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爱或责任3
    “走!”守海人从昏迷中清醒,一把拉过还在出神的伊莎贝尔低声催促。
    他们将铁链重新绕在倾圮的绞盘机关座上,开始一段艰难攀援的畏途。
    前进得越远,索链晃动弧度越大。
    每次遭遇巨兽搅起的水浪或强风,铁索都震得几乎把握不住。即便腰上系了加固的保险绳,依然难以保证不被吹落。
    他们以极近的距离从挣脱束缚的巨兽身后绕过,如一串爬过项链的蚂蚁。
    巨枪乌贼依然在洞穴中打转,似乎因找不到出口越发焦躁。
    它舞动触腕鞭击四周围困自己的岩壁,卷起残余机关碎片泄愤似的狠狠摔落。
    逃生索赖以固定的机关座被连基拔起,铁索骤地一震。巨大的触腕缠住铁索另一端,将攀附其上正在行进的小队伍缓缓举起。
    它发现他们了。
    面对巨型生物的恐怖压迫感袭来,伊莎贝尔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巨枪乌贼更用力地卷紧铁链,把他们拉得更近。
    它潮湿而光滑的皮肤随着呼吸不断变换色彩,大片明亮或黯淡的颜色快速替换。
    另一条触腕悄无声息地在他们背后升起,如一条蓄势待发的眼镜蛇。
    守海人最先从震骇中回神,低声喝道:“不要停下,加快速度!”
    距离出口还剩不到一半的路程,全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束手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一动,生满钩爪的触腕凌空劈下,将紧绷如弦的铁索斩成两截。铁索从断点蓦地垂落,带着众人在空中大幅摆荡。
    巨枪乌贼的行动再次激起飞射的水柱直冲半空,伊莎贝尔和拉杰遭正面拍击,双双从悬垂的逃生索上脱手坠落。
    玛库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霎时飞扑到索链末端伸出脚掌抓住拉杰,伊莎贝尔却从它手间滑脱。
    她像一片飘零的花瓣穿过索链、碎石和触手间的钩爪,经过乌贼巨大的眼睛和腕足,最终坠入它身下的湖水,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从这样可怕的高度跌落,水面硬得像石头。
    伊莎贝尔被拍得头昏眼花,残余的丁点知觉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深水索链间下沉。
    细小的水沫簇拥着她,像一群围绕饵食的鱼苗。窒息感袭来,光和氧气正在迅速离她远去。
    另一团水沫裹挟的黑影追着她下落,伸来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绕住她的身体。
    伊莎贝尔被推着游向某个方向,身畔是巨枪乌贼散布在水下探寻猎物的危险触手。
    她无法回头,但是能感受到那个人破碎胸膛中传来的缓慢心跳。
    他带着她从那张不断开合的鸟喙状大嘴下游过,小心避开飘舞的水草和沉船碎片,潜向潟湖边缘的孔洞。
    那里原本是中国人开凿的引水孔,后来被乱石堵死,地震和巨枪乌贼的挣扎又重新将石块震落,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触手紧追而至,他们被它带起的强大水压冲进洞口,勉强逃过一击。
    然而巨枪乌贼并没有就此作罢,它粗大的腕足挤进洞口横冲直撞,如一把暴戾的凿铲将岩石纷纷铲落。
    狭长的洞穴也随之崩塌,越往前越窄,甚至不足一人通行。松动的石块不断滚落堆积,眼看出口就要封死。
    守海人踏稳脚下忽地躬身撑起身体,以后背阻挡掉落的碎石。
    那蠕动的触手已逼至面前,他抓住身后的伊莎贝尔,把她从撑开的缝隙里送出去。
    碎石越积越高,很快层层累加的重量就会把他彻底压垮。
    伊莎贝尔折身抱住守海人后腰试图把他拉出来,却被他拨到一旁。她不肯放弃,又折返回来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双脚踩在岩壁上发力向外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剧烈运动会加快氧气消耗,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达人类憋气的极限。
    这次守海人没有抗拒。
    他用一个拥抱回应,然后抚摸了女儿的额头,手指扫过那双如自己一般刚强不屈的眼睛。
    他摘下颈上的吊坠放入伊莎贝尔手心,帮她捏紧拳头。看着女儿茫然若失的神情,守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笑颜。
    连绵气泡从他嘴角散逸飘出,他轻声说:“希玛。”
    他的声音完全被海水扭曲,但伊莎贝尔依然读出了他所说的内容。
    希玛,她真正的名字。意思是“穿越边界的勇敢之光”。
    寻觅多年之后,她终于从父亲口中发掘出记忆的珍宝。
    错愕的刹那,守海人用力将伊莎贝尔推出缝隙,外部的上升海流会带着她加速浮上海面。
    最后一瞬,她看见父亲拔出一根卡在礁石间的短棍,转身面对巨涛般汹涌扑来的触手。
    失去支撑的岩缝迅速闭合,吞没了他的背影。
    冰冷的海流托起她向上浮升,冲向光芒射来的方向。
    她蜷缩着,如寄身母体的婴儿,怀抱中的双手将那枚吊坠紧紧捂在胸前。
    吊坠中嵌着一幅画技拙劣的小像,许多远航的水手闲来无事常常以此打发时间。
    画像上是一家三口,大榕树下父亲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手揽着他手执女红的妻子。温暖的阳光和煦洒落在三张幸福的脸上,芬芳的茉莉围绕他们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