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封王之后，我定会予您一片大大的疆域，那是属于你的土地，你的封国！”
    刘云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逆高祖之意，封汉朝异姓王？”王衍眼眸微眯，声音沙哑。
    “大汉都已经亡过一次了。”
    刘云平静地看着他，“既然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大汉，那么立一个新的规矩，有何不可？”
    王衍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似在思虑着什么。
    但很快。
    他就后退半步，深深弯腰，作揖行礼：
    “微臣王衍，拜见主公！”
    刘云脸上笑意更盛，伸出双手，搀扶着这位中年名士，“老师请起。”
    齐宣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就……
    把王衍收服了？！
    这饼还能这么画的？！
    “元明……”
    王萧终于开口，眼神阴寒，“我有点看不懂了。”
    “子越，你才是让我惊讶呢。”刘云笑着转过身，“二十年隐忍，连我都没看出来。”
    王萧面无表情。
    “放心。”刘云微笑道：“王氏，我们脚下的这片琅琊王氏，从今以后只会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你王萧的。”
    “哦？”
    王萧看了眼王衍。
    “拜见家主。”
    王衍笑着行了一礼。
    齐宣一瞬间思绪如电，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甚明晰。
    王萧松开握刀的右手，血色长刀化作红雾散入他手中。
    而后他朝刘云弯腰行礼：
    “琅琊王氏，王萧，拜见主公。”
    刘云脸上笑意更浓，轻轻将他扶起。
    “子越，你从今以后便是王氏的家主了，你和老师都是我的臂膀，我刘云欲要光复汉室，为百姓开太平，还须得你们二位的辅佐才是啊。”
    一句话。
    为今晚的王氏之变盖棺定论。
    王萧成王氏家主，称臣。
    王衍亦称臣。
    ……
    ……
    夜幕幽黑，一条星河高挂天穹。
    齐宣和刘云并肩走在王氏山谷的街道上。
    “阿云，我有些地方不太懂。”齐宣忽然开口。
    “哪些？”刘云微笑。
    “王衍为何甘心放弃家主之位？”齐宣神情疑惑。
    “因为现在的王氏山谷里，并没有王衍的人。”
    刘云眼神平静，“听命于王衍的王家人，全都在洛阳，或是其余郡县任大晋之官。
    王萧是不是家主，今夜杀了多少人，都不会影响王衍在琅琊王氏里的势力。
    再加之我许诺他日后为相国封王。
    相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王’字。
    汉室封的王位，是正统。
    这是我老师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正统，这两个字，自曹魏以来，就是无数世家门阀苦苦追求的。
    有了正统的王位之后，呵呵，以我老师的野心，他肯定还会有其它想法，但不重要，那是以后的事情。”
    刘云眼神一冷，“以后，我会处理好此事的。但现在，我们需要琅琊王氏的力量，需要我老师的力量。”
    齐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过了半晌，齐宣又忽然想到一个因素，疑惑地朝刘云问道：“阿云，现在你让王萧成了家主，但王氏里却还有一个王衍，这对整个王氏来说……会不会不稳定？”
    “那不是正好吗？”
    刘云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我兄弟二人现在势单力薄，偌大的一个琅琊王氏如果真只有王萧一个人的声音，那我如何能放心？”
    齐宣忽然觉得刘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个天真的年轻人。
    而是真真正正的，汉室后裔。
    是注定要称帝的存在。
    分化，权衡。
    这就是帝王术。
    “阿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云仰头望着星空，面无表情，“必须快点借王氏的力量，组建我们自己的班底，否则……日后即便能光复汉室，也会是一个被王姓掌控的汉室。”
    齐宣神情凝重，微微点头。
    这一点，他懂。
    “啊——”刘云忽然打了个哈欠，张开手伸了个懒腰，朝齐宣笑了一下之后转身离开。
    “夜深了，回去吧。”
    ……
    ……
    王氏山谷，一座阁楼之中。
    王萧一袭黑衣，负手而立，静看窗外夜空。
    王氏大长老王添临立于其身旁，面露不解之色。
    “家主，我不懂，我们为什么要辅佐那个刘云，如此乱世，我们王氏何不效仿昔年江东孙吴、曹魏司马，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
    王萧嘴角微勾，轻轻摇头，“天下是一个戏台，皇族站在台上，门阀士族躲在幕后。
    平庸者，为台上的主角打些下手，递递茶水，洗洗戏服。
    权柄者，谱写话本，让台上的主角，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可再怎么样，一个合格的幕后，都不应该走出帘幕，立于戏台之上。”
    王萧瞥了一眼王添临，声音清冷，“曹魏时，在司马懿带领下的司马氏，权柄通天，总揽朝纲。
    他们本该以天下第一门阀士族的身份，存在百年、千年，哪怕王朝更替他们也依旧能位列顶尖。
    可现在呢？
    司马氏篡权夺位，从幕后走出，立于台前。
    现在戏台快崩了，届时等待这个家族的，只有一个字。”
    王萧眼神淡漠。
    “亡。”
    王添临瞬间如坠冰窟。
    王萧只是转过身，与其擦肩而过，走向没有点灯的阁楼深处。
    “皇位没什么好的，我更喜欢做一个……”
    这位新任王氏家主的身影渐渐遁入黑暗。
    王添临匆忙转身，只来得及看见王萧侧脸的那一抹阴寒笑容。
    以及听见那两个字。
    “权臣。”
    ……
    ……
    王氏山谷，另一处地方。
    “曲幽，你真要走？”
    王衍看着面前的红甲青面鬼，无奈道：“没必要吧？”
    曲幽只是轻轻摇头，“王衍，我先是琅琊王氏的鬼灵，然后才是你王衍的鬼灵。
    你们王氏先祖的祖训，我至今都记得。
    王萧今夜夺位杀了这么多人，根据祖训，我必须杀了他清理门户，至少得竭尽全力地试一试。
    你不愿意，没关系，我去洛阳找王敦，届时跟他联手，无论胜负，我都会战一场。”
    曲幽的青色脸庞之上，一对黄褐色的眸子异常坚定。
    “你太死板了。”
    王衍轻叹。
    “这就是我斗鬼曲幽。”
    曲幽化作一阵青红交加的红雾散去，掠向远方，只留余音回响。
    “告诉王萧，或者说告诉齐宣，我会和王敦回来的，让他们准备好。”
    “无论结果，我都会拼死一战。”
    王衍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良久。
    这位中年名士才发出低语：
    “曲幽，我王衍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条实现野心的路，怎么能让你破坏？”
    王衍忽然挥了挥手。
    一道黑影瞬间疾掠而来。
    “传令王丘围，让他把茂郡的三百重弩兵即刻调来，准备围杀曲幽和王敦。”
    “是！”
    黑衣人一闪而逝。
    然后王衍却又是低笑一声，“不过……以那齐宣的力量，配合王萧的刀鬼，可能也未必会输。”
    “罢了，防患于未然吧，也正好给刘云展露一下我王衍的实力。”
    长衫宽袖，名士风流。
    夜幕里，他悠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