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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六章 难以融化的冷漠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母亲”。
    她的母亲对他二人来讲都是尴尬的存在,好在沈润对他的父皇只有表面上的恭敬和孝顺,内心里却形同陌路,所以对他的父亲强抢凤冥国皇后为妃这件事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可他不知道司晨是怎么想的,身为女孩子的她或许和他的感受不太一样。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担心她会连带着记恨他,那样他就太倒霉了,父债子偿什么的他绝对不认可。
    她在提起“母亲”二字时,沈润的心咯噔一声,同时又有点激动。他感觉他和她之间的那堵墙就快破开缺口了。尽管他又有些担心像这样子进一步会不会有不好的效果,可他还是想大胆地往前迈步,把她心上的那堵墙推掉。
    “你的母亲……是凤冥国的皇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他用试探的语气询问。
    这是一句推进的询问,他并不是真的在确认,他只是想推动她往深处说下去。
    司晨停止了手里的朱笔,抬眸,看了他一眼,仿佛就知道他要说这个,她淡淡地道了一句:
    “这个人没什么好提的。”
    沈润语塞,他不清楚她是因为有心结不愿意提起,还是就是单纯的觉得没有什么好提的。
    “你不想知道她离开凤冥国后是什么样子么?”沈润抿了一下双唇,轻声说,“幼年时我见过她……”
    “我不想知道。”司晨冷淡地回答。
    “你可还记得倾城宫中的铁匣?”失火的倾城宫中落下的铁匣里胖胖又可爱的女婴画像,“我想,她应该是惦念你的。”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司晨的态度依旧冷淡。
    她冷漠的样子让沈润的心里不太好过,她将自己包裹得太紧了,他想看到她露出人的表情。
    “你的母亲是一位极温柔的女子,待人和善,不论地位高低她都以温柔相待,不像那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之人,她非常美丽……嗯,真的非常美丽……”沈润回忆着,轻声说。
    他记忆有限,柳舒窈被赐死时他还年幼,他只记得那是一位异常美丽异常温柔的女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众多娘娘里他对柳妃最有好感。
    “我真的不想知道。”司晨又说了一遍,她散发着拒绝的气息,告诉他她不想知道。
    她的拒绝让沈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他开始觉得先前他认为她的心墙破开了一道缝隙是他的幻觉,他还以为他能向着她的心更近一步。
    他试图打破两人之间一直以来因为对立的立场不得不运用表面上的相契来拉近距离的相处方式。互相欺骗只适用于还是对手的时候,想要生活在一块还这样相处是行不通的。况且,她心里的秘密太多了,这些秘密不管是对他们之间还是对朝政甚至是对日后的凤冥国都有着严重的影响。
    “你恨她吗?”沈润轻声问。
    “我为什么要去恨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司晨淡声反问。
    “你可别因为这件事记恨上我。”沈润忍不住小声咕哝,担心被迁怒的心思明显。
    司晨突然觉得他有点好笑,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像给予他恩赐似的,终于愿意回答他。
    “我不恨她,我那时候到龙熙国来也不是为了要复仇,就像你不是因为你母亲去世才想和你的父皇抢夺皇位一样,我来龙熙国的目的只是为了未来有一天我能够拿下龙熙国这片土地。”
    再听她谈起她取得了龙熙国土地这件事,沈润虽然还觉得刺心,但已经没有扎心了,他苦笑着想,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不过,无法守护的美貌既是祸根。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的女人,不配被称为‘母亲’。”她冷情地说。
    这番话在沈润听来就是怨恨。
    “她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他用劝慰的语气说。
    “她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但是她可以在‘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之前把她不能守护的孩子杀掉。”司晨冷冷地道。
    沈润的心受到冲击,重重一沉,他皱起了眉:“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做,杀掉自己的亲生孩子?没有母亲会那样做的。”
    “无谋的爱不是爱,是无能。”
    沈润望着她,他心情沉重,还有点混乱。他从她身上体会到了悲情,虽然她一点都不悲情,可是他觉得悲情。
    他无法反驳她,因为她必是有过十分的痛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要是心里还有一点温度的人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也不是在温暖的世界里长大的,在需要冷酷无情时他同样会冷酷无情,可她和他不一样,她在不需要冷酷无情的时候同样是冷酷无情的,冷情已经侵浸到她的骨子里。
    “难道你会在当你觉得你保护不了孩子的时候杀掉他?”他问。
    “不要把我和那种无能的女人比较。我有能力保护他,即使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在死之前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只要是可能对他有威胁的人,我都会先替他杀光,哪怕那人最后未必会威胁到他。”
    沈润语塞。
    的确,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说的就是她能做出来的。
    “就算你这样说……你现在是活着的,而且活得比许多人都要精彩,真在出生时被杀掉就没有今天的你了。还是说,你在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现在我当然不觉得后悔,人都是这样的,以成败论人生,成功的次数越多越会觉得亢奋越觉得生命精彩。可在还没有这么精彩时我每一天都在想究竟是哪个混账把我生下来的,天是瞎了眼么怎么还不让我死。”
    她不是用愤恨的语气说出来的,而是很平静地说出来,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完全不像是在说她自己。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心酸难过。
    想起她在发作时的痛苦,沈润很能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他的“很能明白”大概还不到能够理解她的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