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楚睁开酸痛的眼睛,看着眼前这青灰地面,仿佛看着何琴的脸庞。
看着看着,却又好像看见了刘嫣。
眼睛一阵滚烫,两行浊泪顺着脸颊落至下巴,又结合在一起,滴落在地面。
小琴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回到杭州了?
她会不会责怪我离她而去,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恨我?
早知如此,何不十年前就随嫣儿殉情!
光明台下围列着三十捕兵,朱庭和殷苏苏坐在付楚背后二丈外的悬座上,行刑卫手里拿着一段白练,站在付楚身旁,就等朱庭一声令下,他便要把这白练套进付楚的脖子,将付楚悬吊至死。
白练被拧成一股粗绳,行刑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用这种方式处死犯人并不多见,但行刑卫见惯了这种杀人的场面,处理起来倒也十分顺手,他甚至感到麻木,而绝非紧张和害怕。
更何况,他在大理寺十余年,处死的犯人不下百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午时三刻,时辰正好。
行刑卫握好练绳,已迫不及待。
只听朱庭大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行刑卫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他好像没有听到朱庭的命令。
朱庭自然有些生气,又喊了一声:“行刑!”
行刑卫仿佛一尊石像,站在付楚身边一动不动,手里依然紧握着练绳,就好像他正打起十分精神,迫不及待要把付楚勒死。
殷苏苏见状,立即从悬座上站起,眨眼间已到行刑卫面前。
灰白雪纺,冷峻面容,殷苏苏的心性一向沉稳如山,冰山。
但此刻她却惊恐万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行刑卫,可他的脸不但惨白得就像他手上的白练,而且龟裂出无数细微裂纹!
突然,行刑卫提手急速将手中练绳套向殷苏苏的脑袋!
殷苏苏自小随朱庭习武,又经卢正钦亲手指教,功夫自是十分了得。
但行刑卫倏然变了个人似的,速度之快,令殷苏苏竟然躲闪不及,练绳生生套住了她的脖子,行刑卫迅疾一掌扇在殷苏苏脸上,殷苏苏竟就如此晕死过去!
行刑卫立即锁紧练绳,反身抓住轮关,眼看就要将殷苏苏吊起,朱庭飞赴而来,一掌拍在轮架上,整副邢吊架顿时四分五裂而倒!
朱庭一见行刑卫的模样,亦是极为震惊!
少林寺七大秘学之首“浮云幻影术”中的最高形态“幻影傀儡”!
行刑卫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这个傀儡至少有他主人五成的功力!
朱庭深知此次来救付楚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不敢怠慢,立即一式“分筋错骨手”要擒住行刑卫。
待他抓住行刑卫左臂时,忽然眼前一阵白烟,行刑卫消失了!
朱庭迅速穿过白烟,忽听得光明台下一片惨叫,捕兵大乱。
朱庭一看,行刑卫已到了台下,连伤数人!朱庭心中闪念,先杀付楚!
正在他回身奔向付楚之时,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强劲阴风就要催向脑后,顿然惊骇,旋即侧身飞掠台下,却发现行刑人已经倒地,身体竟被分开十几块!
傀儡既死,主人已至!
一个约莫五尺半身高的中年男人站在付楚身边,微笑地看着台下的朱庭。
朱庭见到此人,忽地一声冷笑:“是你。”
那中年人道:“你认得我?”
朱庭道:“别忘了大理寺是干什么的。”
中年人道:“那是,江湖中的那点事,怎能瞒得过大理寺。”
朱庭道:“我没记错的话,半月前你还和满城坛一道血洗千越庄,怎么今日反而要来救付楚?”
中年人道:“世事无常,哪有永远的敌人。”
朱庭道:“凭你一人,未必走得出大理寺。”
中年人笑道:“所以并非我一人。”
朱庭心中一怔,道:“还有谁?”
中年人道:“还有一个太婆,要人命的太婆。”
朱庭面色微变,沉声道:“我是该想到,你既然来了,滇北灭尸太婆望蝶琪又怎么会落下!”
忽然“呵呵呵”一阵痴笑传来,只见一个女人已不知何时坐到了悬座上。
女人的长发纯白如雪,发髻里隐现出一支鹣鲽玉钗,熠熠出幽青的光芒,散发着一股令人忧伤的美丽。这股忧伤的美丽蔓延在她的雪纱上、她的霞帔上、她的朝靴里。
原来此二人正是周八斗和望蝶琪!
这二人都是极为棘手的人物,朱庭也没有把握能对付他们,正当他忧虑之时,忽听得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朱庭心喜,知是卢正钦来了!
果然,卢正钦带着昨日人马冲进大理寺,本是想赶来看看付楚吊刑场面,哪知大理寺一片混乱,不仅付楚没死,光明台上还多了俩人!
卢正钦是何许人也,当然知道这是有人劫法场,再一看朱庭神色,便问也不问,从鞍侧提起一把四尺长剑,踏马飞起,直赴周八斗而去!
朱庭见状,点足掠向悬座,手中已多了一根九节鞭,往空中一放,犹如毒蛇出洞,直刺望蝶琪!
东厂和大理寺众人亦是训练有素,皆持兵刃,前后两重将光明台围住,又大放狼烟,集令重兵前来!
光明台置在大理寺东北角落,两面围墙,墙高二丈,若是被围困,周望二人就算不战自逃,也绝不能救走付楚。
何况卢正钦和朱庭是出了名的阴阳双煞,岂能容得周望二人放肆行径。
剑气如虹,风驰电掣,眨眼工夫卢正钦的长剑即要刺穿周八斗的身体!
这一剑自然是刺空,周八斗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卢正钦似乎早已料到,旋身往斜里一劈,直劈向付楚颈脖!
付楚手脚被绑,本就气力微弱,哪还躲得了这一劈落,眼看就要人头落地,可卢正钦的剑,在离付楚三寸处倏然停止!
这剑,砍在一只手的手掌里。
卢正钦顿觉猛烈震荡,脱剑后撤。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接剑那人是谁,周八斗一拳已快打扁他的脑袋了!他立即斜里一踅,一个银爪手抓住周八斗腰身,用力一撑,周八斗竟被他撑开三步!
这一抓一撑,周八斗猝不及防,顿觉刺痛,原来已被卢正钦撕开一道血口!
忽听“轰”地一声,北面悬座轰然倒地,悬架被拆得四分五裂,望蝶琪白发披散,手握一支幽青短箭,飘落在光明台西侧。
朱庭站在跌落的悬座上,头上黑纱已被割破,暗红摆袍更是被撕裂出数道破痕。
朱庭冷道:“想不到左鼎打造的这枚鹣鲽玉钗是门暗器,难怪要花三万两银子!”
那幽青短箭,竟是方才戴在她头上的鹣鲽玉钗!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攒聚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蒙面青衣女子。
卢正钦这才看清此女子近六尺身高,身材苗条有致,青衣素裹,头系浅灰网巾,虽然黑纱遮面,也能估约出二十五六的年纪。
正是此女子凭手接住了方才卢正钦劈向付楚的剑!
卢正钦即使阅历无数,也感到极为震惊,方那回身一劈,虽只是他三四成力道,却已足够把付楚的脑袋像劈豆腐一样砍下来,未成想此女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内力,硬是让卢正钦把剑震脱了手!
忽地,东面高墙轰声顿起,火光肆虐,二丈高的石墙竟被炸药炸得坍塌下来!同时光明台下纷纷爆炸,惨叫连连!
女子操起地上行刑卫用的练绳,用力一甩,附在吊架上的滑轮盘立即飞起,朝卢正钦砸去!
周八斗一手扶住付楚,游隼般朝那火光中飞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