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
    黄衣之王看着眼前的齐宣，发出一阵低沉笑声，“你知道吗，你的名字，齐宣，齐，宣，这一段音节，在我们之间已经是……
    嗯……用吕洞宾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就是……人尽皆知？
    呵呵，虽然我讨厌用‘人’这个低等的词汇来形容我们这些伟大的存在。”
    “齐宣。”
    祂的声音骤然一沉，“你死了，我想莎布会很开心的。”
    齐宣面色难看。
    深空星海之主，无以名状者，黄衣之王，哈斯塔。
    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太古之初孕育生命者，莎布·尼古拉丝。
    两尊克苏鲁神祇。
    而祂们……曾经有过配偶之间的交配关系。
    众多情绪交织，齐宣一时间心情复杂。
    最终，他看着眼前的黄衣之王，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声轻笑，“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巧？”
    黄衣之王点了点头，“是挺巧的，等我杀死你之后，说不定就连莎布也会跟我说挺……”
    话未说完，祂忽然抬起头颅，遥望天穹。
    齐宣和郑泽伟也是如此。
    天穹之中，一道黑色的光芒犹如流星般坠落，径直来到了他俩数米外。
    “嗯？！”
    看清来人之后，齐宣当场呆愕，震惊之中还有着浓浓的疑惑。
    ？？？
    他完全想不通对方消失如此之久，现在又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出现这个地方？！
    ……
    ……
    数月之前。
    天元星。
    洞庭湖。
    这是一座被天元修仙界称之为死亡禁地的仙人洞府。
    据说此地是十万年前，一位仙人在飞升之前留下的洞府，这十万年来无数修士前往探寻过，却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而此刻。
    洞庭湖深处，一座篆刻着无数金光符文的祭坛之上，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悬浮半空的水晶球，其内似有无数亡灵嘶吼，仿佛蕴含着强大无比的魂力。
    另一个，则是斜插在金符祭坛中央的一柄长剑。
    此剑薄如蝉翼，剑身有一条金丝线延伸至剑尖。
    如果齐宣在此的话，他一定会很是惊讶。
    因为这柄剑的模样，和他手中的纯阳剑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注定不会在此。
    因为这里是天元星。
    而彼时的齐宣，还在茫茫宇宙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那颗重力星球，以求“摘星”之境。
    吕洞宾的佩剑更换过无数柄，但每一柄的模样都一样，名字也都叫纯阳剑。
    此刻斜插在金符祭坛上的这柄长剑，也是一柄……纯阳剑。
    祭坛旁边，有两道身影。
    一位是男子，整个人看上去似虚非虚，似幻非幻，身穿白色道袍，容貌俊朗。
    吕洞宾。
    这是吕洞宾十万年前留在天元的一道灵念。
    他的面前，是一位女子。
    此女身穿一袭纯黑色的长裙，容貌绝美。
    一双桃花眸子本该生动莹润如一汪春水，但此刻看上去却像是一滩死水，眼神毫无波动，透着股难言的死寂冰冷。
    她曾经是清风谷的天之骄女，掌教叶苍的宝贝孙女，所有长老的掌上明珠。
    但现在。
    清风谷早已覆灭，所有人都已沦为亡魂。
    所以如今的她，只是黑树之主，叶清秋。
    “呵，仙人？好一个仙人。”
    叶清秋站在祭坛前边，瞥了眼旁边的吕洞宾，而后看向眼前那颗悬浮半空的水晶球。
    她看着水晶球里面那些不断嘶吼的亡灵怨魂，眼神淡漠，“所以……八万年前，天元星崩碎，四分五裂，背后都是你的手笔。
    那时候，数位大乘老祖大打出手，震破星核。
    整颗星球四分五裂，各洲都发生了剧烈地震，在分离开来各自化作星球的过程之中，可怕地震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死伤无数。
    不仅仅是凡人，就连修士同样死伤惨重，亿万生灵因此死亡。
    而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亿万生灵的魂魄。
    就为了这个凝聚无数亡魂的魂晶，你让那些大乘老祖大打出手，间接引得天元星分裂，间接害死了亿万生灵……”
    叶清秋看向吕洞宾，平静道：“仙人，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吕洞宾轻叹一声，“十万年前，我在离开此界之际，留下了一个能让所有大乘修士都无法拒绝的宝物，宝物一旦出世，他们自然会因此而开战。
    而开战时间和开战地点，在我的特意引导下，都成了一种必然。
    他们一开战，天元星必然崩碎，必然地震，必然死伤无数，必然……能让那些亡魂，填满这一颗魂晶。”
    “为什么？”
    叶清秋看着眼前这一颗魂晶，柳眉微蹙，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你是仙人，并不需要这些，而且你本体也不在这里，你费尽周折布局这么多，为什么要凝聚出一颗你并不需要的魂晶？”
    “我不需要，可你们需要。”
    吕洞宾认真地看着叶清秋，“吞噬这颗魂晶，将精神力提升到五方一重境，我需要你去拯救这个世界。”
    “救世？”
    “哈哈哈哈！”
    叶清秋本来还在疑惑什么是五方一重境，但紧接着就被吕洞宾的后半句话逗笑了。
    只不过笑意……略显冰冷。
    她看着吕洞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仙人，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话，你说你要我去救世，可你做了什么？
    你作为八万年前天元星崩碎的幕后推手，间接害死了亿万生灵啊，这都能算是一定程度的灭世了，结果你居然说你要救世？”
    “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
    吕洞宾重重一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我推衍过无数结果，但其中最有可能成功的，只有这个方法，这颗魂晶蕴含着亿万生灵的魂魄，你只有将其吞噬，精神力才能提升到我需要的地步。”
    “呵！”
    叶清秋一声冷笑，“你知不知道，八万年过去，天元星、东西南北四洲星球，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元气？这就是救世？牺牲八万年前的亿万生灵，去救现在的其他人？”
    “是救其他，更多的生灵。”
    吕洞宾面色如常，纠正了她的说法。
    “生命在你眼中就是加减法？”叶清秋美眸微眯。
    “不是。”
    吕洞宾轻声道：“我信奉众生平等，但这是一个理念，我赞同这个理念，一直以来也在贯彻这个理念，可这终究只是一个理念，一个只存在于完美主义思想里的理念，这只是一个……哲学概念。”
    叶清秋柳眉蹙起，“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一切理想主义，都需要为现实让道。”
    吕洞宾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我赞同众生平等，但这并不影响我牺牲一部分生灵。”
    “因为救世，不是哲学题，而是一个算术题。”
    “如果死去亿万生灵，可以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在往后的岁月诞生更多的生灵，那么我不会手软。”
    “因为救世，是一个算术题！”
    吕洞宾声音一沉，“如果死一部分人，可以活更多人，那这么做就值得，因为这一部分人不死，全部人就都得死！”
    “十减一，还能等于九。”
    “哪怕十减九成九，也能剩下最后的一点，有剩，就还有希望。”
    “可如果十减十，那就什么都不剩了，一切都没了。”
    说罢，吕洞宾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境。
    叶清秋微微一怔。
    “呵。”
    接着她忽然笑了，她看着面前的吕洞宾，笑道：“所以你就在这大夸海口，然后自己逍遥，凭一己私欲，来决定那些弱小生灵的死活？”
    “不。”
    吕洞宾轻轻摇头，“区区一个哈斯塔，微不足道，但是我的本体在外面牵制的，远远不止哈斯塔一个。
    我本体面对的，除了哈斯塔之外，还有更多比祂更加强大，更加恐怖的存在。
    如果不是我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你根本无法想象。”
    叶清秋眉头微蹙。
    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
    “仙人。”
    叶清秋看着面前的吕洞宾，饶有兴致道：“仙人，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八万年前，天元星崩碎产生的地震波及到的，有你的亲朋好友，你会怎么……哦不，不。”
    叶清秋笑着摇摇头，“不应该这么问，我换一个问法，这个问法应该更有趣些。”
    她上前两步，看着吕洞宾的眼睛，冷声道：“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
    末日到来，整个世界都将毁灭，所有人都会死去。
    但是你可以做一个选择。
    让你自己和你的亲人们死去，然后世界就能保留，所有人也都能活下来，如此……你愿不愿意让自己和亲人们死呢？”
    说罢，叶清秋死死地盯着吕洞宾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闪躲与纠结。
    可是……
    没有。
    闪躲没有，纠结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从眼前这个白衣道人眼中看见的，只有毫不掩饰的坦然笑意。
    没来由的，叶清秋一下子就很恼火，厉声道：“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