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夫人的眼，穆九和林长生看出太多的东西——她果然知道当年的真相。
    不过，她眼里的情绪很多，唯独没有仇恨，倒是让穆九感到意外。
    因为她一直以为夏漠恨穆家，才会对穆家下手的，如今，结合临行前夏枥皇的话，再看老夫人的眼神，穆九觉得，真相或许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许久，老夫人的眼神逐渐趋于平静，看向穆九，语气同样平静，“我早该猜到你是穆家的人，是我大意了。”
    穆九林长生都不说话，倒是戚嬷嬷非常惊讶，“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点头，“在你们看来，当年穆远山姐弟俩在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帮了一把，是对我们有恩，可你们不知道，他们帮我们，也是有回报的。”
    “我不知道。”穆九语气讽刺，“不管回报是什么，他们的确是帮助你们逃离了皇上的追杀，你们才能活到今天，你们却恩将仇报杀了穆家满门，是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可知道穆远山的另一个身份？”老夫人道，一点也不介意穆九的话。
    “星罗派的核心长老？”林长生道。
    老夫人有点意外了，“我以为你们一无所知，没错，他的确是星罗派的核心长老，那时漠儿也已经加入了星罗派，是星罗派门主下令穆远山必须把漠儿救出来的，不然你们觉得穆远山会这么好心？”
    在穆九眼里，爷爷一直非常好心，听不得别人诋毁他，“要不是他心善，完全可以在帮助你们的过程制造一点意外，让你们万劫不复，你认为那时门主会为了你们母子俩追究他的责任？”
    老夫人依旧平静，一点情绪伏也没有，“只能说你太年轻，那只是表面。”
    “你闭嘴！”穆九怒了，“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林长生轻轻的抱住穆九，示意她别激动，先听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冷冷一笑，“怎么，说了恼羞成怒？你是穆远山什么人？是弟子还是女儿还是孙女？年轻人别太较真，真相往往很残忍。”
    穆九想说什么，被林长生制止。
    林长生搂着穆九盯着老夫人，“真相？真相就是你是前朝皇室的后人，知晓前朝宝藏埋藏的地方……”
    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非常难看。
    穆九讶异的抬头，林长生怎么没跟她说？
    林长生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穆九心情复杂极了，神秘的身份，神秘的空间，林长生还有多少神秘的事情她不知道的。
    就在穆九胡思乱想的时候，林长生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猜的。”
    穆九实在无法想象林长生以什么为依据，猜老夫人是前朝后人的事情，真的很匪夷所思。
    林长生又说话了，“两百年过去了，前朝的余孽已经所剩不多，所以你冒险嫁入皇室，试图生下儿子扶他上位，以此辗转利用他的上位来光复你们前朝，可惜失败了。
    所以你不得不把宝藏拿出来，先给星罗派，以换取更多势力和支持，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们的细作遍布整个大夏国，最后还是失败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不仅脸色难看，还全身都在抖，嘴巴张开了好久，也没能说出话来。
    穆九知道，林长生猜得全对，以至于这个年近七旬的老夫人这么激动。
    不等老夫人出声，林长生继续猜，“你们远走南罗，你仍然抱着希望，但是你们的细作一批一批的被大夏国查出来，你们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
    所以你更加疯狂的支持夏漠游走于几个国家之间，不断的拿出宝藏来支持他，支持他参加星罗派高层，支持他各种活动。
    舒太妃，前朝已经灭国两百多年了，我真佩服你们的毅力，但不得不说，这就是天意，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不可能颠覆，天意不可违。”
    说到天意的时候，老夫人说话了，苦笑着嗟叹，“是呀，这就是天意！
    你很聪明，难怪漠儿失败了。不过你只猜对了一部分。
    一开始，我还抱着希望，但是后来随着年纪的增大，我发现不再像过去那样执着于复国，我只想看着我的儿子平安富贵。
    说来真是报应，我把漠儿教育得性格偏激、争强好胜，我想通了遣散了所有人，他却走不出来，一心想要把大夏国夺回来。
    漠儿的事情我不会跟你们多说，你想拿我威胁他也是不可能的，我宁可死！”
    戚嬷嬷急忙道，“老夫人！您不能死！您死了王爷怎么办？”
    老夫人咽下口的苦涩，“我说服不了他，但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穆九看着老夫人，想到爷爷对她的疼爱，可怜天下父母心，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威胁他的，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你告诉我以后，我结束了这里的事情，就放了你。”
    戚嬷嬷不信穆九，冷嗤，“别在这里假惺惺，你们若真有那么好心，就不会把我们抓来！”
    穆九懒得跟戚嬷嬷说话，她很忠心，但她只忠心于老夫人。
    视线越过戚嬷嬷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老夫人，是不是穆家的事情发生以后，你们的人把穆远山掳到南罗国来了？”
    老夫人侧着头，看着穆九不说话。
    “穆家的事情你和夏漠的计划，还是星罗派的门主清理门户？”
    老夫人还是不说话，穆九烦躁了来，语气也就凶了，“老夫人，我念你一大把年纪不容易，你好好的跟我说一说，我说过放你回去就一定不会食言，但你若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介意做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做一点其他惨绝人寰的事情，比如回头找个机会弄死夏漠。”
    老夫人依然侧着头，似乎在嘲笑穆九，只会恐吓她。
    林长生把穆九抱来，让她做在他的腿上，靠着椅背，“老夫人，听说夏漠刚从西凉国回来，现在正在王府里。”
    居然掌握了她儿子的动向！
    “你想干什么？”老夫人试图站来，却徒劳，只得软软的靠着竹榻，“你不能动我的漠儿！”
    “想要我们不动他也可以，你告诉我们当年事情的真相。”
    夏漠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行踪隐秘，无迹可寻，林长生却掌握了，等同于一下子拿住了老夫人的七寸，她满脸的愤怒，开口了，“其实穆家的事情是星罗派清理门户，不然以我和漠儿的能力，就算成功了，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星罗派不同，他们本身就是天下第一大派，他们出手，事半功倍，所以穆家几十口人才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尸体。
    我们在其的角色充其量是个跑腿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星罗派的门主。”
    “他在哪里？”穆九道，她指的是星罗派门主。
    老夫人会意，道，“不知道，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可能今天出现在都城，过几天就能在西凉或者大夏国见到他。”
    穆九回头，和林长生的目光在距离眼睛一公分的地方交汇，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穆九乖乖的靠在林长生怀里，听他和老夫人说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和她不同，她不动老弱妇孺，但我上过战场，别说你还没到七十，就算你七十岁了，我也照样能下手，我想，夏漠知道我杀了他的老娘以后，一定会疯狂的不计代价的前来报仇……”
    夏漠就是老夫人的命脉，她大吼，“别说了，我告诉你们，知道星罗派的总部在哪里吗？众所周知，星罗派的总部在都城，其实不是，其实在铁山上！”
    铁山？
    那不是西凉、南罗和大夏国三国的一个交汇处吗，表面上属于南罗国，但其实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还被设为南罗国禁地。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听漠儿说过一次，你放过漠儿，我好好的劝说他，做一个逍遥的异国王爷，好好的过后半辈子……”
    “你确定他会听你的？”林长生道，“你们安心的待在这里，等我从铁山回来，就放你们出去。”
    “你……这里太潮湿，老夫人会受不了的，你们把我们放出去！”戚嬷嬷的锐气被搓灭了，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你放心，我懂得祛除潮湿的方子，你们每天乖乖的喝药，绝对不可能受不了。
    戚嬷嬷瞪着穆九，咬牙切齿。
    林长生和穆九原路返回，摇了两下木桶，上面很快把木桶放下来。
    林长生单手搂住穆九的腰肢，单手抓住吊木桶的绳子。
    站在外面的人用力一拉，把穆九和林长生拉了上去。
    “老大。”明一道，“刚才御林军的人又折回来了，说是要回我的老家查我们的户籍。让我们暂时不要离开都城。”
    比明一的轻松，小米则显得有些紧绷，“主子，要不你跟老大先想办法离开都城，我们换一张脸继续混。”
    玉桂没好气的白了小米一眼，“别着急，御林军那么多事情，不可能真的去那些地方去查，就算真的去查，这些户籍也是真的，查不出破绽来。
    我说你好歹也是女豪杰，这段时间你胆小了好多，难道是续断那小子的错？”
    事实证明，白天最好不要说人，说曹操曹操到，玉桂话音落，就见穆续断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