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将近二十七八年过去了,王婆已接近六十岁。
后座旁的慕容正从机密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厉萧寒,脸色和蔼,喟叹道,“这人是王婆,当年负责照顾你母亲的饮食起居,我特意让人挑选伺候她的,她擅长做你母亲家乡的小食,因此倍得你母亲的喜欢,你出生前后,王婆都陪在你母亲身边。这一次,我让权陶千方百计调查当年人的事情,又不能让家族的人知晓,废了很多功夫才打听到王婆竟还留在上津,这次见面,想必会收获颇丰,希望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厉萧寒白皙的手指捏着照片,看着上面已有白发的老人,对着镜头,面容和蔼亲切,满脸的褶子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
王婆……
文慕梅死了,她却侥幸活得好好的,到底是当年的幸存者,还是当年背后人的间谍?
心里思忖着,厉萧寒沉沉的眸子席卷晦暗的雾霭,薄唇冷勾起,俊美的脸上闪现一抹讽刺。
有趣的很。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大早慕容正叫他去慕容集团,居然就是为了亲自让他见证这件事。
慕容正这人,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原因,命令权陶用最快的速度查出当年真相,还给他递消息,用工作项目洽谈的名义把他请过去,然后上了车,就直奔郊区别墅的目的地。
慕容正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愧疚心理可能占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向他表明,自己并非杀害文慕梅的罪魁祸首,他是在直接洗清自己的嫌疑,免得他怪到他慕容正的头上去。
做一件事,有无数次的心里盘算。
九曲十八拐的算计,符合这个从上一辈豪门斗争下活下来且继承了大权之位的慕容正的风格。
车窗外,郊区的森林在车窗上倒映出阴影来。
厉萧寒笔直的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抵在中间梨花木的扶手上,微摩挲着下巴。
今早离开时,婉婉撒娇的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纵容了她一会儿,低头吻她,因此不得不损失了刮胡子的时间。
下巴冒出浅浅的青色胡茬,碰一下,能感觉到粗粝的触感,不碰,一眼看去也看不到什么。
可就是这青色的隐约的胡茬,却让他恍惚想到安婉不舍时撒娇的模样。
在南城是安氏总裁的安婉,在上津城为了藏住行踪,不得不委屈的窝在那一栋小楼里面,早上见到的是他,晚上见到的是他,朝朝暮暮都是他。
她估计是有些厌烦了,而他却为只自己拥有她而感到满足,这种金屋藏娇的感觉很不错。
车子还在大道上行驶着,厉萧寒抬起手腕,冷扫了眼表盘,上午十一点整。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
如果能借这个王婆的嘴,撬开背后凶手的真相,不管和宓秋有没有关系,也能让这个枝繁叶茂、黑暗腐朽的慕容家族背后露出沉暗的秘密来,剖析得越深,越有利于他找出有关于自己的二十多年前的秘密。
嘴角隐约勾起冷沉的笑意来,转瞬即逝。
和厉萧寒的轻松相比,慕容正则显得忧虑重重。
眉头紧皱着,明显有些不安,对他而言,豪门内部的丑事败露出来,并非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萧寒非要查,强调这是他的心结,而自己对萧寒这个孩子又无比的愧疚,还要笼络他作为未来继承人,来平衡和慕容子瑜、宓秋一行人的势力,他根本连文慕梅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希望文慕梅是正常去世,而当年那个孩子也只是文慕梅或则她身边的佣人作祟,和家族其他人扯不上干系。
心里这样祈祷着,可不免脑海里还是闪过了宓秋那张保养得宜、略带着皱纹的脸。
宓秋这些年,背后里玩得龌龊,联合董事会部分成员的诸多手段,他到底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深究而已,希望她不会让自己失望!
若当年事情和宓秋有关,慕容正恐怕都会忍不住脊背发冷,若真是那样,无异于枕边睡了条毒蛇。
“萧寒,你亲生母亲这件事查清楚,尘埃落定之后,你就安心接下集团房地产和奢侈品两大部门总经理职位,”伸手,和蔼的拍了拍萧寒的肩膀,慕容正像个慈爱的老父亲,满脸慈祥的笑容,眼里带着欢迎自己孩子回家的笑意,“之后,就看你和子瑜各自的能力,谁能力强,谁就继承集团总裁之位,偌大的慕容集团,迟早是属于你们这年轻一辈人的。”
萧寒不动神色,眸子闪过复杂,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位老父亲好意似的犹豫,实则内心无比讽刺,这慕容正真是上演得一场好戏,真以为他是一个看不透利益关系的一心想得到慕容集团大权、会被权势轻易蒙蔽了双眼的男人么?
看到萧寒眼里的踌躇和纠结,慕容正放下了心。
只要对权势心动就好。
是人就有软肋,文慕梅的事情解决了,萧寒成为平衡子瑜的翘板,而他依旧掌控者董事会一部分决策权,届时,谁更听他的话,他就偏向哪一方,继承人是谁,还不是由他指定?
看两人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慕容正浑浊的眸子深处闪过晦暗的光。
轻点下头,厉萧寒轮廓线条凛冽,“等先查清楚当年发生何事,再说吧。”
算是妥协了。
慕容正眸底晦暗笑意更浓。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
是副驾驶上权陶的。
后座上的人也吓了一跳。
权陶抱歉的朝后座的两人低了低头,迅速接听电话,压低声音,“喂,不是说到了别墅再谈么,人顺利接过去了没……”
权陶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车厢内陷入死寂。
豪车内,连窗外车轮滚动的声音都不怎么听得见。
一片死寂中,权陶这个中年男人,常年浸润在权势巅峰之下的慕容集团助理总监竟然煞白了脸色,僵硬像木头似的扭转过脑袋,艰难的望向慕容正,“先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