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
“殿下,时机已到。”
侯君集当先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身上有些紧绷。
“嗯,那就出发。”
李承乾适才小憩了一会儿,此时扭了扭脖子,有些随意的回道。
这也是他的习惯,越是危机的时刻,反而越是冷静,越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反而能更快的适应。
闻言,侯君集有些惊诧。
这么重要紧张的时刻,自己连放屁都是断断续续的,殿下是怎么做到这么云淡风轻,看其神色不似作伪,是真的轻松。
如果在加两个字,应该是惬意吧。
毕竟刚睡了一觉起来...
侯君集心中莫名的想着。
就这样,以李承乾和侯君集为首,数百人相继朝着大慈恩寺摸去。
通善坊本就在大慈恩寺的后面,距离不说很近,但也不远。
约莫一刻钟多点,李承乾就已经看见大慈恩寺青灰色的外墙。
然后,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侯君集的肩膀。
“嘶。”
只见侯君集大口吸气,身躯明显抖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殿下?”
“喂,候将军你好歹也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老将士了,造个反而已,不至于这么紧张吧。”李承乾被侯君集的反应给惊住了。
造个反...而已。
侯君集摸了摸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整个人憋的难受。
“那殿下到底是有......”
“害,孤就是想说待会儿进去了,候将军记得跟紧孤。”
李承乾指了指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很有自知之明。
虽说大唐禁止私人持有弓弩,不在战时连士兵的弓弩都需要上缴,不用怕流矢,但万一有谁不长眼给自己一拳呢?
一拳一腿就算打不死,但他疼啊。
侯君集:......
就这样,一群人来到了大慈恩寺墙脚下,距离皇帝的亲卫,不过是一墙之隔。
侯君集向后轻轻招了招手,有士兵拿着火把走了过来,又掏出火折子点燃。
很快,墙外一片明亮。
...
与此同时,
接亲的队伍也到了苏家。
苏家不是豪门望族,甚至苏家家主苏亶官职不过秘书丞,品级从五品下。
属于不高不低,比较尴尬的地位。
女儿突然被指定为太子妃,一家人都有些激动,也有些惶恐。
苏母正在苏氏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苏氏那带着点点绒毛的耳根都红了起来,小手紧紧捏着嫁衣衣摆,有些不安的来回摩挲。
“女儿啊,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昨晚那些书究竟看了没?”
苏母有些着急,扒开女儿的却扇急冲冲的说着。
这要是女儿嫁过去什么也不会,被太子殿下嫌弃了怎么办?
苏氏紧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见女儿没掉链子,苏母才松了口气,接着拉过一旁另一名乖巧姑娘,对女儿道:“记住了就行,不过你还小,有些事过犹不及,今晚你最好让小青和你一起,不然娘怕你身体受不了。”
“还有,如果不舒服你得会自己调整......”
“你俩进了皇家的门,一定要相互帮衬。”
这回苏氏却任凭苏母怎么说也不愿给出反应,小脸上鲜红欲滴,长长的睫毛因两眼紧闭而不停的抖动。
看到这一幕,苏母是又气又急。
老娘传授点经验,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冷不丁的听见外面突然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苏母连忙把苏氏手上的却扇给扶正,同时嘴里还叮嘱着:
“阿娘刚才给你讲的可记住了?”
“嗯。”却扇遮住脸颊,苏氏总算找回了自我,轻轻应道。
苏氏是苏家独女,同时苏家又是三代单传,族中暂无其余男丁,差点让许多迎亲的节目没法上映,毕竟堵门拦路什么的,总不能让苏亶亲自上。
好在长安城虽然别的不多,但那些个混吃等死的衙内还是不缺。
李承乾的狐朋狗友们自发组织起来,要给苏家把门面给撑起来。
顺带要让这太子殿下知道,娶亲可没这么简单。
特别是秦怀道,房遗爱,程处默等人早就商量好了。
无论今天这催妆诗写的怎么样,他们都要统一口径说烂透了,必须重来。
一次还不够,至少三次。
眼看着接亲队伍已经停下,程处默第一个窜了出去,指着刚下马车的长孙家庆,开口大笑:
“啥也别说了,先留财!”
长孙家庆面带笑意,大手一挥,身边有內侍迈步而出,拿着不同分量的金银上前分发。
这时,
房遗爱上前,眼睛一瞪,把不知从何处抄来的扫帚往地上重重一杵,同时闷声闷气的说道:
“金银有了,还得留粮!”
大有一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感觉,也不知一个宰相之子怎么把土匪气质拿捏的如此到位。
长孙家庆倒是见怪不怪,平日里大家都没少拿这个事打笑他,不过今天是个正经日子,他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当即又是一挥手,身后內侍再次迈步,分发米粮。
片刻后,
故作矜持款款而来的秦怀道也堵在了门口,手里虽然没有什么物什,但一身土匪气质是俨然不弱于房遗爱,颠了颠手里的金银,同时冷傲开口:
“诗来。”
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那张狂的神色就差明说了,金银和粮食都有定数,咱没法为难你,但诗词这一关,别想轻易过去。
看着嘿嘿怪笑的堵门三人,长孙家庆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
毕竟都是同道中人,没事还一起在青楼上扛过枪,怎么可能不了解大家的深浅。
但今天,实在是没办法玩啊!
长孙家庆一边想着,一边冲着三人努努嘴,同时眼神直往天上瞄。
程处默愣了两秒,突然一手摸裆一手指地。
长孙家庆收到暗号,十分笃定的点点头。
程处默懂了,另外两人也懂了,三人组顿时萎靡起来。
“没得玩了,诗是陛下做的。”
“不至于吧,这也太过分了?”
“我也觉得不是,但家庆肯定不敢开这种玩笑。”
“确实,这货精着呢,上次去还骗我说没带钱,结果就他点了两个。”
“那咱可亏大发了,来一趟不搞事多难受啊。”
嘴里憋屈,但三人也确实不敢再拦。
得罪自家老爹没问题,得罪陛下那才是真的惨。
就这样,接亲队大队长长孙家庆,在堵门三人组愤愤不平的眼神中,施施然走了进去。
一记黑虎掏心拳,一记绝户撩阴腿,一记抓胸龙抓手。
这就是长孙家庆路过时付出的代价。
不过相比于动手的三人,挨打的他反而透露着胜利的喜悦。
接亲过程如此曲折,回头就找殿下要银子。
只要有了钱,下次再去青楼,这三夯货怎么揍的自己怎么给自己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