向秦阳敬茶,宣誓誓死追随,今日竟已惨死当场,秦阳不禁心中黯然,也明白到为何楚熙愤然上擂,他是要为好友报复!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秦阳急向台上望去,只见阿曲乌烈故意露了个破绽,引楚熙抢攻他上盘,乘楚熙抢攻之时,斜身横腿,老树盘根,轻易扫倒楚熙。
阿曲乌烈仰天大笑,左脚抬起,猛然朝楚熙胸膛踏去,他腿粗力足,眼看就要将楚熙踩得胸骨尽碎。台下众人见同胞又要惨死,都惊呼出来。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如劲箭般疾射上台,左手双指如勾,直插阿曲乌烈双眼,阿曲乌烈反应也,右手挥拳迎击,不料那人影右拳后发先至,直捶向阿曲乌烈的中线要害。阿曲乌烈急忙收腿后退,险险避过。
但见那人影如灵猫般轻落台上,落地声,随即腰杆笔挺,迎风而立。
众人定神一看,只见他身穿儒生锦服,眉目清秀俊俏,竟是一名年仅十五六的翩翩美少年。
秦阳刚才上台、出指、挥拳、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轻松飘逸,论时机力度都恰到好处,极具美感,台下观众都大为惊讶,此刻又见此少年如此俊雅,风度过人,不为之鼓掌喝彩。
秦阳扶起楚熙,见他伤势不重,便道:“小熙,你先下去,此事由我来处理。”
忽听身后急风骤起,却是阿曲乌烈兀自攻了过来。秦阳左掌轻推,楚熙身不由自被推到一边。
秦阳已斜步滑开,右手一摊一伏,尽卸阿曲乌烈的攻势。
阿曲乌烈怒吼一声,也不打话,双拳接连挥出,角度刁钻,力度沉稳,半虚半实,颇为厉害。秦阳不退反进,两步已蹿近他身边,左摊右拳,咏春拳攻守同期,抢击他胸前中线。
阿曲乌烈确有几分本事,腰身后拗闪过,起腿直踹秦阳胸膛,腿风呼啸,速度极,远胜他的拳术。
秦阳拳法丝毫不乱,飞收拳成佛掌轻卸腿劲,同时斜身上步,已避过攻势,左腿成横面腿,反踹阿曲乌烈的支撑腿。
阿曲乌烈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迅捷的贴身短打拳术,顿时被踹个正着,踉跄后退。
秦阳也不追击,只是道:“这位壮士,我意打擂,就此别过。”转身就要跳下擂台。
他既从那紫裙少女那边知道自己已被通缉,又有金人高手潜伏左近要击杀自己,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显眼,暴露身份,适才数招尚未使出四成功力。
阿曲乌烈吃了大亏,哪里肯就此放过秦阳,怒骂一句:“胆小汉狗,大宋人全是懦夫!”他口音不正,汉语不熟,但言语极尽侮辱,台下俱是大宋子民,不愤然大骂。
众人见秦阳武功不弱,纷纷高呼:“公子哥,要打败金狗,为我们大宋扬威啊!”
“打他!打死他!”
阿曲乌烈傲然挺立,指着台下观众大骂道:“你们这些汉狗莫要聒噪,异日我大金国挥军南下,定杀得你们血流成河!”
众人听他口出狂言,偏又知金国势大,俱是惊怒交集,法反驳。
阿曲乌烈又指着秦阳嘲笑道:“兀那汉狗,我阿曲乌烈在此设擂三日,只有七个人敢上台挑战,俱被我打死,你知难而退,我便饶你狗命如何?”
秦阳见他嚣张如斯,霍然转身,双目电光闪动,高声道:“阿曲乌烈,就凭你那三步猫功夫,便敢在我大宋的国土之上撒野?你要知道,此刻你所站的这片土地依然是大宋的,以后也将一直是大宋的!我大宋子民俱是热血男儿,岂会俱怕你们金人!”
他这些话掷地有声,极有骨气,台下观众不热血沸腾,大声喝彩。
擂台之旁还有十数名金人高手,目光全落到秦阳身上,其中一名年约五旬的鹰鼻老者端坐锦椅之上,容颜冷峻,颧骨内陷,似是金人头目,低声问了周围侍者数句,侍者打量秦阳好一会,惘然摇头。
老者冷哼一声,唬得那侍者满头大汗。
秦阳大步踏前,仰头朝阿曲乌烈道:“敢与我对拳否?”
秦阳身材不高,比楚熙还要矮上一寸,与那高大凶猛的阿曲乌烈一比,是差距明显,阿曲乌烈狞笑道:“谁怕谁?有种便来!”话音刚落,已举起海碗大小的拳头,猛然朝秦阳头上砸来。
拳风呼啸间,竟有碎金裂石的威势。
秦阳不闪不避,举起拳头与他硬碰硬相撞。“蓬!”一声暴响,阿曲乌烈身体微晃,秦阳却被震得连退数步,脚下踉跄,跌坐在台上。
众人大惊,纷纷惊呼,孟小绮是吓得俏脸发白,到处想找地儿攀上擂台,但那擂台有一人高,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如何能上得去,只是急得满头大汗。
台上的阿曲乌烈却是脸色古怪,呆然而立。
原来适才双拳互撞,似是全力硬碰硬,但阿曲乌烈却感到自己全力击出的拳劲如入汪洋大海,丝毫不着力,正惊讶间,从秦阳拳头处蓦然传来数道赤炎寒冰内劲,透体而入,震得他气血翻涌,一口顶在胸膛,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阳似是受伤不轻,坐在地上竟爬不起来,只得唤道:“楚熙!”
楚熙急步上前,担心问道:“小人在!公子没事吧?”
秦阳轻拍他肩膀,低声轻道:“我没事,那阿曲乌烈已被我震伤五脏六腑,功力失了大半,你全力出手,定可干掉他。”又指指阿曲乌烈,装作咬牙切齿愤然道:“我受伤颇重力出手了,但不能让这金狗辱我大宋,拼了命也得干掉他!”
楚熙热血上涌,慨然应道:“得令!”步冲上前要与阿曲乌烈相斗。
众人皆以为秦阳拼拳受伤,又见他主仆二人为了大宋的荣誉奋不顾身,都大受震撼,一时之间全场仿佛都被他主仆二人的豪气所感染,静悄悄一片。
楚熙冲到阿曲乌烈身前,双拳贯出,直击阿曲乌烈胸腹要害。他使的是少林罗汉拳,拳拳扎实,硬桥硬马。阿曲乌烈一口气没缓过来,竟来不及闪避,被他打个正着,震退数步。
台下众人如梦初醒,高声喝彩。
阿曲乌烈被打,火冒三丈,虽不明白为何身体变得如此迟钝,依然怒吼连连,挥拳扑向眼前的手下败将。
楚熙一招得手,又惊又喜,知道秦阳所言非虚,他想到好友血仇,是恨意顿生,奋起全力相迎,他的罗汉拳颇有几分功力,使出来步随手变,身如舵摆,刚柔相济,尽数挡下阿曲乌烈的攻势。
楚熙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叶下藏花、降龙式、劈山势、探马掌等绝招接连使出,阿曲乌烈内脏经脉受伤,外表丝毫看不出来,出手拳劲拳速却大打折扣,很便招架不住,被楚熙打得节节败退,台下众人以为他是被主仆二人的气势所慑不敢应敌,是掌声如雷。
眼见阿曲乌烈守势已乱,楚熙精神大震,窥得一个破绽,飞上步盘肘,狠狠击在阿曲乌烈的左肋之下,打得他口吐鲜血,踉跄倒地。
“金狗输啦!金狗输啦!”台下众人在这数天来看到的尽是同胞被打败打死的窝囊情景,此刻见阿曲乌烈终于被打败,顿时欢声高呼,声威震天。
那老者霍然站了起来,脸黑如锅,怒哼一声,转身下了擂台,金人侍卫紧随其后离开。
擂台边上一名金人高手抢步上前,轻出一拳,迫退楚熙,扶起阿曲乌烈,随众人而走。楚熙见那金人高手武功不在阿曲乌烈之下,不敢追赶,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去。
诺大的擂台之上,只剩下秦阳和楚熙。秦阳低声道:“来背我,接了小绮便走,莫要停留。那伤了性命的兄弟,我自会安排厚抚重葬。”
楚熙马上依言办事,背起秦阳跳下擂台,孟小绮焦急迎了上来,问道:“阳哥哥怎样了?”
秦阳脸色发白,闭目不语,孟小绮见状急得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