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微微一怔,心道你这小子莫非是我肚子里蛔虫?怎地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原来,江枫正在想着究竟怎样开口,才能把话题转移到炼魂塔上面,提出找机会去符文公会观摩一趟的事宜。却没想到季云泽竟然主动开口,把话头扯了过去,可真是省了一番不小的脑筋和力气。
当下轻轻一笑,道:“好说,好说。季兄只要开口了,那我还有什么推辞的余地?等到此间事情一了,我寻个时日便登门拜访。”
季云泽大喜,立刻腰板挺得笔直,显出非常骄傲的样子,好像能得到江枫的几句承认和夸赞,那是可以登天的莫大荣耀。
众人眼见到这一番场景,都不由得啧啧称奇。心道本来季云泽才是九霄大陆东域最年轻的符文天才,这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全然翻转,在江枫面前诚惶诚恐、巴结奉承起来,也算奇事一桩。
奇怪的事情还并不只有这一剑,当江枫方才迈步跨向季云泽、欧阳洛二人的时候,众人原本以为他*顶*点*小*说会首先把欧阳洛大师搀扶起来——毕竟无论地位、实力、辈分还是修为,欧阳洛都远远高出季云泽。
然而江枫偏偏就把欧阳洛大师晾在一旁,好像完全没看到这人一样,把季云泽扶了起来,跟他嘘寒问暖地聊个没完。
欧阳洛大师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年岁,是九霄大陆东域声明极高、地位尊崇的符文大宗师,原本对一个晚辈行礼致敬,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和示弱。江枫却好像根本不吃这一套的样子,只略略转过身,送给他一个后脑勺,跟季云泽家长里短地拉起了家常。
一时之间,欧阳洛只觉大窘,心中尴尬万分。本来应该暗暗生气,但他已经彻底被江枫的符文术技艺所折服,再也不敢放肆造次。
九霄大陆之上,最普遍的规则就是强者为尊——不仅仅适用于武道,在其他任何技艺杂学的项目类别上,这都是被所有人奉行的金科玉律。
欧阳洛连续几次质疑江枫,但每一次都被近乎完美的符文术知识、技巧、手法和见识所征服。他心中有一种感觉——自己在符文道术上修炼的这八十来年加在一起,似乎都没有江枫几句话、对符文术大道本源的理解更加透彻,只觉自己这大半辈子都白活了,真想让江枫再多开口、讲解几句符文术的精华至理,那可真是死而无憾。
于是,对更强的符文道术的求知欲,彻底压倒了一切,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和羞耻,就这么低垂着头,一心一意地躬身行礼,保持着这略略尴尬和难受的姿势,好像只有这样的诚心诚意、才能感天动地。
其实,江枫的神识意识敏锐无比,怎会不晓得欧阳洛的动静?他虽然是故意背对着欧阳大师,但早已经用眼角的余光,把一切都尽收眼底。现下跟季云泽有意东拉西扯,也是故意晾那欧阳大师一会儿,以反击他先前的无礼质疑和为难。
又过片刻,欧阳洛大师只觉得全身酸痛无比,他毕竟上了年纪,这样弓着身子时间久了,难免有些眩晕不适。江枫神识微动,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气息波动,心中微微冷笑,暗想火候差不多了,微微转过身来,故意用好似刚刚发现的声音、讶然道:
“哎呀,欧阳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地下不凉吗?却在那里弓着腰趴着玩什么?你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是老糊涂了?这是作甚,赶快起来!”
江枫这番略带讥嘲讽刺的言语说出,一些围观弟子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众人都不是傻瓜,亲眼目睹了方才欧阳洛对于江枫的不断打压和轻视,只觉此刻的反转颇为解气,同时也被江枫略显做作的故意调侃逗笑,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起来。
欧阳洛颇为尴尬地皱了皱眉,不过一想到江枫强大无比的符文术造诣,那些微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略略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江大师,方才听您一席话,老夫才知道先前自己的符文术见识,实在太过浅薄。此刻给大师行礼,一来是感谢这番谆谆教诲、让我茅塞顿开;二来是给江大师道歉,先前的一些冒犯言语,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江枫淡淡一笑,心想你一句话让我不放在心上,我就不放在心上?先前那许多冷嘲热讽,辱骂打压,难道就这么轻松揭过?
江枫历来的为人处事信条,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想季云泽这般一直对自己礼敬有加,那么自然会温和对待;反之像欧阳洛这种不到黄河不死心、只有被打脸才腻腻歪歪的,便会不屑一顾。
不过江枫深知,欧阳洛在玄天宗一脉威望甚深,也不好做的太过头了,于是淡淡一笑,道:
“欧阳先生说笑了,我所说的一些符文术道理,都是最粗浅和浅薄的基础知识,你怎会不知?这些东西、想必连不到十岁的符文学徒都能倒背如流,你是支持后进新生,以鼓励的角度来说这一番话,那也没什么。而且你说跟我道歉,但你何错之有?你是玄天宗一脉的符文大师,我江枫是绝对高攀不起的。我作为武府的后进之辈,可不敢跟您没有礼貌!”
江枫虽然尚且十分年轻,但为人十分聪慧机敏,而且言辞历来就十分犀利。研习了圣阶功法“八部神力”之后,思路更加清晰。
这一番言语,可以说是连消带打,并没有接受欧阳洛的感谢,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混淆了重点,让人无法接话。
而且,江枫说自己所叙述的符文术知识,是“最粗浅和浅薄的”,连“不到十岁的符文学徒都能倒背如流”,言下之意就是你欧阳洛大师不过如此,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不晓得,充满了讥嘲和讽刺的意味。
欧阳洛老脸一红,他当然能听出江枫那带刺的言语,但自己确实先前对其有诸多得罪,也算是咎由自取。嘴唇翕动了几下,偏偏难以反驳,就那么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当真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