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丁力带着阿昆再次上了三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陈乐道声音传出。
“喏,你自己进去吧。”丁力不情不愿地说道。
这正是阿昆所想,他推门而进,目光自然而然朝最显眼的办公桌看去,那里没人。
“过来坐,尝尝我这儿的咖啡怎么样。”
陈乐道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一边说,一边端着两杯咖啡朝沙发走去。阿昆见状赶忙上去将咖啡接到手里。
“韦经理说你有事找我,坐,”见阿昆站着,陈乐道指了指沙发,“我们便喝边聊。”
陈乐道笑着,气定神闲地说道。
不知是这办公室的原因,还是陈乐道的原因,阿昆显得有些拘束,没有了在下面时的肆意。
他端坐身体,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摩挲着,眼睛眨动的频率很高,看了看陈乐道,欲言又止。
“怎么,还么想好吗?”陈乐道呵呵一笑,“没关系,你可以想好再说。”
陈乐道展示着自己的宽和大度,他要向刘皇叔学习,做一个温和的领导者。
阿昆见陈乐道这般模样,咬了咬牙,咽下一口唾沫,眼中的坚定压倒了犹豫。
“陈先生,我今天见您是想告诉您一个消息,另外,我想投在您门下,以后跟着您做事。”阿昆一口气将心里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陈乐道,他的心情有些忐忑。
虽然陈乐道之前在医院说过如果以后没地方去可以来找他,但阿昆不知道这是不是客气话。他曾经在火车站经常找丁力的麻烦的事他还记得,丁力可是叫陈先生大哥的。
陈乐道微微一笑,这笑容让阿昆心中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可以,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消息,你都可以来夜未央。”他给阿昆喂了颗定心丸。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加入了夜未央,以后就得照夜未央的规矩办事,你以前在丽都的那些习惯,得改改。”
阿昆知道陈乐道指的是哪方面,他在夜未央这几个小时不是白待的,夜未央的一些规矩不是秘密,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一块牌子上。他去看过。
阿昆站了起来,重重点头,欠身道:“陈先生,对这些我有过了解,我决心跟着您做事。”
他语气坚定。
陈乐道点头微笑,说道:“好,我代表夜未央欢迎你,回头你去找韦经理,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多谢陈先生!”阿昆惊喜,作势就要单膝跪地。
“呵呵,行了,我这里不兴这套,心里明白就行。”陈乐道阻止了他。
“那现在说说你要说的那个消息吧。”他还真有好奇,阿昆要告诉他什么事。
如果不是坚信对自己有用的消息,阿昆不可能跑到夜未央指名点姓要见自己。只是他实在想不到阿昆能有什么消息对他有用。
阿昆收起脸上的惊喜,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前天九叔找到我,他想让我带人去杀了警务处的新任总监法布尔。”
阿昆从医院出来已经好些天,身上的伤早就好利索。
就在前天,九叔突然找上了他,说金大中被冯敬尧杀死,如果他想要替金大中报仇,那就去杀了法布尔。只要法布尔一死,他就有办法让冯敬尧家破人亡。
上次被九叔打进医院的事阿昆还记忆犹新,心底对九叔的恨是清晰明了的。
说什么金爷是被冯敬尧杀死的,但上次陈先生去医院看他说起金爷的事后,他便派人去调查过,那些警务处的人都说九叔和金爷密谋对付冯敬尧,失败后,九叔担心真相暴露,才让人毒杀金爷灭口。
这消息是从刑事部传出来,据说是从那个下毒的狱警口中翘出来的。
哪个是真相,已经一目了然,九叔这个死光头,做事心狠手辣,心都是臭的,根本不值得让人相信。
阿昆心里咒骂着九叔,心中恨不得将其一刀捅死。上次他肯定是想打死自己,只是自己命大躲过了一劫,真是个黑心肠,心中没有丁点江湖道义。
九叔找到他,让他杀警务总监法布尔,这种掉脑袋的事谁敢干?明显是在利用他!
九叔简直就是拿他阿昆当傻子在忽悠,利用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就算是个傻子被这么利用,也不能忍!
事后阿昆在心中琢磨了半天,最终想到了背景神秘,饶过他几次,还去医院看望过他的陈乐道。
九叔杀了金爷,还利用他,这仇他一定得报!
听阿昆说完前因后果,陈乐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不自觉翘起了二郎腿,眉头微蹙,心中思考着。
九叔想杀法布尔?
为什么?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杀法布尔?”陈乐道问。
阿昆摇头,道:“他只说要想为金爷报仇,就杀了法布尔,法布尔一死,他就有办法让冯敬尧家破人亡。”
口气倒是不小!
陈乐道心中对九叔这话嗤之以鼻,这明显是用来忽悠傻子的。
“杀法布尔是为了对付冯敬尧,难道他是想把法布尔的死亡嫁祸到冯敬尧身上?”
想到现在外面风传的杜邦是冯敬尧杀的传言,陈乐道就有点可怜冯老头,这是什么锅都想让冯老头去背的节奏。
“如果真是这样,那冯老头说不定还真有点危险。杀新任总监,这跟杜邦的死可不是一个级别,就是冯敬尧,也够他喝一壶。”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陈乐道想到了萨尔礼。
他和萨尔礼能有那么深厚的友谊,不就是因为他当初救了萨尔礼一命吗!
“要不,转行当个导演?”陈乐道心中升起一个危险的想法,但转眼间又被他给否定。
“不行,法布尔一看就是个人物,这种事自导自演太容易露出马脚!”
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九叔这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事情一旦败露,到时候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这事说完,陈乐道问起阿昆其他的事。
当初他让阿昆没地方去时可以来找他,可不是同情心泛滥。
“当初金大中手下那些人你还联系得到吗?”
“大多数都能联系到,金爷入狱后,有些人继续在上海滩混迹,有些人投到了其他人门下,还有些干回了他们以前的老本行。我有信心找到大部分人。”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你去把那些人都找回来,但前提是必须符合夜未央的要求,抽大烟的不要。这个回头你去找韦经理商量,他会告诉你具体的。不管你能找来多少人,夜未央照单全收。”
阿昆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在陈乐道这里,他算是个有用的人。这年头人才难寻,陈乐道没有曹操那么大的魄力做到唯才是举。但也不可能全找些品德高尚的大好人来替他做事。
和陈乐道说完,阿昆去找韦正云,丁力却是溜了进来。
陈乐道端着咖啡看着他。
“大哥,你准备把他留下来?”
陈乐道点了点头。
“可是,大哥,你不是说我们不能招那种品德不行,劣迹斑斑的人的吗!”丁力认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嘴里偶尔也会蹦出几个词来了。
你们不能招,不代表我也不能招........陈乐道闻言笑了笑,让他坐下说。
“我是说过这些话,但上海滩的情况就是这样,高要求是对的,宁缺毋滥也是对的,但阿昆还没到那种绝对不能收的地步。”
丁力有些急,阿昆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典型,怎么能说还没到那地步呢!
以前他卖梨没少被阿昆折腾,他丁力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有仇就能记一辈子。
不过陈乐道没给丁力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道:“阿力,你觉得冯先生手下的人都是好人吗?”
丁力摇头,虽然一直拿冯先生当偶像,但他崇拜的只是冯先生的权势。冯先生手下的人都是什么样子,他还是有点数的
“夜未央将来也会成为冯氏商会那样的大商会,我们要想壮大,就得收下阿昆这样的人。记住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永远的仇人,你要想成为冯敬尧那样的人,就得学会跟自己有间隙的人相逢一笑。”
陈乐道拍了拍丁力的肩膀,受薛良英的天天看古籍的影响,陈乐道最近也学会了一个词,平衡。
阿昆加入夜未央后,他手下的人就更加平衡了。
陈乐道没去管阿昆加入夜未央的事,有什么手续,什么流程,以后需要注意些什么,韦正元都会告诉他的。
事情处理完,陈乐道离开夜未央,路上想着阿昆说的事。
要怎么样才能从这件事中给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呢?
回到家,躺到了床上,他心中都还在琢磨。
“法布尔初上任,在警务处还没有什么亲信,如果我能用这件事获得他的信任,那我以后在警务处将再无任何掣肘。”陈乐道靠在床头,想着这事。
阿昆给他说的这消息意义重大,这是他的一个机会,得把握住。
法布尔这段时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干,这只能说明他在筹划更大的事情。就像老薛说的那般,或许他已经快要动手。
警务处一旦面临大清洗,他的机会就来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需要先获得法布尔的信任。
翌日,陈乐道早早起床,准时准点到了警务大楼,推开办公室大门,空无一人,薛良英还没来。
吉尔这些天有些患得患失,自从那天和九叔见过后,他就一直这状态。
事后冷静下来的他,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冲动,蓄意谋杀警务总监,这一旦被查清,他到时候就得回过接受审判。
最好的结果是终身待在监狱,最坏的结果就是面临死亡。
事实上法布尔虽然上任了,但警务处的事几乎都是他在处理,以前被费奥里掌握的权力,现在几乎都到了他手中。
法布尔每天只是待在办公室,看着那些职员的档案,偶尔出来在大楼内转一转。那些档案能看出个什么?姓名,性别,籍贯,这些东西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吉尔有些后悔自己做出那个决定,那个朱老九太会蛊惑人心。
但决定已经做出,这事已经是箭在弦上,半月满弓!
......
“老板,我们真地要招这么多人吗?”夜未央,陈乐道再次到了这里,他这些天虽然每天都在按时上班,但他是顾问,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待在警务处。
若是愿意,他完全可以不去那里。
他过来是来看看阿昆的事情怎么样了。
夜未央全天开放,只是白天没有晚上那么热闹。
在一声声老板的恭敬称呼中,陈乐道上了三楼。
此刻坐在自己办公桌后,听到韦正元这话,陈乐道笑了笑。
“符合我们条件的,大概有多少人?”
“昨天统计了一下,金大中手下原来有将近三百人,条件放松一些,至少能招进来一半,即使严格一些,也能招来一百多人。”
陈乐道点了点头,看来他还高估了这些混迹帮派之人的职业素养。严格挑选下,竟然还能找来一百多人。
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那就严格些,一百多人差不多了。”陈乐道说。
“可是老板,我们夜未央现在都还不到五十人,突然招这么多人,没活去给他们干啊!”韦正云苦着张脸。
夜未央现在的人每个都是服务员,反正不管做啥,总会有点事干。没让他们闲着。
但再招进来一百多人,这就超出夜未央的体量了。
陈乐道摇摇头,语气坚定:“招吧,招进来后让宋杰拉出去集中练一练,把他们身上原本那些习气全都给磨磨,得让他们符合夜未央的精神面貌。到时候我会给他们找到做事的地方。”
夜未央现在还不到五十个人,真要跟别人干起架来,几把冲锋枪就给突突没了。
“你要记住,夜未央未来会是一个庞然大物,不要只看着眼前!”
说完陈乐道又拍了拍韦正云肩旁,“招人这事你亲自盯着,按照要求来,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韦正云刚要说话,骤然听到老板这番充满信任的话,眼神一凝,把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士为知己者死!!招就招!
刚清闲下来几天的宋杰又忙了起来,陈乐道直接让他以练新兵的方法去折腾那些阿昆找来的人。
不追求枪法,不追求格斗,先把坐卧行走间的气势给我弄出来。这些人之前在丽都待着,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流里流气的气质。
这种气质和夜未央的文化不符合,得改!
几天过去,法布尔还活蹦乱跳着,九叔和吉尔有些急了。
再不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一急,阿昆那边就快托不下去,陈乐道做出了决定。
这天夜里,在打听到法布尔住处后,陈乐道带着阿昆一起找到了法布尔的别墅。
“咚咚咚,”闷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夜色下响起,是那么的清晰。
隔着几道门,在二楼书房写着今天工作总结的法布尔隐隐听到楼下的敲门声,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写着。
给陈乐道两人开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长得还挺漂亮。
“请问你们是?”姑娘看着陈乐道两人疑惑道。
陈乐道摸不清这人和法布尔的关系,笑着说道:
“你好,我是警务处的顾问陈乐道,我找法布尔先生。”
听完陈乐道的自我介绍,姑娘抬头看了看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又将目光投向陈乐道身后的阿昆。
阿昆虽然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但脸上那多年形成的气质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这是我的朋友,我带他来见法布尔先生的。”陈乐道微笑着,语气温柔,颇为绅士的解释了一句。
“请进吧,先生在书房,我去请他下来。”姑娘声音清脆,让两人进了屋,带他们到了客厅,然后上了二楼。
陈乐道打量了一下客厅的装修,眼中闪过一道羡慕。
“先生,警务处的顾问陈乐道先生带了他的一位朋友来见你,现在正在客厅等待。”
周玲玉进了书房,对法布尔轻声说道。
滑动的鼻尖停下,法布尔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他对陈乐道有印象,陈乐道来见他做什么?
虽然在警务处已经待了有大半个月了,但他和陈乐道并没什么交集。
“请他们来书房吧,”他道。
“好的,先生。”周玲玉退了出去。
不一会,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陈乐道和阿昆跟着周玲玉到了书房。
“法布尔先生,晚上好,”陈乐道微微欠身行礼。
“陈,你好,”
陈乐道没介绍阿昆,法布尔也就没问。他还在好奇陈乐道找他会有什么事。
上次费奥里夜晚来找他,给他带来了惊喜,他期待陈乐道也能给他一些惊喜。
两人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
“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法布尔直接问道。
陈乐道笑了笑,他喜欢这位新总监的直接。
“法布尔先生,我来找您确实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笑容过后,陈乐道严肃认真起来。
见着陈乐道表情的转变,法布尔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法布尔先生,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陈乐道说。
“什么?”法布尔不是很理解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甚至这句话在他看来有些像他们国家那些自诩占卜家的骗子在忽悠人之前会说的话,难道陈是东方的神秘巫师?
法布尔有些恶俗地想着。
“法布尔先生,我并没有开玩笑,具体的事情,请让我这位朋友来给你讲述吧。”
陈乐道似乎看出法布尔的心思,强调了一句后,推出阿昆。
法布尔的目光转向了他,
第一次面对警务总监这么大的官,阿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虽然跟着金爷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这种氛围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
阿昆将九叔找到他,然后他去投奔陈乐道告诉陈乐道这些消息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有陈乐道的事前嘱咐,阿昆说的话没有掺一点水分。
法布尔看上去不像个蠢货,最好还是实事求是。
“你是说朱润九要你来杀我?”法布尔没有了刚才的随意,脸色严肃起来。
他对朱润九很熟悉,这人现在是停职状态,他的档案还在警务处的,他之前看到过。而且在费奥里交给他的那份文件中,也有朱润九的名字。
朱润九是谋杀杜邦的凶手之一。
阿昆点了点头,额头钻出细密的汗珠。
面对法布尔微眯的目光,他突然发现这个外国佬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犀利。一点都不想老板那么温和。
咄咄逼人的外国佬。
“法布尔先生,我想这事你可能需要提高警惕,虽然我不知道朱润九为什么会找人想要杀你,但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陈乐道出声道,他目光真挚中带着关心,俨然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下属。
法布尔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响起大半个月前费奥里来见他时说过的话:
“是吉尔,肯定是他知道我调查出了他是杀害杜邦的幕后凶手,他想让我调查不下去......”
法布尔眉毛紧绷着,脸上皱纹越发明显。
若真像费奥里说的那样,现在他拿到了吉尔杀害杜邦的证据,吉尔或许真的会联合他杀害杜邦的凶手来杀他!
想到这,法布尔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这些人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连警务总监都敢对付,而且还是极其极端恶劣的手段,想要谋杀他!
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领会到了国内让他来整顿警务处的深意。
现在的警务处,确实需要整顿,而且得狠狠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整顿。
陈乐道不知道法布尔想到了什么,以致于他脸色变得如此难看,但他知道这是好事。
“陈,谢谢你,非常感谢你的提醒。”法布尔郑重说道。
陈乐道赶紧露出客气的笑容,这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容易,法布尔好像根本没怀疑这事。
“法布尔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警务处的顾问,应该对警务处负责,您作为警务处的总监,我理应关注您的人身安全。”陈乐道正气凛然,挺直了胸膛。
顾问这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想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不,这是作为我私人对你的感谢,若果没有你的提醒,或许在明天,或许在后天,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和杜邦先生一样遭遇不幸。”法布尔认真说道。
陈乐道脸上适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为杜邦先生的遭遇感到不幸。我和杜邦先生虽然有过愉快,但他不应该遭受这种厄难。”
他语气真诚的就像上帝伸出四根手指在发誓一般。
“陈,你是个好人!”法布尔如是说道。
来到这里后,陈乐道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如此真诚的中国人。
离开时,法布尔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陈乐道消失在夜幕中后才收回目光。
法布尔家的女佣周玲玉,也就是那位长得颇为漂亮的姑娘同样站在法布尔身后,目送车子离开。
警务处又度过了两天一切如常的生活,陈乐道这两天在警务处的时间少了些,他偶尔会和宋杰一起去郊外训练那些新招来的人。
这批人毫无疑问会和之前夜未央的人一样成为他最重要的班底,只有亲自过手,他才能真正放心。
两天时间改变不了太多东西,但陈乐道成功让自己的名字深深地映入了新招来的六十几人当中。
新来的人,有些人年龄比陈乐道还大一些,有的人性格比丁力还莽一些,有的人比王六还没脑子一些。
在陈乐道诚挚地邀请下,有几个人跳出来跟自己的老板切磋,结果无一例外,没人能在陈乐道手上走过一招。
体质、力量、反应速度、灵性性,当这些全面超过别人的时候,迎来的是毫无疑问的碾压!
宋杰也手痒地跟陈乐道切磋了几次,连续被揍地鼻青脸肿后,他再不提跟老板切磋的话题。
他再这么干,他就是狗!宋杰揉着自己淤青的手臂,在心中默默发誓。
警务处的人现在已经习惯了法布尔,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总监。他们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有人已经在猜想,或许法布尔总监只是从法国来这里镀金的,或许他在这待上半年或者一年,就会回国升职加薪。
所有人都放松了,就连吉尔都觉得他实在是愚蠢至极,法布尔的存在根本没有威胁到他。他除了没有住在总监办公室,没有总监头衔,其他总监有的他都有了。
箭在弦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把箭给撤下来。
这日一早,所有人照常上班,陈乐道和薛良英都已经坐在办公室,突然警务大楼外传来了“嗒嗒嗒”的动静。
是整齐的脚步声。
难道隔壁的英国佬和美国佬进攻租界了?
这当然不可能
薛良英起身探头朝窗外看去,眼神一紧。
“你看下面,”他朝陈乐道说,
“什么?”陈乐道边起身,边朝下看去。
“兵法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沉寂将近一个月,看来他要出手了。”
陈乐道看都懒得看他,他已经没有白眼可以送给薛良英了。
外面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军队,身上穿着法军的军装,成两路纵队跟在三个人身后,其中一人正是穿着西装的法布尔,另外两人一人穿着西装,一人穿着法军的军官装,陈乐道都不认识。
所有人站在警务大楼门前,其中两名士兵自发地上前赶走了两个在门口站岗的巡捕,自己站了上去。
看着外面街上站着的外国人,两人有些懵,不知该如何是好,对视一眼,果断缩回巡捕房去找马总。
不用他俩去找,老马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带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拿枪的巡捕。
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带人冲击警务大楼!
难道是鳄鱼帮那个“还有谁”?!
走出大门,见到站在最前面的法布尔和范尔迪,老马眼神一缩,赶紧让后面的巡捕把枪放下,赶紧滚回去。
“总领事先生,法布尔总监,”老马上前,看了眼背枪的士兵,又看向两人,“不知这是?”
范尔迪冲他微微一笑,“马总探长,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士兵。这位是阿道夫少校,”
老马看向范尔迪旁边的军官,赶紧敬了一礼。
“总领事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老马此刻有点担忧,范尔迪带着军队将警务处围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范尔迪没有解释,而是跟法布尔和阿道夫一起带着士兵进了警务处。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士兵停下站在那里。
老马跟在三人后面,回头看了看这些士兵,他脑中闪过一个词,接管!
这是要干什么?要打仗了?
老马心里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薛良英和陈乐道还在窗户处站着往下看,瞧着薛良英一点不担心的样子,陈乐道突然有点佩服这家伙。
军队都来了,这家伙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是看兵法将自己代入孙子了吗?!
入戏太深!
“都动用军队了,看来真是要彻彻底底地整顿了。”薛良英口中道。
陈乐道也没想到法布尔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连军队都动用了,法军在租界有一个团的驻军,这里现在恐怕都来了一半。
陈乐道还不知道,这都是拜他所赐,若非法布尔知道有人想杀他的话,或许他也不会有带着军队来这里的想法。
范尔迪、法布尔和阿道夫带着士兵一直到了副总监办公室门外,正巧这时吉尔推开了门。
看着面前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士兵,吉尔瞳孔一缩,心猛地一坠。顿时伸出不妙的感觉来。
不待他问,范尔迪已经率先说话:
“吉尔.勒布雷,我以租界总领事的名义宣布,暂停你警务副总监的职务,现在你需要停职接受调查。”范尔迪看着吉尔说道。
法布尔已经将吉尔联合朱润九杀害杜邦,并且准备谋害他的事全都都告诉了范尔迪。对这个在异国他乡杀害自己同胞的家伙,范尔迪心底对其十分厌恶,就跟厌恶被打碎的臭鸡蛋一般。
吉尔脸色一变,白色的皮肤似乎都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的血液回流挤压着心脏,名为恐慌的情绪没来由的从他心底升起。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停我的职,我犯了什么错!”吉尔慌声质问,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一个月前领事馆会议中的费奥里,甚至更有不如。
“好了,不用说了,以后你会知道的。”范尔迪一招手,后面的两名士兵直接站到了吉尔身后,很显然,吉尔现在没有反对的权利。
“带走吧!”范尔迪发话。
吉尔身为副总监,法布尔没有拘捕他的权力,所以才会找到作为总领事的范尔迪。作为法租界的老大,范尔迪的权力才是最大的。
“法布尔,吉尔我带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阿道夫的士兵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你不需要他们为止。”范尔迪转身对法布尔道。
法布尔带着整顿警务处的命令而来,这里接下来将会是他的舞台。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吉尔直接被带走离开警务大楼。
车上,吉尔现在都还有些懵,他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以至于要动用军队来带走他。
“总领事先生,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吉尔不甘地质问。
他虽然和朱润九计划对法布尔动手,但这不还没动手吗!
“好了,吉尔,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准备回国接受审判吧。你伙同朱润九杀害杜邦先生,意图谋害法布尔先生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范尔迪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想跟这家伙说话,这种在异国他乡伙同外人杀害自己同胞的人,比给人戴绿帽的人还要让人厌恶。
“什么!杜邦不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杜邦,杜邦是我的朋友!”吉尔又惊愕又愤怒。
他杀害杜邦?这到底是那个没毛的蠢蛋才能想的出来笑话!这是撒谎,这是在欺骗上帝!!
范尔迪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他很想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朋友,但他实在不想与他说话。
警务大楼内,法布尔让阿道夫手下的士兵在楼内各个地方站岗,与其说是站岗,这更像是在监视警务大楼内的人。
从陈乐道那里知道竟然有人在谋划杀他之后,法布尔就再不能从这栋本应该充满安全感的大楼内感受到半点安全的气息。
这根本就是一栋充满黑暗的大楼,黑暗到连阳光照射进来都会被吞噬。
吉尔一出事,所有人都慌了。
去特么的曹参,去特么的萧规曹随,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所有人都以为法布尔是头小绵羊,现在才突然发现这原来是只张着血盆大口,牙齿还是滴血的大灰狼!
还是平民百姓总结出来的话才有道理,不叫的狗才咬人,这特么不就是形容这个老阴逼总监的吗!
警务处上下都人心惶惶,连副总监都被撸了,他们能有个好?现在大楼内可到处都是士兵呢!
事情远没有结束,否则这些士兵也不会留在这里不走了。他们都不知道吉尔为什么要被带走,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为自己担心。
这种情况直到法布尔召开了他来到警务处的第一个会议。
嗯~,也并没有因此得到好转。
“各位,吉尔先生因为涉嫌杀害杜邦先生的原因,已经被停职调查,接下来警务处的一切工作都由我负责。”
法布尔轻敲桌面,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上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对警务处的情况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接下来,警务处的主要工作是展开自查。以前的警务处是什么样我不感兴趣,但以后的警务处,我希望她是一个真正能保护租界公民的警务处!”
法布尔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温柔,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面对法布尔锐利的目光,众人曾经干过的龌龊事全都浮上了他们的脑海。
这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吗?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地离开,自查?怎么自查?
一天前还大权在握的吉尔副总监就这么倒下了,连法国人自己都被查,他们能躲过去吗?
参加会议的,几乎没几个是干净的,身上总有点不光彩的事背着。
每个人心中都担忧,同时每个人也都心存侥幸,大家都干了,应该法不责众吧!
陈乐道依旧在自己办公室坐着,没有巴着法布尔,上赶着的不是好货,相信时机一到,那天他种下的因,总会还他一个果。
薛良英朝陈乐道感叹着法布尔的雷霆手段,吉尔.勒布雷竟然一声不响,毫无预兆的就被带走了。
看来真如陈乐道之前所说,警务处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大清洗,或许他真的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薛良英有点期待,他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纪,真要一直窝在这个翻译的位置上,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除了吉尔,另外一个人也遭遇了突发事件。
九叔从家中出来,正准备去找阿昆催他抓紧时间干活,结果出门就遇上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法国士兵。逮住他,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了两下,然后直接把他塞车里带走。
九叔准备反抗,但法国士兵跟他没有丁点客气,枪托直接跟他光秃秃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让他晕倒在地。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九叔彻底昏过去前,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再次醒来时,周围黑黝黝的,四面都是墙,一面墙上有一个尺许见方的小铁窗,另一道墙上有一道铁门。
这环境好像有点熟悉。
揉了揉昏沉沉带着疼痛的脑袋,九叔撑着冷冰冰的墙壁站了起来。
目光再次扫了一眼周围,这不是监狱牢房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
哪个混蛋敢跟他九叔开这样的玩笑!
九叔怒了!
(我就想要两张票票,怎么就这么难呢,{{{(_)}}}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