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专心偷听通话的尼克勒斯急忙扭过头,手上拿着桉树叶子继续喂那只兴致恹恹的考拉。白琮西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唇边浮起笑意,轻声说:“时间不早了,你很虚弱,去休息吧。”
尼克勒斯掰开考拉的嘴,粗鲁地把桉树叶塞进去,没理会对方的问题,而是闷闷地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当初放任携带九级变异体的bye离开基地只是为了验证这个实验体是否成功,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你为什么迟迟不让他回来?”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白琮西笑道。
“够了!我不在乎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但是你现在的行为只会激怒那个人!”尼克勒斯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理由,骤然起身,四目交接,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坠入一双澄净黑暗的眸底,然后被对方万年不变的温柔次熄灭了所有怒意。
少年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孱弱地身子微微摇晃,白琮西静静看着那双略微失神的淡色瞳孔,欣赏着愤怒之下掩藏着深深地担忧。
在男人独有的温和注视下,气焰逐渐退去,尼克勒斯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放在身侧的手指卷着衣角,他犹豫地抿了抿嘴唇,过了半响才极小声的说:“抱歉,这次是我冲动了,可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究竟想等什么,克劳德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学生,他的死是那个人给你的最后警示——”
说着,他抬起头,眉心拧起,不安地说:“琮西,你到底想做什么?真的连我都不能告诉么?”
“尼尔,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白琮西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他转而看向洁西卡,吩咐道:“带教皇去休息,药剂注射量增加2,顺便把昨天的身体检测报告给我送过来。”
洁西卡朝他欠了欠身,恭敬道:“是,father。”
尼克勒斯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数控门。白琮西炒杰西卡一扬下巴,示意她赶快跟上,待两人离开,他才重新按下耳麦,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通讯频道倏然响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声,紧接着白翊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他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白琮西说:“你觉得我是你父亲这个理由怎么样?”
白翊刹那静了,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都忘了我还有个父亲。”
“你这么说也太伤我心了。”白琮西笑道。
白翊平平嗯了一声,问:“时间和地点呢?”
“克劳德的记忆里有悉尼基地的入口,这一点梵卓少将应该已经了解了,至于时间,我大概需要一周左右来做准备,当然也欢迎你们提前过来,这里的设施很完善,可以当做度假。”
“父亲,我们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么好,”白翊说:“一周以后见。”
话音还未完全销匿,随着对方退出临时频道,耳麦顿时传出一段单调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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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6
说完,白翊松开耳麦,直接退出临时频道,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转而对希尔维森说:“既然不用杀他,我们就尽快回去吧,对了——”白翊顿住,想起先前的疑惑,连忙问道:“阿晨是不是出事了?”
经他这么一提希尔维森倒是反应过来,他快走几步来到安格尔近前,提起光剑架上对方颈侧,质问道:“阿晨组怎么出的意外?我赶到以前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或者我读,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剑身释放的灼热气息炙烤着肌肤,这个举动完全出乎意外,安格尔额角沁出一层冷汗,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改变主意想要杀人灭口,再听见希尔维森的问话后反倒松了口气。
其实对于失踪已久的八级变异体,安格尔自己都不太确定,根据不久前主控室的情形,苏晨这人亦正亦邪,让人完全分不清他立场究竟站在那边,不过有一点倒是不假——他的二次拔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八级变异体不是自己人,这是安格尔最后得出的结论,所以他没有义务协助对方掩藏身份,反而更乐意看他身份暴露。
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眼角带笑,故作神秘地说:“梵卓少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从始至终,我的计划都是让你们尽快抵达斗兽场,绝对不会因为攻击你们而耽误时间。”
“说重点,”希尔维森道:“我对你没有耐心。”
安格尔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说:“八级变异体诞生于将近两个世纪以前,是唯一吞噬了人类的病毒变异体——少将大人,和一只病毒成为朋友,您会不会觉得很意外呢?”
希尔维森没有说话,阴沉的脸色仿佛结了一层冰。
“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了father的作品完美无缺,变异体完全打破了人类和病毒的界线,高级变异体本身就无限接近人类——”
说这话时,他略略偏头,目光绕过希尔维森,轻飘飘地落在白翊身上,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我一直认为八级很受father偏爱,他诞生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以变异体的状态跟在father身边,而此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变异体都是在确定成熟后就迅速与本体进行主导权争夺。”
“在整个变异体培养计划里,受到这种特权一般待遇的除了八级,可就只有您体内的ne了,我们都知道,时间最先培养出来的往往是感情,而且,你们不觉得他吞噬的那具人类本体和小少爷有几分相似么?
此时白翊心里除了震惊就是疑惑,从希尔维森有所行动开始,他就一直处在沉默旁观的状态,如果说前面对话透露的内容用不可思议来形容,那现在安格尔这句明显针对他的言论简直怪诞到了极点。
早在任务开始前安格尔就透露过有关八级变异体的信息,按照他讲述的内容,被吞噬的本体是白琮西在某次外出时带回来的一个生命垂危的普通人,但往后的反吞噬和逃走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失误!
培养一只注定要逃走的变异体,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整件事细想起来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白翊甚至没太多时间去震惊苏晨就是八级变异体的事,他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所以是阿晨放你走的?”与刚刚知道真相的白翊相比,已经察觉异样的希尔维森倒是非常冷静,他威胁性地挑起剑刃,冷声问道:“阿晨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混入联盟内部,是不是为了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可以接触到bye?你们的father安排他卧底还有没有其他目的?”
为了避开光剑撩人的热度,安格尔不舒服地朝后退了一步,不及被禁贴上墙壁,他脸上也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说:“坦白的说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当年他为了逃离基地亲手杀了教皇身边最贴身的几名警卫,并且用教皇的性命做筹码强迫father打开基地的密码门,这件事后来成为整个‘革新者’的禁忌,很少有人敢提起,今天以前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八级,更没想到他一直藏身在联盟内部,而且还成为了上校军衔的特战队长。”
安格尔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希尔维森,见对方脸色没什么变化后,才继续道:“而且从他的态度来看,八级应该不是father的卧底。”
“不是阿晨放你离开主控室的?”希尔维森问。
“是father,”安格尔无奈道:“‘革新者’内部没有任何事能瞒得了他,这次行动他迟早会知道,当时他命令我放弃任务直接返回,教皇也同时联系说必须把小少爷带回去,所以我就……”
“尼克勒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去?”白翊犹疑着开口,眉心拧紧,猜测道:“是不是和克劳德有关?”
安格尔点头,不确定地说:“组织内部的某些事我们也无权知道,不过除了教皇和father以外,‘革新者’还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
白翊:“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安格尔坦言道:“从我诞生以来就没见过那位大人,就连father和教皇都很少提起,但事实上,他才是创造了革新组织的人。”
“让克劳德来联盟军演的人是他?”白翊追问。
“末世以前他就是father的学生,除了教皇,克劳德是组织里最早跟随father的人,”安格尔顿住,唇角缓慢挽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克劳德就必须去死。”
白翊怔住,心底骤然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安格尔看着他失神的眼睛,叹息似的说:“小少爷,您是father最在意的人,却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亲手杀了他最忠诚的学生。”
世界仿佛刹那间静止,时光倒转,灰白色的记忆横冲直撞地涌进大脑,白翊恍然记起军演时雪幕中的那片林地,脸色惨白的克劳德胸腔被整整一梭机枪子弹轰得粉碎,却还呛着血沫喃喃重复的那句“总有一天你会理解”。
到底要他理解什么?胸口气息滞缓,白翊感觉到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难道毁灭世界还会存在可以被世人理解的理由?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空气中传来的心跳明显变得急促,希尔维森捕捉到这丝异动,一声不响地收起光剑,朝安格尔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转身走到白翊身边,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安抚性的握了握,说:“任务还没结束,统计基地战损和审讯阿晨,你比较喜欢哪个?”
安格尔离开后,大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白翊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克劳德临死前的情形,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希尔维森,疑惑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如果阿晨是八级变异体,作为完完全全的d病毒,他又是怎么完成基因改造的?而且他还是唯一具备阅读思维能力的改造兵器,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或这说,太巧合了?”
“吞噬了人类的病毒,同时又具备纯血血族强悍的精神控制力,他身上综合了三个物种的特性,创造他的人简直是个天才!”希尔维森莞尔一笑,玩味道:“不管怎么说,回去先打一顿,竟然在我面前装了一个世纪的菜鸟,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白翊终于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端倪,眉心微蹙,怀疑道:“对于阿晨的身份,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而且……连对他的态度都没什么改变?”
“在联盟,你的出色会成为最大的缺点——”希尔维森说:“当年的阿晨就和你在军校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他不懂得什么叫低调,据点出身的普通人类少年,战斗力强悍到令人发指,所以作为那一批预备役的总教官,我可是相当关注他。”
“难道你早就知道?!”白翊心里一惊,急迫道。
希尔维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查不到,据点那边给回的反馈只是说阿晨在某一天忽然出现,末世以来人类常规生活被破坏,幸存者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来,每天都会有和他一样的人进入临时据点,和普通人混在一起他确实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听到这里白翊还是觉得困惑,希尔维森看出了他的心思,没等白翊发问就自觉地解释道:“精神域封闭训练可是特战预备役的常规教学内容。”
“你入侵了他的精神域?!”白翊顿时恍然大悟,但是说完以后他又立马顿住,脑中回忆起苏晨对他进行精神域封闭辅导时说过的话,犹疑半响,才不确定地说:“人类死后精神域会停止扩展,进而出现一道明显的边界,阿晨吞噬了人类的意识体,所以说——”
话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询问似的迎上希尔维森的眼睛。
希尔维森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我知道阿晨死过一次。”
白翊完全不能理解,难以置信道:“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却还能站在你面前,你就……没什么正常一点的反应?”
“被d病毒感染的死人都能站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奇怪的?”希尔维森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眸底却划过一丝狡猾的笑意,促狭的眼尾略微抬起,他唇角带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目瞪口呆的白翊。
小白队长:“……”
这特么能一样么!你逗我?白翊对这个眼下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混蛋绝望了,尼玛知道损友不是人就不能有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么?这么淡定真的好么?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