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很安静。
    白知薇躺在那张石床上，时而皱眉，时而嘟囔着嘴，时而说两句不轻不重的梦话，竟是从昏厥转为酣睡。
    李含光坐在她身边，什么也没做。
    他想着从那位穷奇族神子残魂里得到的信息，陷入沉思。
    少顷，他取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开始书写些什么。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这里的天上和地下套用在祖庭和五域之间并不准确，但核心意思上没有分别。
    当年，祖庭三十六位仙王级强者以身化道，分裂祖庭部分世界出去，放逐于虚空，作为人族火种的遗存地。
    其中半数仙王，以肉身为媒介，化作五域的天地法则。
    比如五行，雷劫，时间。
    除此之外，五域还是祖庭人族培养后代强者的孵化园。
    孵化园这三个字是李含光自己定的。
    他觉得很准确。
    当初那位化身为五域时间的仙王，把五域的时间流速调整为祖庭的三百六十五倍。
    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五域可以尽可能快地产生更多的新鲜血液。
    这的确是行之有效的。
    前任人皇的离开，已有十万年。
    但在祖庭来看，自他飞升到现在，不过过去三百年不到罢了。
    从他对那位穷奇族神子记忆搜索来看，前任人皇的到来极大程度地改变了祖庭的格局。
    祖庭原本是浑然一体的一方大世界。
    却因为多年来不停爆发的大战变得千疮百孔，恐怖的虚空裂缝把完整的祖庭分割成三千个部分，被如今的世人称为三千道域。
    在前任人皇到来之前，三千道域中有两千五百个以上被邪灵族占据。
    人族生存范围极小。
    在他出现以后，三百年不到的时间，便带着人族成功抗击邪灵族的深入渗透，并且收复了大量失地，解放了近千个被邪灵族占据的道域。
    如今的人族，俨然有了与邪灵族正面抗击的底蕴和基础。
    基于这种情况，这些年来，邪灵族与人族之间的大规模冲突越来越少。
    人族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喜闻乐见，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建设自己的文明。
    但战争从未远去，只是从明面上转入暗处。
    自荒古时期开始，邪灵族便通过各种方式，成功掌控了祖庭部分的异族。
    那些异族在纪元初开之时，仗着先天神通，视人族为血食，号称万族。
    后，人族惊现初代人皇，以无上神通镇压万族，带领人族崛起。
    那些异族为了生存，选择臣服。
    大部分异族骨子里狂暴，自傲，根本看不起人族，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里，打心底里不愿意臣服人族统治。
    在邪灵族出现后，初代人皇为守护祖庭，以一敌三，与邪灵族三位至强者同归于尽，使得邪灵族损失惨重。
    异族觉得看到了机会，在邪灵族蛊惑下，在背后捅人族刀子。
    矛盾就这么结下。
    仇恨也因此而来。
    投靠邪灵族的异族越来越多，穷奇族只是其中一个。
    有部分种族选择保持中立。
    当然也有亲善人族的种族。
    只是这种情况并不绝对。
    投靠邪灵族的异族中，也有一两个相信人族的。
    亲善人族的异族里，也有心怀叵测的。
    即使是那些保持中立的，又哪里都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家伙？
    大道朝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但在大势上，人族的敌人从来不止是邪灵族。
    这些年人族与邪灵族正面冲突渐渐少了，但与异族之间的矛盾却开始暴露出来。
    祖庭的局势很乱。
    比李含光一开始想象的要乱的多。
    ……
    他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眼洞穴外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白知薇的梦呓。
    她似乎睡得越来越香了，睡姿也有些放肆，翻了个身，侧躺着，高高抬起自己的腿，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架着。
    看着那只腿离自己的肩膀越来越近。
    李含光面无表情，弹指一挥，一根仙力凝结成的绳索将她捆得板板正正。
    白知微眉头微蹙，似要醒来。
    李含光正在想事情，觉得这女的太闹腾，醒来肯定会干扰自己，于是用食指指节用力敲了一下她的眉心。
    后者再度晕厥过去。
    李含光满意地点点头，再度低头写些什么。
    除了了解些祖庭的常识，他更想知道的自然是关于修行方面的事情。
    这位穷奇族神子的本事在他看来实在不堪一击。
    可没想到，他居然在异族中还是极为了不得的天骄，名声极广，被无数人尊为偶像。
    李含光自然知道用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年轻天骄比太欺负人。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鄙视那位穷奇神子。
    好在，穷奇神子身份不一般，给他带来的信息也就越多。
    真仙境，需要对天地之力，也就是法则之力深度挖掘。
    将自身法则之力高度凝练，化作法则之环。
    法则领悟越深，法则之环就越多，潜力也就越大。
    最终诸环一统，凝聚法则之链时，威能也就愈发恐怖！
    通常而言，一门法则的极限是九个法则之环，但那难度极高，只在传说之中。
    大部分修行者只能凝练成一到两个法则之环。
    这种情况下潜力有限，真仙基本就是极限。
    能凝练出三环以上，可称仙道天骄，有望成就大罗天仙。
    若能凝练出五环以上，放眼三千道域同代之中，也可算得上拔尖的人物，有仙君之姿。
    如今，人族所属一千多道域，其中主宰，大多为此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祖庭虽四分五裂，分裂为三千道域，但每一域之广大，依旧远超下界五域之和！
    每一个道域中的生灵数量，简直如恒河之沙，难以计数。
    能为一方道域主宰，那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若可凝聚出七环以上的法则之环，代表领悟法则已近大圆满之境，有一丝希望，成就无上仙王！
    ……
    那位穷奇族的神子，之所以被奉为无上天骄，便是因为他在真仙境已凝聚六个法则之环。
    只要不死，几乎必可成就仙君之位。
    而且，甚至有一丝几率冲刺七环法则，搏一搏那仙王的资格！
    李含光大致看了一眼自己领悟的法则数量，算了一下自己需要凝聚的法则之环，不禁抽了抽嘴。
    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不是都说越天才的人修炼起来越简单？
    怎么到他这就不一样了？
    在下界修炼需要的灵气数量是别人几十上百倍也就罢了。
    到了仙界还这样！
    唉，这就是天才的宿命吗？
    李含光微微感叹，坐在蒲团上，心神沉浸。
    法则之力涌动。
    一道浓郁的火光自他头顶涌出，不断成型，最终化作一个光圈。
    李含光抬头看了那个圈圈一眼：“这么快？不是说很难吗？我怎么觉得好简单？就好像……以前做过一样？”
    他微微讶异，随即笑了笑，继续开始造环。
    “一个环……两个环……三个环……”
    洞外暮色渐浓。
    李含光睁开双眼，看了看头顶的九个火环，若有所思。
    随后念头微动，九个火环串在了一起，变成一条赤红色的锁链。
    轰隆隆！
    洞穴内忽然响起轰鸣声。
    狂暴的烈焰自那锁链中喷涌而出，声如雷震，恐怖的高温弥漫在夜色中。
    李含光屈指连弹，成千上万道细密的火属性符文逐一烙印在那锁链之上。
    火焰终于稳定。
    李含光抬手一握，那串链子落在他手心，消失不见。
    “这就成了？”
    李含光有些讶异，整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的多。
    按照祖庭的修行体系，一般人到这里，法则之环凝聚为法则之链，真仙境界的修行已经完成了，可以着手突破下一个境界。
    更何况，这足足九个法则之环，其中所代表的意义，足以将如今的祖庭狠狠地、翻来覆去震动好几遍。
    李含光暗自思忖：“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自己对法则和大道的领悟程度啊！”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呢喃。
    “烫，烫，好烫……”
    李含光这才想起什么，心念一动，解除了白知薇身上的束缚。
    他转过头去，发现白知薇还未醒来，之前的呢喃只是下意识反应，不禁回忆自己那一下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出现一滴水珠，落在白知薇眉心。
    白知薇眉头微动，双眼逐渐睁开。
    眼前一片昏黄。
    修长的白衣身影笔直坐在身前，缓缓转过脸颊。
    火光忽然亮了些。
    把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庞照耀得无比清晰。
    白知薇顿时怔住，眼中满是幸福地呢喃道：“原来死神长这么好看吗？”
    李含光眉头微挑，那滴在白知薇眉心还未消散的水滴顿时震动起来，涌出一大股水柱，把她整张脸都打湿。
    白知薇下意识闭上眼，抹去脸上的水渍，连连呸了几声，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一屁股坐了起来，讶异道：“我居然没死！”
    她这样的自言自语自然得不到回应。
    李含光离开洞穴内，站在崖边，望着下方被暮霭笼罩的深渊，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怎样把这位身具仙体的女子培养成自己的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