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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迟三穗听她这语气松了口气:“是你爸爸我啊,你怎么回事,都不回我消息。”
    “唉,信息栏太多找我求证的、安慰的人了,我请了一个星期病假,在家躲着呢。”颜如玉貌似还在吃东西,嘴里囫囵吞咽着,“怎么样?班上是不是很多人说?”
    迟三穗如实回答:“没有,大家都很安静。”
    颜如玉情绪低落下来:“我觉得好丢脸啊迟哥。”
    这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传来,还隐约带着点回声。
    迟三穗安静了几秒,她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这种状况。
    沈妄接过手机,淡声说:“没什么好丢脸的,过几天大家就会有新话题,生活还是要继续。”
    “啊!沈大佬吗?”颜如玉音量高了好几个度,犹如被爱豆翻牌的小粉丝,难过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迟三穗轻骂一声:“重色轻友!”
    沈妄扬了扬眉,手指勾向迟三穗的马尾辫,夹在指间碾磨着,对电话那头说:“休息好了就快点回来吧,你的好姐妹没有其他朋友,一个人太孤单了。”
    那边的颜如玉连忙点头答应,又激动地嚎了好几嗓子才挂断电话。
    迟三穗撑着脑袋看他:“我觉得你——”
    “嗯?”沈妄歪了歪头,松开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静候她的下文。
    迟三穗拿起笔在书上唰唰唰把几道选择题答案填上去,放下笔,竖起个两个大拇指浮夸地回答道:“真他妈是个好人。”
    啪!
    毫不意外,沈妄笑笑,往她脑门上盖了一个巴掌。
    迟三穗把头靠在左手肘上,另一只手揉着头。什么破同桌,天天欺负弱小!也就仗着迟哥现在喜欢你才宠着你!
    她问:“你说她和向星河会不会分手啊?”
    “他们在谈恋爱?”
    “......”
    终于发现她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妄居然比她的信息还要闭塞。
    沈妄坐在桌子上,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迟三穗抵了抵下巴颏,抬起头看他,“我觉得向星河可能会生气,说实话,你们男生都很爱面子吧,然后也挺看脸的。”
    沈妄被她这说辞逗笑了,懒洋洋地问:“谁告诉你男生喜欢看脸的?”
    “不然看什么?男生不是视觉动物嘛,没有一张好看的脸就没有故事。”
    “迟三穗同学,你懂很多啊。”沈妄伏下身去掐她脸蛋,嫩得跟豆腐块似的,一用点劲就红了。
    迟三穗烦得打开他的手,把头埋进手肘里。她觉得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几年前的颜如玉因为长相不如人意被百般嫌弃,几年后她变漂亮了,却还是要被这些人嘲笑。
    她闷着声说:“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很好看的,也会有一些长相有缺陷的人,他们像是被上帝抛弃了一样。”
    做错的是在背后议论纷纷的人,躲起来的却是受害者。即使通过后天的手段让自己变得普通一点,却还是要被当成众矢之的。
    她从颜如玉身上看见的是自己的影子,竭尽全力在大众人堆里掩盖自己的不一样,企图和普通人能够大大方方地比肩而立。却还是被揪了出来,恶言恶语甚至变本加厉。
    她们这种和别人不同的人,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些辛苦的伪装在满满的恶意面前却不堪一击。
    “不是被抛弃。”沈妄突然开口说。
    迟三穗下意识抬起脑袋:“啊?”
    “上帝可能偏爱这种人,想多留个记号避免以后找不到了而已”他表情淡淡的,声线清洌又干净,像是在开解她,“如果向星河生气,也只是因为心疼了,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少年闲散地坐在桌子上,长腿交叉着,清俊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很能安慰人。
    迟三穗第一次听见有人会把她们这种人形容成“被偏爱的分子”,她耷拉着脑袋:“但是上帝并没有善待她们,他留的记号给人家造成了苦恼。”
    沈妄很配合地开了个玩笑:“可能上帝醉酒上班了。”
    “......”
    迟三穗一瞬间觉得,沈妄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她甚至天马行空般幻想到了那个场景,他会很有耐心地蹲在那个小可爱面前,跟她讲着小故事和大道理。
    *
    晚自习第二节课,外面又开始下雨,一入秋冷空气也跟着降临。
    期中考试近在眼前,各班班主任开始强制班级前三十名留在教室自习。当然,在教室自觉自习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人渐渐意识到了高三这个阶段的重要性。
    “迟三穗,班主任找你去趟办公室。”向星河拿着值日本过来喊了她一声。
    迟三穗应了一声,合上书嘀咕道:“找我干什么啊,不会是买辣条吧……”
    一旁还在被迟组长威胁着补英语作业的沈妄侧了侧头,替她猜了个可能性:“可能发现你早恋了。”
    “切,和你吗?”她戚了一声,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眼睛,瞪他一眼。
    沈妄抬起头回答:“嗯。”
    见她愣住不说话,沈妄放下笔,手撑着清瘦的下巴看过去,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迟三穗对他这种赤.裸.裸的眼神一向难扛住,感觉耳尖都着火了,板起脸凶巴巴地说:“作业补完了吗?没补完你就别想回去了!”
    凶完他之后又气宇轩昂地走出了教室,犹如一个女战士般从容不迫。
    而这气势从走到楼梯口就消弭得所剩无几了,迟三穗揉了揉自己在发烫的耳朵,真是不争气啊。
    *
    天色墨黑,雷声隆隆发出巨响。
    冰凉的秋风刮过迟三穗的脸,吹得她几乎麻木,连绵绵小雨打在脸上都没什么触觉。
    她身后的教学楼突然一片漆黑,连路灯都闪烁不定,几秒钟后教学楼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有人大喊了一句“停电咯”!
    几分钟后又慢慢安静下来,有几个值日老师过去安抚情况。
    迟三穗随着这句话感觉肚子那一阵暖流涌过,前几天吃的冰激凌太多,顿时那大姨妈的来访变得十分不友好,开始一阵阵绞痛。
    她把校服衣领竖起来,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勉强挡了点风。往前走了几步,想着正好去郭国富那请个假回家睡觉,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
    她条件反射地甩开,那人力气大,她的动作也有点大,反倒让自己退了一步。一只脚从石子路崴进了花坛边的泥潭小坑里,溅了自己一腿脏水。
    我操,她低骂了一声脏话,现在是肚子疼,脚也疼。蹙着眉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校牌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楚。
    迟三穗不蠢,一言不合来骚扰她的,加上上次司徒晶还特意来告诉她。
    “你是张渡吧?”她漠然着脸,提出脚,尽量站直了身子问,“你有事吗?”
    张渡对她叫出自己名字来还有些惊讶,但显然兴奋更多一点:“你还记得我?我一直以为你认不出来我!”
    迟三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吗?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一起唠嗑的关系。”
    “你以前很喜欢对我笑的,你忘了吗?”张渡一步步朝她靠近,有些手足无措地紧张,“虽然你有病,但是我一点也不嫌弃的,没想到我们能在高中遇上了,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神他妈缘分,要不是她现在痛得没力气,她得像尾巴装了火箭炮一样飞速遁走。
    一道闪电霹雳划破苍穹,狂风呼啸,雷声惊天动地,雨势却还是不打不小,但足以打湿她的头发。
    后面的教学楼里默契地点亮了蜡烛,烛火摇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可眼前的人并没有让她有欣赏的欲望,她礼貌性点点头:“你没事我就先走了,老师还在等我。”
    张渡拉过她的手臂:“有事,我想说我注意你很久了,初中的时候我翻过你的日记,终于找到了你的缺点,然后我让两个人换了衣服来试探你......”
    “是你故意这么做的?”迟三穗打断他,手上没力气,甩不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有病吧,乱翻我东西?”
    虽然现在计较几年前的事挺没必要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病情曝光居然是个阴谋论,真的让人恶心。
    张渡笑了笑,对她的辱骂毫无羞耻之心:“这样就没人理你了,你就可以多注意我了。”
    他身上有股酒味和烟味的混杂,味道有些呛鼻,两只手抓着迟三穗的肩膀,硬生生扣住了她的肩胛骨。
    迟三穗被他晃得都快吐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惨。按道理说碰上和当年同一届的同学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还在这种时候被醉鬼抓着不放。
    张渡露出像毒蛇一样的表情,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初二的时候,你在厕所那次,是我把你关进去的,她们扒你衣服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滚开!”迟三穗全身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瞧瞧,伤害过她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来伤害第二次,这种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引以为豪。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但是她肚子疼得厉害,力道软绵绵得没推动。自己反而摔坐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堪。
    张渡笑了,蹲下身俯视她:“你听不下去了?可我不是坏人,在楼顶那次你还记得吧,她们拿烟烫你脸的时候是我救的你。”
    “老师!”
    她大喊了一声,趁着张渡往后看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他迅速拽着手。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作势要来捂住她的嘴:“你乖一点,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啊,可你天天和沈妄腻在一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被身后来的人一脚踹倒,发出了一声惨叫,顺着石子路滚到了泥坑里。
    迟三穗捂着肚子抬起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妄。”
    听到她的声音后沈妄脸色更沉了,上前拽着张渡的领口把他扯起来,往后面那面墙上推,掐得他满面通红。
    “你让她哭了?老子最近可真是脾气太好了,让你有什么错觉。”沈妄手指慢慢收紧,发出一声低抑暴戾的冷嗤,表情狠戾而桀骜。
    说完又是一拳接一拳砸向他的鼻梁和腹部,张渡只感觉自己喉腔都是火辣辣的,几乎要喘不过去来,全身上下的器官像是移了位般的疼。
    他不是没看过沈妄打架,又野又狠,但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两个人力量的悬殊。
    脖子上的桎梏越收越紧,他咳着出声:“你不怕......再坐一次牢吗?咳、咳。”
    这话没威胁到沈妄,倒是提醒了迟三穗,她喊了两声:“沈妄,别打了,我肚子疼。”
    黑云越压越沉,风声中夹杂着雷声,越刮越猛。雨已经停了,不时还有闪电划过。
    沈妄把人抵在墙上,没再动手,暴力的指节嘎吱作响。靠近他的耳朵,压着嗓子,语速慢了下来:“停电、雨夜、杀人灭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吧?”
    那语气犹如深渊的撒旦,让张渡一身冷汗直流,胸口的桎梏一被松开,他立刻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逃走了。
    教学楼来了电,周边的路灯亮了起来。
    沈妄走过去把崴着腿的迟三穗扶起来,他还微喘着粗气,问:“背还是抱?”
    迟三穗没说话,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自己腰上,声音细细的,断断续续:“我裤子脏了,我想去洗澡.....但是何溯在家,我、我不能让他看见。”
    沈妄“嗯”了一句,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在她头上,打了个结。有点像头巾,虽然很丑,他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迟三穗乖乖地趴上去,把脸埋在他背上,闷着嗓子,胡乱找话题。
    “原来你认真打架的样子真的很凶,难怪他们怕你。”
    “......”
    “你手别挨着我的腿太近了,刚刚粘了泥。”
    “......”
    “待会儿记得给班主任发个信息啊。”
    “......”
    “沈妄。”
    “嗯。”
    “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