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很无奈,尽管他认为这一次他的颜面和朝廷的颜面丧尽,但是他最后没有说话,而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愤怒!对,很久都没有这种状况了。
他是有宋以来权力最大的帝王,这种无奈而屈辱的滋味很久都没有尝过了。
经过自己的的刻意而为,朝堂上充斥着奸臣佞党,而且王公大臣们每日里都歌功颂德,争相献媚。
自己但有所求,群臣无不应允,只为搏自己一笑。艮岳耗资亿万,居然还能博得“丰享豫大”的美名。
尽管,看着他们像猫狗一样丑态百出,赵佶却从不斥责,更不会显露厌恶的表情,一切都那么和谐。
与这帮猫狗不同,赵佶更相信自己曾经是天上仙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这一世被贬谪到凡间受苦受难。既然是仙家,就要受到照顾,可是自己却被一个武将折腾的苦逼,难道仙家也分三六九等?
更让他纳闷的是,为什么一个区区禁军教头,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拥为祸西北的实力?十万党项军,十万禁军的联合绞杀居然不能动他分毫。
而且听种师道的意思,若是不惩办童贯刘法,他就有意东进西京。
西京距离东进两三百里,骑兵两天就到,如果这个叛逆进了西京,下一步必然惦记东京。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进西京!
此刻,一个成语蹦了出来“养虎遗患”。
哎,枉费自己的赏识和关照,林冲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蔡京一副苦瓜脸,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时不时摇摇头显得异常痛苦。
高俅尽管面色沉重,但偶然间露出的坚定和锐利的眼神,完全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王黼眼中喷火,呼呼喘着气,春寒料峭的时节们居然这货头上有一团雾气,看来是真的着急上火。
朱勔风淡云轻,最近江南奉应局收获巨大,屡屡有奇珍异宝进贡,他自然春风得意。
比如穷搜江南奇花异石,然后通过漕运一船一船送到东水门。其中最知名的“百鸟朝凤”太湖石,魁梧巨大,根本进不来。
然后这货大嘴一张“拆城墙,拓河道”。
结果东水门就被拆成八丈阔的缺口,而东水门到艮岳的河道,也被直接被拓成四丈宽的大河沟,沿途民居顿成一片瓦砾。
朱勔和他老爹最近几年都在苏州,朝堂之上的争斗碰的不多,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高俅怼童贯是必然的,不然武将第一人他争不过童贯,但是童贯在林冲手里,效果就不一样了。
论资历,论感情,武官之中再没有能和他争锋的人。所以,这次最好的局面就是让林冲干掉童贯,高俅也就能名正言顺的提升到枢密院。
蔡京和童贯不合是公认的,蔡京之所以这次为难,就是不认可林冲送来的最后通牒。
士大夫们的荣誉感和使命感,闹起来连赵佶都架不住。所以,蔡京只是表达了对林冲的谴责,顺便表明了自己尊重同僚们的意见,不接受最后通牒。
王黼受梁师成的指示,无事也要闹三分,总之不让大家好过。
至少要救下童贯的性命,不能让高俅太得意,任何一个重臣一枝独秀肯定不行。而且对于西军的掌控,除了童贯和刘法,梁师成还没有更好地人选。
本来这么大的事,大家讨论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可惜,满打满算,林冲只给了他们一天时间。
最终,到了午后,赵佶都很不耐烦了,各个大佬依旧相持不下。适逢回京述职的梁中书揣摩众意之后,提出了一个类似于遮羞布的建议。
“宣抚使童贯,素来刚愎自用,欺上瞒下。其一,伐夏之战应对失据,损兵折将有辱国体,其二,对野狼军同室操戈罪无可恕,即可交大理寺革职查办,永不叙用。西军统制刘法,为虎作伥,一并移交大理寺,与童贯并案查处。”
革职查办还没办就定下来永不叙用,这完全就是按照林冲的意思办了,至于这两个货到边关是干苦力,还是挖煤窑,没有人会在意。
梁中书接着说“西北边陲,历来为重中之重。如今各军各部猬集,互通有无殊未必要。故此,微臣提议设置交通使一职,以供各部各军便宜行事。”
这就是林冲提议的互相派驻监察员,互相进行通报,避免双方的误判,梁中书也是照单全收。
“众所周知,三冗问题由来已久,朝廷、枢密院时有整顿,可惜啊成效不显。但此时宜早不宜迟,提议朝廷选择贤能干臣,酌情梳理,务必一查到底,不使疏漏。”
改革军制牵一发动全身,不是急切之间就能干成的事,林冲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打算,说梁中书的三条建议除了弃掉童贯和刘法,别无伤害,而且还把主动权勉强移到自己这边来了。
这三个建议引起大佬们的一片嗡嗡声,好几个大佬还想再次反驳,但是看了看眼睛要喷火的赵佶,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官家都不要脸面了,自己还凑个什么劲,更何况,林冲那个贱坯子打得一手好仗,万一惹火上身何苦呢?
所以,出现了梁中书独自一人提议,没任何人反对的情况下,居然通过了有关西北整顿军务惩办宣抚使的决议。
政事堂立即形成文字,赵佶圈阅,再经高俅这个新鲜出炉的枢密院使的签印,急脚军递八百里加急奔赴金华谷。
赵佶省心,蔡京终于报仇,高俅荣登武魁之首,梁师成也保住了童贯的性命,士大夫们终于争回了脸面。至此,东京朝堂权贵大佬们各得其所,自然一派祥和。
种师道看完诏书,马上就推断出这是怎么样的争锋博弈才促成的决议,不仅叹了口气。
眼下的难题看似得到了解决,实际上却埋下了祸根,将来在北方、西南遇到这样的事又该怎么处理?
饮鸩止渴,却无可奈何,大宋的五脏六腑都烂透了,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羸弱不堪。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种小种商议到深夜,决定先保存自己的实力,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大宋最后的壁垒。
林冲接受了诏书上的说法,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痛快的答应了,于是,童贯、刘法随即被押往东京大理寺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