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trange莱斯特兰奇
图卡娜
办公室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潲水味,像是发酵后的死鱼胀破了肚皮,她离斯内普的办公桌越近,味道便越发浓烈,图卡娜忍不住皱起了鼻子,早饭在她的胃中翻搅。她从低垂的眼睑下方觑着魔药教授,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宿醉的痕迹,很难想象斯内普会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以斯内普的脾性,就算是酗酒,他也会不露一丝痕迹、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只是想象斯内普喝醉的情状能让图卡娜的精神上得到一点娱乐,仅此而已。
事实上斯内普面色发青、下巴紧绷,瘪着嘴巴、眉头耷拉不展,是常见的阴郁和暴躁,但这种情绪比平时更加强烈,见图卡娜走近,他挥了挥手,对她说道:“你来得正好。”
图卡娜闻言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斯内普让她把地板和桌子全部擦洗一遍,仔仔细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图卡娜认为魔药办公室其实并不需要清洁地板,而是需要通风透气,只要能在地窖里开个窗户或者向通风管道里施个咒语,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斯内普将桌面上的杂物和纸张放到一旁,清空了桌面,接着从药柜中取出了几样材料,阔步踱到后面的操作台前,开始熬煮魔药。他熬的想必是供给学校的大剂量魔药,用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釜,火焰在他的衣摆之侧噼啪作响,但他控制得很好,在处理魔药材料和搅拌药汁之间游刃有余,不曾把衣摆烧焦过,他那扇风又阔大的衣摆一旦起了火,无意会将整个地窖卷入火海。
尽快,奥利凡德小姐,我不喜欢说第二遍。斯内普冷冰冰地说。
上次还说自己从不体罚学生呢,图卡娜心中忿忿。
如果图卡娜知道擦洗地板的家政咒语能有朝一日在禁闭中派上用场,那么她一定会在露露做家务的时候跟着练习,但是斯内普的办公室中连块合适的清洁布也没有,于是图卡娜溜到霍格沃茨厨房,准备向学校的家养小精灵讨要一些东西。
家养小精灵们各自忙碌着准备午餐,飞快地在厨房中跑动。穿过成堆的土豆皮、面粉和生肉,图卡娜清清嗓子,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图卡娜拦住一只行动迟缓的精灵,那个精灵年纪大了,正打瞌睡,被图卡娜握住肩膀时如梦初醒地打了个激灵,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那里有做好的食物,请随意拿,小姐。精灵动作一顿,从图卡娜的手掌中挣脱,指着远处,汤米要去打发一些蛋白。
我不饿,我只是想找一些清洁工具。图卡娜说。
年老的精灵抬了抬眼皮,显得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小姐来厨房是为找一些清洁工具?
是的。图卡娜告诉他,魔药办公室地板脏了,需要我擦洗地板。魔药教授不喜欢等待。
是的,魔药大师不喜欢等待!汤米尖声叫道,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一打鸡蛋,在柜子中翻找起来,汤米会很好地为魔药大师服务。
图卡娜在心中叹息,即使是家养小精灵也都了解斯内普的脾气。不多时,她便得到了一块旧抹布和一瓶粘稠的洗碗剂,有空气清新剂吗?图卡娜接着问。
家养小精灵飞快地递上了一个喷瓶。
很好。图卡娜说,我还想问,有自动让抹布清洁地板的咒语吗?
Ahukementuisoph.家养小精灵说。
Akemen……什么?图卡娜愕然地问。
Ahukementuisoph,小姐。汤米平静地说,精灵的魔咒,巫师是学不会的。
图卡娜无奈地垂下双肩,她返回地窖,将外袍脱下放在了椅子上,挽起袖口,一连对准地板释放了数个清水如泉,然后将洗碗剂挤在水中,用抹布擦出了泡泡。魔药教授的办公室在平日里只算得上是个小房间,可在这种时刻却似乎幻化得广阔无垠,不一会儿图卡娜便气喘吁吁、双腮发红,额角和后背起了微汗。
图卡娜按动喷瓶的按钮,被一股劣质香精味冲得头昏眼花,她不知道腐烂的花朵和死鱼的内脏相比那个更好闻,但她知道这两者掺杂在一起变得愈发令人难以忍受,这股气味在闷热封闭而潮湿的地窖中发酵蒸腾,图卡娜颈后冷汗直流。
你在做什么?斯内普转过头,图卡娜根本不敢看他那张镶嵌在黑色发帘中阴郁的脸。
她卖力地让抹布在地板上摩擦,显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在清洁地板。
斯内普抿紧了嘴唇,图卡娜暗自思索自己的表演是否太过夸张了。他没有说话,转身继续熬制魔药,图卡娜顿时在他身后放松了脊柱。
随着清洁的进展,图卡娜一点一点向斯内普所在的位置接近,她拾起一张散落的手稿,上面的字迹细密而整齐地向一侧倾斜。福灵剂的三种改进方式,手稿的标题如是写道,图卡娜慌里慌张地将纸张放回了原处,擦去了粘在上面的水渍。
图卡娜携带着抹布和清洁剂来到了斯内普熬制魔药的桌下, 请您抬抬脚,教授。
斯内普一语不发,只是用锥子一般的眼神锁定住了她。
从这个角度,斯内普的鼻子显得更为突出。他像一颗高高的松树,躯干直而长,上面挂满了黑色刺。这样观察斯内普有些不雅,但是她无法抗拒自己肆意妄为的眼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您说的,教授。
离我的桌子远一点,奥利凡德。斯内普警告道。
如果图卡娜能够遵从命令,干脆利落地到远处擦地板,在乌姆里奇又一次闯入时情况可能不那么尴尬。但她惊诧地留在了原地,看着乌姆里奇抽动着她艳粉嘴唇上的鼻子,她娇滴滴地笑道:哦!西弗勒斯,你这是喝酒了吗?
自然没有,女士,这股味道实属意外。斯内普圆滑地回答。您能光临敝处,实在不胜荣幸,只是您这样的女士在这样的环境中十分不妥……
不!不!一点也不!乌姆里奇声音嗲里嗲气,她探头探脑地向桌子的方向窥来,桌子下面的是谁?
图卡娜站起身,眼前黑了一瞬,胆大包天地紧紧拽住了斯内普的袖子,然后烫了手似的撒开了。热气从她的脸颊向耳朵散去,上午好,女士。
乌姆里奇瞪大了双眼,小手半掩吃惊的嘴巴,好似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奥利凡德小姐,又是你,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她的脸涨红了,声音中又是厌恶又是兴奋,你的袍子哪里去了?她对自己的记事簿说,记下,衣冠不整地钻在教授桌子下面,面色潮红、头发散乱、呼吸急促……
图卡娜因她荒谬绝伦的暗示而震惊,她举起自己手中的抹布和喷瓶,我只是在清洁地板,女士!
乌姆里奇从她手中夺过喷瓶,按动了几下,浓烈的气味让她逃窜到了办公室的门外。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她慌里慌张地对从门外路过的学生问道。
看来我不得不去澄清一些事情。斯内普的表情是一座沉默的火山,他眉头和嘴唇扭曲的方式宣示了他的震惊和厌恶比图卡娜更甚,他语速飞快、语调低沉,至于你,奥利凡德。算你走运,给你一天假期,用这里的壁炉去霍格莫德,后山上的山洞里有人在等你。我假设你已经听清楚了,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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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鬼跳到了一旁,图卡娜踏上龙血猎人的台阶。酒吧中冷冷清清,零散地坐了几个在闷热的中午昏昏欲睡的人,老板潘凯克在吧台之后缓慢地咀嚼着烟叶,淡色的眼珠子看向了她,好久不见,女孩,不缺钱花了吗?
缺钱。图卡娜叹口气,坐在了酒池边缘,但是没时间过来,被一个难缠的家伙弄得脱不开身,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她截住了在池中舀酒的一个玻璃杯,向桌子上投了几枚银西可,看在我在这里工作过的份儿上,给我便宜几个钱。
拿去喝吧。潘凯克说,今天客人不多,不用你帮忙。
图卡娜端着酒杯做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肘部支撑着深色的胡桃木台面,向潘凯克的方向凑近,低声道:打听一个人。她从长袍中抽出一本《唱唱反调》递给他,指了指封面,就是他,西里斯·布莱克。
他是个逃犯,通缉令还贴在外面的墙上,你没看过吗?潘凯克看了一眼,又将杂志推了回去。
我知道他是个逃犯,墙上贴着那么多告示和广告牌,他的通缉令又不像乐队的宣传海报那么显眼,谁会在意?图卡娜啜饮一口杯中的红酒,舌尖上酸苦而辛辣,与黄油啤酒温和的奶香大相径庭,但是高度酒精的味道让她微微兴奋。您说他怎么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
只有梅林知道。潘凯克的胡须后面隆隆地咕哝一声,从摄魂怪手指头缝里跑出来,就是不疯也得脱层皮。
这上头说西里斯·布莱克是个摇滚乐手,锒铛入狱十多年是受了冤枉。图卡娜用之间戳着杂志的扉页,可信度有多高?
没有可信度,洛夫古德是个老疯子,他上次还说三强争霸赛是康奈利·福吉为了掩盖自己盗窃的罗马尼亚母龙而举办的。潘凯克回答道。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图卡娜笑了一下。我看这个杂志销量不错。
当然销量不错,大家都把它当笑话看。潘凯克吐出了口中的烟草,又塞了一把新的,如果洛夫古德说得是真的就好了,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早就世界和平了。
我觉得当年肯定有些隐情,上面说魔法部没有对布莱克进行审判就把他送进了阿兹卡班。图卡娜指着纸页上的一行字。
魔法部不这么做,就不是魔法部,否则英国巫师界的纯血二十八圣族还会剩下几个?马尔福家、帕金森家、赛尔温家照理早就应该……潘凯克及时住了口,他抬起了浓密而茂盛的眉毛,意味深长,这是政治,政治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小女孩。
我确实不懂。图卡娜说,只是觉得这个人长得不像是坏蛋。
长得凶恶的人不一定坏,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就好,主观臆断多数会犯错。潘凯克为图卡娜斟满了酒杯,我在布莱克年轻的时候对他略有耳闻。他可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还据说把自己的母亲气进了圣芒戈……
潘凯克的突然一顿,望着门口。
我听到有人在说西里斯·布莱克。高而尖锐的声波渐近,一位女士衣袍婆娑,拢起沙沙作响的裙摆,坐到了紧挨着图卡娜的椅子上。她把昂贵的丝绸外套随意地披在肩头,露出了苍白肩膀上锋利的线条,她狂野的鬈发高高隆起,发丝垂在消瘦的脸颊。她的出现让酒吧中的所有人屏息凝视。
贝拉特里克斯。潘凯克握住她的手虚虚一吻,转身前去备酒,然后对图卡娜说,她曾是个布莱克,她会知道你想问的。
我曾是布莱克,现在依然是。贝拉倾斜在桌台上,对她懒懒一笑,? 结婚之后就要放弃自己的姓氏,多可悲。小鸽子,如果结婚,记得选一个听起来好听一点的姓,至少不要像莱斯特兰奇一样拗口。
她挑了一杯龙血酒,将酒杯把玩在指尖,整张脸被从酒液中冉冉上升的雾气笼罩。接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拨弄着图卡娜头顶的发丝,你还戴着它,听话又乖顺的好女孩。
图卡娜不安地抚了抚头顶上的蓝宝石发卡。
不记得我了吗?贝拉丰满的嘴唇微勾,我们在德国的麻瓜森林里见过一面,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安贝儿·哈金斯或者图卡娜·奥利凡德?我找了你好久,直到今天才发现你从霍格沃茨城堡里出来。
图卡娜不安地变换了姿势,贝拉用两指抬起图她的下巴,指甲掐入了她的皮肤。贝拉端详着她在变形咒下的脸和头发,嗤嗤笑了一声,没用的,小鸽子,魔力比你强的人都能一眼看穿你的小把戏。你倒不如把脸变得好看一点。
图卡娜低下脖颈,让发丝遮掩住自己困窘不堪的眼神,岔开话题道:您认识西里斯吗,夫人?
我是他的堂姐,我的父亲是布莱克家的长子,但是生了三个女儿,布莱克家的继承权因此落到了西里斯的头上。他是个甜蜜的男孩,长得像我们的祖父,从小深得长辈厚爱。他活泼任性,一天到晚哭闹调皮,把家里的所有瓷器和玻璃都弄得稀碎。我的一个妹妹爱他,另一个讨厌他。贝拉轻呷一口酒液,杯口留下了一个深色的唇印。
而我恨他入骨,我亲爱的堂弟是我一生的仇敌,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要了他的命,他死有余辜。她的唇畔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怎么样,小鸽子,你对这个杀人犯有什么了解?打听他是做什么?
我看到他杀人的受害者名单中有我的母亲。图卡娜低低地说。
你以前竟然不知道吗?他喜欢她,但她嫁给了别人,所以他放了一把火,把她活活烧死了,整条街被烧得灰都不剩。贝拉不顾她的瑟缩,用潮湿而尖锐的眼角给了她一瞥,冷笑着啐道:他这种叛徒,当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把它毁掉,就像他毁了我的家族一样。他不配使用布莱克这个姓氏。
图卡娜身上渐渐发凉,牙床上下咯咯敲击着,不由自主。西里斯··布莱克是个十足的恶棍,举世皆知,只有她是个傻瓜。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图卡娜面前浮现出西里斯潇洒和善的面容、他常含笑意又深埋着忧愁的灰色双眼,她嘲讽自己的天真,就像前来打探消息能改变什么似的。
贝拉轻拍她微颤的肩膀,喝酒,小鸽子,喝完你杯子里的东西。
图卡娜大口地饮下杯中的酒,被辣得两眼水意汪汪,她咳嗽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一股令人昏然的热力从脊髓升到头顶。
很好。贝拉说,图卡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贝拉将手掌放在她的背后,轻弹魔杖撤掉了她脸上的变形,给她们二人换上了华丽的黑色礼服,接着引她走向壁炉,你想知道更多西里斯的事情吗?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好人,并且都迫不及待想要见你。
图卡娜机械地服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