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在沉默。同时也痛恨自己的这种沉默,因为这种沉默代表的含义不言自明。但是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我的心太慌乱了。
父亲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冯笑,我们是平常老百姓家庭,我和你妈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你读的书多,应该明白有些道理。现在你成了我们江南首富的女婿,这是你的造化。虽然我和你妈妈在开始的时候对这件事情感到有些不安,但是我们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你能够安心下来好好搞你的学术,不会为了金钱去劳累,去犯错误。所以,我希望你有些事情千万不要再去做。官场上面的人我最清楚,虽然我这一辈子没当过官。官员的官位越高往往就越无情,因为那样的人是经历过无数斗争上去的,他们经历过的很多事情甚至可以说是骇人听闻。这些人还往往经历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过程,所以,他们比一般的人更无情、更残酷。冯笑,我没有其它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去和那么高级别的官员接触,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除非你也想进入到他们那样的行列。但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当医生多好?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过一辈子多好?你说是吗?”
父亲说话的声调很低,而且语重心长。不过我觉得他的话太极端,所以在他说这些话的过程中不住在思索:该怎么回答他前面的那个问题?当他说到高级官员无情、残酷的时候我猛然想到了回答的方式。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说:“爸,您误会了。林书记其实是黄省长的学生,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这我就不多说了,您应该想得到。自从那次林书记找我看病之后她就非得认我当她的弟弟,所以我一直称呼她姐姐的。还有,黄省长以前是高校的校长,后来是省教委的主任。虽然他和林书记有那样的关系,但是我听说这个人很廉洁,学问也很不错。而且林书记和他有那种关系也是有原因的,这涉及到林书记的婚姻。林书记的前夫我也认识,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他现在是我们省一个地区的专员,为人也还不错,他和陈圆的爸爸关系很好。爸,我并不想靠他们做什么事情,不过我觉得自己每次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最近我准备申请一个科研项目,这个项目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比较超前,但是我的年资太低了,所以我担心这个项目批不下来,心想这次去与黄省长一起吃饭的话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医道官途:妇产科10
开始的时候我说得结结巴巴的,但是到后来就顺畅了,而且思绪也打开了。
父亲的脸色慢慢在变,变得越来越慈祥起来,“这样啊。看来我真是误会了。可是,那位黄副省长为什么要你去一起吃饭呢?”
我再次一惊:是啊,为什么呢?我的脑子里面如电般地在思索着,随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林书记有什么想法吧?我那同学康德茂的事情是林书记一手办的,我总得给林书记这个面子吧?哦,对了,有一次林书记的身体出了问题,是黄省长亲自送她到医院来让我做的手术,当时我想到那件事情对他影响不好,于是就让他马上离开了。我估计那件事情让他觉得我还不错吧。”
我没有具体说林育那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我觉得自己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父亲问到我这件事情的话,我连这件事情也不会说的。
“哦,这样啊。”父亲说,“那你明天还是去吧。冯笑,我没有其它什么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你今后出问题。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理解。”
我心里愧疚万分,同时也很感动,低声地道:“爸,我知道的。”
“好了,你也累了,早点去睡吧。孩子睡得很好,一天要睡上十七八个小时,这说明他还很健康。你别担心,我们在这里的时候会照看好他们的。其实我们也知道,如果我们一直住在你家里的话你会很不方便,我们太唠叨了。这样吧,等我们退休了再来给你带孩子。还有一句话我只能悄悄问你,冯笑,你想过没有?万一陈圆一直不醒来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这样陪她一辈子吗?人生也就几十年的光景,你觉得这样值得吗?”父亲的话变得非常柔和起来。
“陈圆那么可怜,她为了生孩子变成了现在这样,我怎么忍心抛弃她呢?爸,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要让我不管她我做不到。”我说,神情黯然。
“也罢。我理解。所以,我和你妈妈还是暂时不和你住在一起的好。”父亲说。
“这没有关系的啊?家里这么宽,不影响的。”我急忙地说。
“你还年轻,要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些事情我们看见了、发现了不管的话又觉得没有尽好父母的责任,但是如果批评你呢又觉得对你太残酷了。哎!你这孩子,太苦了。好啦,你去睡吧。我也累了。你妈妈和阿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事情,这么久了都还没出来。阿珠这丫头很不错,就是太单纯了些。好啦,不说了。”父亲说着便站了起来,没有来看我,随即去到了他睡觉的房间。
我怔怔地站在这里,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父亲话中的意思。我仔细在回味,一会儿后才终于想明白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父亲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想到陈圆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而我却不但年轻而且生龙活虎的,个人的私生活总得要去考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和母亲住在我家里是管呢还是不管?所以他才决定离开。而且他最后的那句话却更有深意,我也当然明白了,不过我觉得完全不可能,而且更不应该。
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是啊,当父母的也难啊。
有件事情我很奇怪:苏华今天没有来。也许她只是一时的冲动吧?这样也好。我心里想道。当然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一趟医院。章院长说了,马上要我全面负责妇产科的工作,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看一下才放心。
临近春节,病房里面的病人少了许多,门诊量也小了。我知道,在现在这样的时间里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话这些病人是不会到医院来的,更不会住院了。所以我要求值班医生和护士尽量对病人客气温和一些。
巡视完了门诊和病房后回到办公室里面,我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思考一下科研项目的事情,同时也仔细研究一下郑大壮给我的那些资料。看得正投入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丁香打来的,“冯医生,春节快乐!我给你拜年啦!”
她的声音很好听,我的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丁老师,我也祝你春节快乐!” 医道官途:妇产科10
“几天不见,你就和我这么生疏了?”她顿时不满起来。
我笑,“是你先叫我冯医生的啊?怎么怪罪到我头上了?”
“我是女人呢。”她说,随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耳朵里面顿时充满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我不禁苦笑,“丁香,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这是我们女人的特权,哈哈!”她大笑,“对了,我问你,春节准备在什么地方过啊?”
“就在省城过啊。怎么啦?”我说。
“太好了,那我从家乡回来后你请我吃饭啊。”她笑道。
“没问题。”我说。(aoye。com纯文字)
“我父母做的香肠、腊肉好好吃,到时候我给你带点来。”她又道。
“不用了。你一个女孩子,那么远带东西来很麻烦的。现在哪里买不到那些东西啊?不用,真的。”我说。
“味道完全不一样。到时候你尝了就知道了。”她说。
“也罢,那我先谢谢你了哦。”我说,随即又吩咐道:“少带点,很麻烦的。”
“你以为我要给你带很多啊?你想得美!”她大笑。
我“呵呵”地笑,却听到她在问我:“冯笑,你买车了没有?”
“买了啊。我好想告诉过你吧?”我说。
“我记不得了。”她说,“买了多久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和她的约定来,而且这下我也记不得自己是否真的告诉过她了,于是回答道:“没多久。。。。。。”
“哼!你说话不算数!”她大声地道。
“丁香,你听我解释。主要是我老婆出事情了,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对不起啊。”我说。
“你老婆出什么事情了?”她问道。
我顿时黯然,“她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现在一直昏迷。”
“啊。。。。。。对不起啊。我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她的声誉顿时小了许多。
“没事。你看了也没用。我还是医生呢,我都没办法。”我说。 医道官途:妇产科10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她问道。
“孩子是早产,不过现在的情况很好。”我说,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愉快,因为我忽然想起孩子可爱的小模样来。
“那就好。不过冯笑,这下你可就很累了啊。你告诉我,需要我替你做什么?我们是朋友,你直接讲就是。”她随即说道。
我很感动,“不用,我家里有保姆,而且还专门请了一位曾经当过医生的人照顾她。”
“哎!冯笑,你要想开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呵呵!你看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好吧,我最后说两句话,一是再次祝你春节快乐,二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话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春节后见。”她继续地道。
“呵呵!谢谢!春节后见。说话像领导一样,我还真不敢相信电话的那头是你。”我说。
她笑,电话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中戛然而止。我的耳边却依然是她的笑声在回荡。我不禁想:其实她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的顺利,比如她的婚姻,但是她却永远是那么的阳光。我不禁有些羡慕起她来。
中午回家的路上我给林育打了个电话,“姐,我晚上可以不去吗?”
“怎么?你父母的原因?”她问道。
“那倒不是。”我说,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主要是我觉得和黄省长不熟悉,而且他那么大的领导,我担心自己紧张。”
“实话告诉你吧,是黄省长说要见你。”她说。
于是我顿时诧异起来,“她要见我?什么事情?我不就一个小医生吗?”
“很简单,他就是想结交一位医生朋友。”她笑着说。
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姐,你别骗我了。我可是妇产科医生,黄省长又不是女的。”
她大笑,“我和你开玩笑的。他告诉我说,你上次让他离开,就是我那次,记得吧?你这家伙,非得要我说出来。他觉得你很不错的,很顾大局,而且很有灵性。”
我不禁更加怀疑起来,“不会吧?难道他要我给他当秘书?”
“你想得美!如果他选一个妇产科医生给他当秘书的话别人会怎么议论?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她大笑,随即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点名让你参加今天的晚宴。你来了就知道了。一定要来啊,别让我没面子。”
“还有哪些人?”我问道,心里觉得更加奇怪了,而且我还很好奇。
“估计就他,还有他的秘书,我,你,就我们四个人吧。他没说。”她回答。
“你不是说是你去给他拜年吗?怎么好像是他准备要请客的样子啊?”我诧异地问道。
“拜年只需要当面对他说一句话,没那么复杂的。还有,谁请客不一样啊?他是副省长,难道还愁吃饭报销的钱?你傻啊?”她说。
“也是啊。那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呢?”我问道。
“晚上六点,希尔顿大酒店。一号雅间。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到了给我打电话也行。”她说,“好了,我马上要开会,晚上见。”
电话被她挂断了,我不住嘀咕:怎么又开会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顿时懊悔:刚才怎么忘记问她了?现在打电话好像又不大方便了,因为她是忽然挂断了电话的,这说明她那边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和我通电话了。
只好问他了。我心里想道,随即给林易拨打。
“好事情啊。”林易听了我说了晚上吃饭的事情后顿时高兴起来,“这下好了,你终于可以和他坐在一起了。今后的关系发展起来也就顺其自然了不是?”
“问题是,我今天给他送什么东西啊?林姐说是去给他拜年呢。”我苦恼地说。
“林书记怎么说的?”他问。
“她说拜年就是当面说一句话的事情。”我回答道。
“这样啊。。。。。。”他在沉吟,“既然林书记都这样说了,那你就直接去就是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带。今后有机会再说吧。你现在这身份给他送东西反而不大合适,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当然,像他那样的高级知识分子,送名画或者古董是最好的,但是今天太唐突了。以后再说吧。”
“行。那就这样。”我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了冯笑,大年三十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就在你家里,我把厨师叫到你家里来。我们两家人好好吃顿团年饭。”他随后说道。
“好。”我说,“大年三十不就是明天吗?”
“是啊。明天。明天晚上我们团年。”他说。
猛然地,这下我又开始着急了:我应该给他拜年的啊?我给他又送什么东西呢?
一会儿回去问问爸爸再说。我心里想道。随即不禁苦笑:这过年还真麻烦,光这关于送东西的事情就完全可以让人疯掉了。
父亲听了我的问题后顿时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他那么有钱,你根本就不需要给他送什么值钱的玩意,只需要给他送让他高兴的东西就可以了。”
我苦笑道:“问题是我就是不知道送他什么东西可以让他高兴啊。”
“那我问你,他现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这你知道吧?”父亲问我道。
我挠了挠头,说道:“他没孩子,总不可能给他送洋娃娃吧?”随即自己也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禁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也笑,“他又不是小孩子。还有呢?他还最希望什么事情?”
“他希望他的公司早日上市。”我说。
父亲沉吟着,一会儿后猛地一拍大腿道:“有了,你去给他买一篮柿子。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放到桌上来,同时说,上市啦!他绝对高兴。”
阿珠在哪里笑,母亲也笑道:“你也真是的,这样怎么可以?”
父亲摇头晃脑地说:“听我的,绝对好,他一定很高兴。”
我也表示怀疑,因为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只有在电视里面才会有,现实生活中这样做太搞笑了。晚上悄悄问问林育。我心里想道。
随即,父亲提醒了我一件事情,“冯笑,阿珠父母的骨灰最好还是在年前拿去埋了。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放到明年去。”
我去看阿珠,发现她又开始神情黯然了,而且双眼里面泪珠欲滴的样子。我急忙地道:“阿珠,明天我们早点起床,今天下午我就去联系好。”
她的眼泪流下来了,但还是朝着我点了点头。
吃完中午饭后即刻给童瑶打了电话,她说:“我帮你联系好了再告诉你。最好今天下午你去看看具体的地方。”
我说:“我也不懂。就随便买一个吧,可以放两个骨灰盒的。”
“好吧。我问问再说。”她没有再说什么。
一会儿后她打来了电话,“联系好了。价格倒是不贵,五万块钱。”
“可以刷卡吧?”我问道。
“应该可以的。不然都抱现金去啊?万一和冥币混在一起了呢?”她说,随即大笑。我想也是,于是也笑,然后不住道谢。
“一会儿我把火葬场和公墓的电话给你,你明天和他们联系吧。明天我有事情,就不陪你们去了。过年了,我们是最忙的时候。”她说。
“已经很感谢啦。”我说。
“我懒得和你生气了。下次再这么客气的话我可真的不理你啦。”她不满地道。
我笑着挂断了电话。可是她却随即又拨打了过来,“冯笑,应该是女士先挂电话好不好?”
我一怔,却发现电话已经被她给挂断了。顿时差点大笑了起来。
下午五点钟我准时从家里出发了。父亲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对他说:“我吃完饭就马上回来。”
他朝我点了点头。
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康德茂的电话,“冯笑,晚上我到你家里拜年,可以吗?我好不容易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推脱。林书记正好又有她自己的事情。”
“不行啊。我晚上有事情呢。”我说,不想告诉他今天晚上我和林育在一起的事情。
“那怎么办?我没有其它的时间啊?你那边可不可以推一下啊?”他说道。
“真的不行。”我说,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他的好,免得他觉得我太高傲,我们是同学,这样的误会产生了的话就太不值得了,“晚上我和林姐在一起。我们一起去给黄省长拜年。德茂,我谢谢你了,我们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没必要这么客气的。对了,你的卡我还是还给你吧,万一你要用钱呢?”
“就放在你那里。到时候你准备投资项目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是。冯笑,你真厉害啊,竟然和黄省长一起,今后我可要多依靠你才是啊。这样吧,你那边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冯笑,我可不是来给你拜年,是给你父母拜年,明白吗?我必须来的,不然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晚上会失眠,白天会神智恍惚。你愿意我像这样吗?”他笑着说。
我也大笑,“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其实我现在顿时明白了,我告诉他今天晚上的事情其实还是出于潜意识的虚荣。所以我顿时后悔了,因为我担心康德茂会因此想到我和林育,还有林育与黄省长的关系。也许是我多虑了。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我到希尔顿酒店的时候林育已经到了,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我当然都不认识。当林育介绍他们给我的时候我顿时惶恐起来,因为其中有两位竟然是我的顶头上司,医科大学的党委书记和省卫生厅的厅长。还有一位是江南大学的校长。其他的是省教委的主任,某市的书记,某地区的专员。只有我一个人是平头老百姓。
他们都在看着我微笑。医大的党委书记很亲切地看着我,“冯笑,早就听说过你了,我们附属医院最年轻的科室主任。不错。”
我只好朝他笑了笑表示回应,其实我的心里惶恐得要命。
不多久黄省长就来了,带着他的秘书。那天晚上我见过他,现在就看得更清楚了,发现他看上去很年轻,腮边的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的,一片乌青,这更增添了他男人的魅力,他身穿黑色西服,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这又显得他十分的儒雅。
他进来后一一去和每个人握手,最后才轮到我。前面的时候他和其他人都是握一下后就放开了,但是到了我这里的时候却一直将我的手握着,“小冯不错,上次我亲戚的事情麻烦你了。技术过硬,医德也很好,我那亲戚对你交口称赞呢。”
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胡诌,于是只好配合他的话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能够为领导的亲戚服务,我不胜荣幸。”
他大笑着松开了他的手,随即坐到了主位上面,继续笑着说道:“小冯真会说话。”
秘书给大家安排了座位,黄省长的左右分别是卫生厅长和教委主任。教委主任的旁边是江南大学的校长,校长的旁边是医大的书记。卫生厅长的一侧分别是林育,另外一个地方的书记,还有那位专员,然后才是我和黄省长的秘书。我的位置正好与黄省长相对。当然,他是主位,我是末位。这我还是知道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也拿来了酒。五粮液。
黄省长开始说话,“明天要过年了,今天我把卫生系统和教育系统的主要领导,还有高校的领导,地方上的几位一起请来吃顿饭,算是提前过个春节吧。我们都很熟悉了,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以前我在省教委工作的时候大家每年都要在年前这样聚会一次,所以今年也不能例外。不过今天多了一位小朋友,就是我们的冯医生。我今天请他来呢不仅仅是因为他帮了我亲戚的忙,更多的是我觉得在我们当中应该加入一位年轻人,这样我们才觉得有活力。其实我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怀念自己在高校工作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天天和学生们在一起,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年轻了。哎!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也开始变得怀旧起来了。”
“黄省长,你哪里老了?你只比我大一岁好不好?”江南大学的校长说道。
“是啊。在座的虽然数黄市长的级别最高,但是年龄却是我第一。黄省长,你可是还可以干好多届啊,我就不行啦,明年就要离休了。想当年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喝酒,我可从来没有怕过。现在可不行啦。”教委主任说。
“倒也是。那时候大家的精神劲都很十足,喝酒也很厉害。而且吃的东西味道也觉得很好。不像现在,吃什么都不香。”医大的书记说。
“那时候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受过污染。现在的食品啊,安全隐患太严重了。”林育笑道,“所以,我准备在我们市大力发展绿色蔬菜,我们是省城的卫星城市,也是省城最大的蔬菜供应基地,所以我觉得这项工程非常必要。”
“林书记,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干成了,你功德无量。老百姓一定会感谢你的。”黄省长笑着说。
“那就请黄省长多给我们拨点项目资金吧。”林育说。
黄省长大笑,“你们看,林书记真是会伸手要钱,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放过。”
所有的人都大笑。我也跟着在笑。
我觉得这样的环境和气氛很新鲜,感觉是另外一种与自己以前接触过的完全不同的一种天地。
“不过林书记说的这个项目确实很重要,吃的问题对老百姓太重要了,食品安全问题不能忽视。张厅长,你们卫生监督部门可要加大对劣质食品的打击力度哦。”黄省长继续地道。
“黄省长都下指示了,我们照办就是。”卫生厅长笑着说。
“不是我下指示,是老百姓需要你们这样做。”黄省长说,“我相信大家都一样,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占大多数。老百姓在背后骂我们搞腐败,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痛苦,这在酒店吃饭是最痛苦的事情了,还不如回到家里就着咸菜喝一碗稀饭呢。你们说是不是?”
所有的人又大笑。大家都说“是”
那位专员说:“我们下面更难受,还得经常喝酒。经常一顿饭下来连菜都没怎么吃。回家后还得自己搞一碗方便面吃了才觉得舒服。说实话,我一直很痛恨那个发明请客的人。宴会场所虽然高档,餐具也很高档,甚至客人也很高档,菜肴自不必说,鱼翅鲍鱼,山珍海味,但就是吃不香,也吃不饱,正如汤主任说的那样,回家后没准还得来碗泡面。”
黄省长笑道:“是这样。所以我也实在痛恨现在这风气。不过不这样又不行,没办法的事情。说到这里啊,我给大家讲一个关于宴会的故事,北宋年间,有一位大将军韩琦,就在酒席上为了规矩闹过脾气。韩琦是哪位呢?他与范仲淹一起防守边疆,与西夏作战,所以有‘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吓破胆’之说。韩琦后来入相,请客应酬,正式的酒席上有个专职司仪,叫白席人。韩琦拿起荔枝,白席人就喊,韩资政吃荔枝了,请大家同吃荔枝。韩琦心里烦,心说我偏不吃,把荔枝放下,结果白席人又喊,韩资政不吃荔枝了,大家都放下吧。结果生生把韩琦给气乐了。”
所有的人都大笑。
“还有,”黄省长又笑道:“白席人这种讨厌的角色一直持续到清朝还有。他们主要的工作是清点红包,按客人送礼物的数量,给安排吃食。比如上鸭子的时候,就会高喊:下面鸭子上来了,送钱五百文以下者请退席。”
大家笑得更欢了。我也笑得肚子痛。顿时觉得这位黄省长不但风趣,而且知识很渊博。
那位地方上的书记接下来说道:“我有个朋友曾经做过商务宴请公司,专门安排酒宴的。他告诉我,商务宴请地点一定要好,价钱一定要贵,以显示对客人的礼貌与重视,显示主人的身份。但一定不能安排过于好吃的菜肴,因为吃的一好,人们的注意力就不自觉地转移到吃上,正事不好谈了,主宾还都尴尬。他还特别强调,如果有女客在席,则尽量不要点飞禽类,因为女人很难克制啃翅膀。那样的食物上来,啃则不雅,不啃则难受,也是很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黄省长点头道:“其实无论古今,吃大宴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一定吃得好,也不一定能吃饱。所以,真正的吃客,对那些场面上的酒宴都敬而远之。真正的美食,在路边摊肆,在自己家的厨房,很少能出现在豪华的酒店中。可惜的是,我们现在难得有那样的口福了。官员成了公众人物,与那些明星没什么区别了,如果去到路边小摊吃东西被认出来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是怕被暗杀,是担心有人向你磕头喊冤。真的,我前不久到一个地方去调研,本来准备微服私访一番的,结果被人认出来了,一下就出现一个中年妇女跪在我面前不住叫冤枉。不是我觉得不应该处理那样的事情,而是她这样一来把我微服私访的目的搞砸了。后来我批示调查那个案子,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冤案,而是有人指使那个妇女恶人先告状。”
那位专员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估计当时你的行踪也是被人悄悄告诉了那个妇女的。主要是那地方党政班子不团结,所以一方才搞了那个小动作。“
黄省长点头道:“是这样。不过问题已经搞清楚了,各打五十大板,那里的书记和市长都撤了。好啦,不谈工作了。来,我们一起喝一杯,我在这里祝各位全家幸福,春节愉快。”
这时候酒宴才算正式开始。
桌上我最年轻,其次是黄省长的秘书,而且黄省长特意介绍了我,所以我喝下的酒最多,因为桌上的人都敬了我好几次的酒,搞得我必须回敬他们相同的次数。
幸好后来黄省长保护了我,他说:“你们别把他给灌醉了。一会儿我还要和他谈点事情。”
不过,酒宴结束的时候我还是有了些醉意。
其他的人离开后黄省长单独把我留了下来,他问我道:“小冯,你想不想搞行政工作?”
我急忙摇头,“我不会。我是医生,只会给人看病。”
他笑了笑,“也罢。当医生好,单纯。”
我说:“是啊。我这人不大喜欢动脑筋。也不懂得察言观色。”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喝了酒之后的胆子变得很大了,如果换在平时的话我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看啊,你很聪明的。算啦,其实搞行政工作也没什么意思。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发展得那么好。当医生还是不错的,也很受人尊重。”他感叹着说。
我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候他却忽然地问了我一句:“你平常怎么称呼林育的?”
我想也没想地就回答道:“我叫她姐啊。”
他大笑,“不错,她有你这样的弟弟真不错。好了,你先走吧,我还要利用这个时间和另外的人谈点事情。对了,你那位叫康德茂的同学听说很不错是吧?”
我点头,“他很不容易,有现在的一切全靠他自己个人的奋斗。”
他也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你更不错,你帮了他那么多,却一点不揽功。他能够交上你这样的朋友也算幸运。好了,小冯,你先回去吧。”
我急忙告辞后离开。在门口处却发现了他的秘书和那位地方上的书记。原来他没走啊。我心里想道。
我刚坐上车就接到了林育的电话,“你马上到我家里来一趟。我也是刚开车从酒店出来。”
我有些为难,因为我答应了康德茂。于是我对她说道:“康德茂和我说好了的,他马上要去我家里给我父母拜年。”
“那你晚些到我这里来。我等你。”她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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