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觉自己无法思考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勉强辨认出眼前的面孔是那条出现在海底的龙族，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海水倒灌入他的胸腔，让他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飞，速度太快了，海水摩擦着皮肤甚是让他觉得生疼。
    然后，一座巨大的冰山出现在面前。
    “见鬼！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冰山？”
    这时路明非最后的意识，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路明非昏迷了过去，但是吴行知已经顾不上他了。
    酷烈的寒意从头顶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那是一座倒立的冰山，吴行知可以看到它的尖角，宛若一柄冰十字枪，前所未有的威胁感让吴行知的心脏剧烈跳动。
    它的目标是自己身下那一群剩余的尸守，但是显然，自己正处在尸守与冰山的中间，冰山不会因为自己而停下。
    这种厄运，吴行知已经习惯了。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硬接下这一击，恐怕不死也要重伤。
    吴行知松开路明非，任由他顺着海流飘开，他在水中张开嘴，怒吼声甚至让水流无法倒灌，发红的肌肤与绷紧的肌肉迸发出庞大的罡气，海水化为乌有，吴行知与冰十字枪之间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然后，冰碎裂了。
    闪着寒光的尖刺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晶，巨大的冰山一滞，然后继续向下，而吴行知早已经避开一旁。
    冰山擦肩而过，冷冽的寒气与威严让吴行知眼睛不自觉眯起来。
    没错，威严。
    这座冰山的死物上面，吴行知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律令般的力量，他可以看到冰山的下面，那些剩余的尸守在这股力量的震慑下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冰山撞在它们身上，带走它们的生命。
    威严来自站在冰山顶端的人。
    击杀了尸守们之后，轻盈的影子从冰山的尾部一跃而起。
    那是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大袖在海水中展开，束发因为过快的速度而断裂，让其深红色的头发在海水中漂浮散开。
    危险！
    宛若实质的死亡气息从女孩的身上散发出来，吴行知可以看到对方毫无感情的双瞳。
    先下手为强！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吴行知并不指望对方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于是他不退反进，面对危险他从来不会选择回避，即便他现在体力所剩无几，肚腹之中因为饥饿导致的疼痛让他的神经抽搐不已，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来一场大战。
    但是吴行知义无反顾。
    女孩拔出樱红色的长刀，指向吴行知。
    死亡的律令及身，但是被罡气化解，吴行知接近了那个女孩，拳头带着罡气朝着对方的脸庞砸去。
    是无比美丽的脸，如果要比较的话，吴行知见过这么多的人，只有王语嫣可以与之论高低。
    但是，吴某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女孩似乎愣了一下，周围的海水瞬间停滞，无论是吴行知卷起的波涛，还是海洋自有的暗流，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吴行知感觉无可匹敌的阻力从海水之中传来，女孩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成过了她的领域。
    有细微的冰晶在水中凭空凝结，每一颗都带着死亡的气息，吴行知不管不顾，以拳化掌，以便更加锐利地破开对方的领域。
    手掌越来越近，在接近对方肌肤的时候势能已经消耗殆尽，吴行知感觉自己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掌像是抚摸一般贴上了对方的脸颊。
    软软的，宛若果冻一般娇嫩。
    吴行知可以看到对方眼睛里面死神一般的冷酷忽然间崩溃了一般，变成了小女孩一般的稚气，她好奇地望着吴行知，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而有一个男人正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没有抗拒，只是微微歪了歪头。
    然后，她白红相间的巫女服在吴行知的眼中一闪而过，领域消失无踪。
    女孩直接离开了。
    吴行知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直接使用智慧铸币恢复体力的打算了，对方却轻飘飘的离去，仿佛对自己根本没有多少战意。
    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飘飘荡荡地上浮，被吴行知一把抓住。
    视界开始发黑，身体无限的疲惫让吴行知处在昏迷的边缘，内心无比强大的韧性让他坚持住最后一丝神志，拨动水流找到锚的位置，然后拎着对方疯狂地朝着海面上浮去。
    ......
    路明非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哥哥——”
    有声音在呼唤，是那个自称为弟弟的魔鬼的声音。
    “别喊了，我已经死了，没有生命再与你交换了，抓紧时间去找新的客户吧。”
    路明非这么说着，然后听到了一阵轻笑声。
    “快醒来吧，舞台已经搭建好，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路明非喊着：“我没有什么使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王的道路遍布荆棘，但是终有一日，我们会重临世界，复仇的火焰会燃尽一切——”
    “我不听我不听，这种高大上的事情你去找别人，我只想好好躺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做最好了。”路明非这么回答，但是声音已经消失，有光从极远处飞快地蔓延过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
    有海浪在拍打着双腿，带动着细细的沙子，让他感觉痒痒的。
    他想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想。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
    有声音从旁边传来，是纯正的中文，路明非惊得宛若兔子一般跳起，朝着一旁望去，只见一个只穿着黑色四角裤衩的男人仰躺在一旁。
    “路明非？”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路明非可以听到对方的语气十分肯定。
    “是......是我！”路明非悄悄后退了两步。
    这张脸，他影响深刻，在自己昏迷前的最后记忆之中，就是这张脸用满是怒火的眼神狠狠盯着自己，就好像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而更之前的记忆，是对方隔着迪利亚斯特号厚厚的观察窗，在八千多米深的海底贴近了，观察自己。
    想到生吞活剥，路明非注意到对方的身躯四周散落着各种东西，有鱼类的骨骼，有螃蟹的躯壳，甚至还有鸟类的羽毛。
    无一例外，这些东西上面已经没有了一丝肉。
    “别怕，我虽然很饿，但是不至于把你吃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睛明明望着清晨的天空，却似乎注意到了路明非的视线落点，猜测到了他心中所想，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我......我相信你......”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应和着。
    即便是他这样经常挂科的人，也能够肯定，人类并不在龙族的食谱上面，这种高贵而古老的生物，在饮食习惯上面比人类更加挑剔。
    “你，你继续躺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路明非讪笑着后退。
    男人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剑一般刺过来。
    即便对方双眼并不是黄金瞳，但是路明非还是感觉威压让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声音宛若隐含在厚厚乌云中的雷音，带着令路明非汗毛耸立的情绪。
    “你以为我为什么躺在这里？”
    “我都这样了，你居然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